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鲁迅作品看乡土文学

乡土文学,又称乡土小说,发源于鲁迅故里。20世纪20年代,现代文坛出现了一批贴近农村的青年作家。他们的作品受鲁迅影响,以农村生活为题材,以农民疾苦为主要内容,形成了所谓的“乡土文学”。代表作家有彭、、徐阶、徐、王、和台静农。乡土文学是在“为人生”这一文学命题的影响和发展下出现的。这些生活在北京上海大都市的流浪者见证了现代文明与父权制乡村的不同。他们在鲁迅“改造国民性”思想的启发下,带着对童年和故乡的回忆,用暗含乡愁的笔触,将“乡村的生死与泥土的气息”搬在纸上,呈现出鲜明的乡土色彩。代表作品有彭的《挑刺儿》、王的《累了》、徐的《疯女人》、台静农的《大地之子》等。

所谓“乡土文学”,往往是与某种异域的、野性的田园诗歌联系在一起的。月下的小景,水乡的夜或空灵的雨景,往往成为乡土文学宁静宜人的意境。黄墙、黑瓦、老人、少女、黄狗常被作为乡土文学的典型背景,预示着乡土文学可能具有的某种超然的审美特征。但乡土文学中往往存在着粗犷的民风、野性的民风,甚至野蛮的俗风、愚昧的乡规民约、残酷的阶级压迫。所以,认为乡土文学只描写心灵的净土或者只描写诗意的田园风光,显然是不够全面的。在乡土文学中,粗犷的阳刚之气和细腻的阴柔之美并存,乡村之外的淳朴人性和波澜壮阔的阶级斗争都能被乡土文学容纳,而愚昧与文明的冲突成为中国乡土文学发展中越来越突出的主题。至于自称“乡下人”的沈从文、自称“原住民”的刘绍棠等乡土文学作家,从表面上看,他们的乡土作品似乎只专注于乡村之间纯真美好的故事;细究起来,任何一个以乡土文学为题材的当代小说家,都很难完全避免现代意识和外界对乡村的影响。这种影响有时以直接冲突的形式表现出来;在其他乡土文学作品中,作家的叙述可能间接表达了对现代文明的某种否定态度。然而,无论以乡土文化为题材的作家们对现代文明持何种态度,可以肯定的是,20世纪中国文学中的“乡土文学”并不是封闭的“乡土文学”,这种题材的文学类型总是直接或间接地回应着现代文明的挑战。

据考证,对“乡土文学”的解释,最早起源于中国近代的鲁迅。他在《中国新文学丛刊·小说二序》中说,“简贤爱描写贵州,裴文中关心关羽。凡是在北京用笔写思想的人,无论自称主观还是客观,往往都是乡土文学。从北京的角度来看,他是海外华文文学的作者。”(1)鲁迅虽然没有给“乡土文学”一个肯定的定义,但他勾勒出了当时乡土小说的创作特征。当时的乡土文学作家大多留在城市,沐浴着现代都市的文明,接受着五四潮流的洗礼。现代文明和进步思想的烛光,几乎成为当时作家书写“乡土文学”的重要创作准备。在1936中,茅盾进一步指出,“乡土文学”最重要的特征并不是对乡土风情的简单描写:“至于“乡土文学”,我以为对特殊的乡土风情的描写就像在看一幅外国的图画,虽然能引起我们的惊奇,但也只是给了我们好奇心。所以,除了特殊的风土人情,还应该有一种普遍的与我们同命运的抗争。一个只有旅行家眼光的作者,往往只能给我们前者;必须是有一定世界观和人生观的作者才能给我们以后者为主要观点。”(2)如果说茅盾的“乡土文学”概念是先导的话,那么鲁迅写的《乡土世界》无疑是最具代表性的。在由最后一个村庄、土谷寺、吴鹏船和咸亨酒店构成的乡村环境中,鲁迅以启蒙者的眼光揭示了乡土人物的麻木、愚昧和残酷。在鲁迅乡土小说的世界里,乡土环境绝对不是安放某种人生理想的天堂,而是扼杀民族生命力的地方。鲁镇和墨庄几乎可以等同于鲁迅的“铁房子”。大概只有在回忆童年的叙事中,鲁迅才对故乡表现出些许温情。鲁迅对乡土环境的严厉态度,实际上为许多现代进步作家所接受和遵循。将重大的社会命题置于乡土生活和风土人情的图景中,展现社会变迁和社会变迁中的人物,成为中国现代作家所追求的乡土文学叙事模式。、许、简贤艾、台静农、徐阶、彭、、等现代乡土作家,以朴素而细致的现实主义笔调,写出了旧中国儿女在各自乡村的种种悲壮故事:世态炎凉,无产者在宗法农村里郁郁寡欢,封建等级制度所延伸出来的生活逻辑和社会心理在悄然摧残着下层社会和弱者,封闭的偏僻村落,在这些乡土文学中,被台静农称为“大地之子”的近代中国农村的老百姓,正在遭受着巨大的苦难。小说叙述者所营造出的蒙昧与冷漠、悲凉与阴郁交织的乡村氛围,表现了这些乡土作家对当时中国最底层社会的强烈使命感。当然,这些乡土作家也是农村痼疾的解剖者,比如沙汀,他用尖锐的讽刺写出了“半人半兽”和“土著”人物所主宰的村镇中的黑暗和无常。

关注农村世界的政治、经济和阶级斗争问题,是中国现当代农村文学一个非常重要的叙事走向。从早期的左翼乡土文学创作,到抗战时期的赵树理、孙犁,形成了“山妖蛋派”和“荷花淀派”的乡土小说流派。在赵树理和孙犁的乡土小说中,政治斗争故事和战争故事成为主导。但是,在政治和战争的叙述中,这些作家通常以普通农民为视角,所以他们的叙述和思考仍然具有浓厚的乡土气息。特别是孙犁的乡土小说,刻画了农村普通人在残酷的战争环境中的乐观、无私、勇敢,有一种诗意的向上的力量,激励着大众为民族解放而奋斗。然而,这种以革命为主线的乡土文学已经发展到了合作化题材的阶段。事实上,它的叙述者都变成了具有敏锐政治意识的全知者。他们以乡土小说为输出革命和延续革命思想的场所,十分注重塑造乡土世界中具有高度革命觉悟的农村“革命新人”。这些作家主要以刘清和浩然为代表。

与具有进步色彩或直接参与革命的乡土作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另一批沉醉于乡土风光的现代乡土作家,其中以20世纪二三十年代成名的废名和沈从文最具代表性。在废名的乡土文学作品中,少年少女在夕阳下流连嬉戏,行人背着男人在柳树下乘凉喝茶。农家乐宁静忙碌的欢乐场景,彻底抹去了现代农村血腥的一面,写下了一首远离尘嚣的田园诗。至于沈从文的创作,他也更注重描绘农村中“粗糙的灵魂”和“纯粹的情欲”。沈从文笔下的村舍和码头,安静而美丽,就像一副古朴而奇幻的风俗画。尤其是发生在这些“异国他乡”的爱情故事更是精彩。《边城》中的女孩崔璀的爱情观和爱情经历简单而美好,清澈而含蓄,没有受到现代都市文明的污染。在沈从文的乡土文学世界里,大自然的一切都是有灵性的,动物在做梦,植物会说话,大自然的“神性”成为乡土世界沉默的主人。那么,沈从文安静超脱的乡土作品,意欲包含怎样的主题呢?是“人性”沈从文在他的《沈从文小说选》里说得很清楚:“这世上也许有人要在沙基上或水上建一座拜楼的亭子,但那不是我。我只想建一座小型希腊神庙。选山为地基,用坚硬的石头堆砌。精致,结实,匀称,小巧但不修长,是我理想中的建筑。这座庙是献给‘人类’的。”那么,我们需要问的是,沈从文是否以一个“人性”的小庙的结构来回避可能存在的残酷现实,从而“美化落后”、“诗意麻木”?如果这样看待沈从文的乡土文学作品,真的是太粗暴、太简单了。在沈从文诗意神话的走廊里,即使是最精致的篇章,也在诉说着某种无法抗拒的悲伤。面对亲人的死亡和恋人的离去,崔璀清澈如水晶的眼睛不也宣告了诗意神话的破灭吗?沈从文的另一部成名作《丈夫》,几乎可以看作是一首关于农村底层人民的悲歌。进入乡土文学纯美境界的沈从文,并不一定理解社会的痛苦,但他以率真、质朴、神人共存、闲适的笔触描绘了乡土文化的边缘异质性,展现了弱势边缘文化中宁静而深远的生命力量,从而内在地批判了所谓文明社会的弊端。在新时期的乡土文学写作中,我们仍然可以看到沈从文乡土文学写作类型的延续。在汪曾祺等作家的乡土文学作品中,沈从文明朗空灵的风格被赋予了更加乐观明朗的特质。此外,沈从文的乡土文学还创造了一种通过展现“异质文化”中人性的轨迹来展现文化习俗对人的影响的写作模式,这种模式被新时期的韩少功、李锐等作家所继承。而韩少功的视角比沈从文更“客观”、“中立”,他们更直接、更热衷于描述和分析发生在他们所看到的“异质文化”中的各种故事。正如李庆熙对韩少功《爸爸爸爸》中叙述者态度的分析:“就审美主体而言,是一种局外人的态度,对一切都保持一种世故的沉默。这不是自以为是的冷眼观察,而是一种大度旷达的心态。所以没有鲁迅那种‘悲愤交加’的感觉也就不足为奇了...叙述者的本意其实是对传统文化和民族性格的认同。”(3)韩少功是否认同传统文化和民族性格还有待商榷,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韩少功确实善于模拟“外人”的视角,反复审视他眼中当地人的风土人情的各种文化条文。这种冷静的写作态度在韩少功的小说《马桥词典》中达到了非常自觉的阶段。在《马桥词典》中,地方文化,尤其是地方语言,已经成为地方文化中最有趣、最富有历史深度的缩影和索引。表面上看,马桥是一个静态的存在。只有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才能如此透彻地看到现代文明对马桥的影响,并得到丰富的解释。在“地球村”意识越来越强的当代,以韩少功、李锐、张炜为代表的中国作家,不再像刘绍棠那样,以自我情感的过度投入作为保护乡土文学的写作姿态,而是站在一个更加自觉而冰冷的制高点上,以文化代言人的身份,描述中国各地乡土文化的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