爱读|《死尸》:两个失去性别的底层男女的绝望救赎。
小说的女主人公常勇年轻时不幸失明,被在铅矿工作的父母遗弃,由做扳手工的爷爷抚养。爷爷为了能让她在这个落后野蛮的县城里生存下去,用留短发、穿男装、穿束腹、站着撒尿、藏月经带等方式“强迫”她埋葬女性身份,并“阉割”她的性别。
小说的主人公杨德清失去了双亲。和常勇一样,两人都是没有父母保护的弱小生命。他靠着交城县最卑贱的工作生活,没有人看得起他,当然也没有女人看得起他。在这个荒诞的世界里,年轻男性常年得不到满足的性欲被传递给了一头死猪,却在高潮边缘被发现。他受到惊吓,失去了性能力,这对于旧社会底层的无知者无疑是一种“阉割”。
被阉割的女人遇到被阉割的男人。在这种情况下,性别丢失了,性别压迫在某种意义上被消解了。她和他不再分男女。她和她在这个“吃人”的底层环境里是一样的命运,都只是想以一个孱弱的身体与无知贫穷的外界和自己懦弱压抑的内心顽强抗争的人。
处境相似的常勇和杨雨晴互相照顾,互相关心,互相理解。常勇被强奸,还怀了孩子。杨雨晴悄悄带她去堕胎,每天给她送饭,晚上留在她家照顾她的安全,从不“欺负”她。她在知道不是他做的之后,从来没有像别人一样鄙视和疏远过杨拓青,甚至心甘情愿地忍受他对自己“无能”而产生的暴戾情绪。在他眼里,常勇是个女人;在她眼里,杨雨晴是一个男人。她和他都把对方当成正常人,甚至是亲人和战友。
但在无知的县民眼里,常勇和杨雨晴都是不男不女的妖怪,是猪狗不如、命如粪土的卑贱之人。没有人关心她和他的生命和尊严。而她和他都不甘于命运。为了反抗自己的命运,常勇在杨一清的带领下,选择了做“尸体”,以这种残忍而自虐的方式来赢得人们的关注和尊重。
在占卜中被“灵魂”附身要求好运或厄运的人。自东晋开始,中国民间就有一种叫“伏伏”的迷信活动。人们经常在正月十五向神灵请示,询问来年的耕作、桑编和功名。新中国成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种残酷、血腥、迷信的互动仍然在一些落后的贫困县或山村中延续。
常勇和杨雨晴通过这种极端的玩法,确实获得了全县人民的关注和敬畏,甚至在他们身边捞了点钱,但本质上,人们还是没有把这两个人当人看。最终,杨一清因身体严重残疾去世,常勇也自焚身亡。在某种程度上,她和他都获得了精神上的重生,但现实是以“死”来实现这种救赎,而不是以“生”来实现。这样的结局难免让人觉得讽刺和悲哀。就这样,凸显了世界的荒谬。
由于作者自身的生活经历和时代的特殊性,小说中一些残酷血腥的场景和情节,难免会让初次阅读孙频作品的读者产生一种“连呼吸都是痛苦的”的阅读感受。很多读者反馈“读不下去”,但正是这种“读不下去”才体现了阅读孙频小说的意义。
我们习惯了回避那些残酷而痛苦的记忆,久而久之就会忘记,那么造成这些重伤的事件又怎么可能不重演呢?只有积极面对这种“迫在眉睫的痛苦”,才能深刻理解那些处境悲惨的人的感受,才能认识到为什么我们必须反抗性别、贫穷、阶级等一切压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