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人格研究28个人与集体
如果说有什么人类特征可以被几乎所有的心理学家所认同的话,那就是人类的行为从来不会发生在真空中。即使是强调内部动机、个体需求和基因驱动力的心理学家,也会考虑将各种外部环境力量引入最终导致个体行为和特质形成的方程式中。近三四十年来,心理学领域逐渐认识到,文化是一种对人类影响很大的环境因素。事实上,研究人员发现,在所有或大多数文化中,很少有一致和稳定的人类行为模式(关于跨文化一致性的扩展分析,请参见研究22中关于埃克曼面部表情研究的讨论)。这在涉及人际交往和人际关系的行为领域尤为突出。人际吸引、性、情感、个人空间、友谊、家庭动机、父母教养方式、孩子的行为期望、求偶仪式、结婚、离婚、合作与竞争、犯罪、爱与恨都深受文化因素的影响。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不考虑一个人的文化背景,你根本无法全面或准确地了解这个人。
从概念上讲,文化很好理解,但在实践中,文化却成了一块难啃的骨头。试想,你怎么能把所有交织在一起的文化因素梳理出来,塑造现在的你?大多数文化都非常复杂,不可能得出有充分根据的结论。比如日本的结肠癌发病率就比美国低很多。日本和美国是两种不同的文化,那么有哪些文化因素可以解释发病率的差异呢?是对鱼需求的不同吗?是米饭食用量的差异吗?是喝酒的区别吗?是生活节奏和压力水平的差异吗?或许是两国宗教习惯的不同影响了健康?亲友支持的差异是否影响健康状况?还是更有可能是以上两个、三个或者所有这些因素加上其他因素* * *导致了这个结果?问题的关键在于,如果你打算将文化列为全面理解人性的因素之一,你需要以一种可靠而有效的方式来定义文化差异。正是在这一点上,哈里·川迪斯在现代心理学史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川迪斯一直在芝加哥大学香槟分校的心理学系工作,以揭示和提炼文化及其背景中的人的基本特征,从而以有意义的方式区分和研究这些文化。这部作品贯穿了川迪斯的整个职业生涯。本文发表于1988,阐述和论证了他对跨文化心理学的巨大贡献,阐述了个人主义文化和集体主义文化。今天,这种文化差异的基本维度构成了每年数百项心理学、社会学和许多其他领域研究的基础。在本文中,川迪斯认为,一种特定的文化,在某种程度上被定义为个人主义或集体主义,正在以一种复杂而广泛的方式决定着其成员的行为和人格。
通俗地说,集体主义文化是一种文化,即生活在这种文化中的个体的需求、欲望和成就必须服从于其所属的ingroup的需求、欲望和目标。内部群体可以是一个家庭、一个部落、一个村庄、一个职业组织甚至整个国家,视情况而定。在这些文化中,大多数个体行为的产生取决于该行为是否有利于个体所属的更大群体的整体利益,而不是该行为能否为个体提供最大的个人成就。人们所属的内部群体往往保持长期稳定,个人对所属群体的承诺通常很高,即使一个人在群体中的地位对他来说已经变得困难或不愉快。个人依靠他们所属的群体来帮助他们满足自己的情感、心理和实际需要。
相反,个人主义文化更关注个人的幸福和成就,而不是他们所属群体的需求和目标。在这些文化中,一个群体对其所有成员的影响可能微乎其微。个体对所属群体没有太多的情感依恋,如果对个体过于苛刻,个体宁愿离开群体,加入或重新组成新的群体。在个人主义文化中,个人对群体的承诺很少,所以个人同时是多个群体的成员是非常普遍的。但是,没有一个群体能够单独对自己的行为施加太大的影响。在这篇论文中,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钱迪斯和他的合作者描述了大量典型的集体主义和个人主义文化特征。所有这些总结在表7-6中。当然,这些特征是高度概括的,所以无论是在集体主义文化还是个人主义文化中,总有一些例外。
川迪斯认为,个人主义文化集中在北欧、西欧以及历史上受北欧人影响的那些国家。此外,典型的个人主义文化有一些共同的特点:边界,大量的移民,以及快速的社会和地理变化。“所有这些特点往往使集团的控制不那么确定。在美国、澳大利亚和加拿大,高度的个人主义符合上述特征。”(第324页)他认为世界上其他大部分地区属于集体主义文化。
川迪斯在他文章的开头指出:
昌迪思的许多研究和著作中隐含的研究假设是,当我们按照“个人主义-集体主义”模式来定义和解释文化时,这种模式可以解释我们在人类行为、社会交往和人格中看到的大部分差异。在本文中,Chandis试图总结他的理论的广泛潜在用途(见表7-6),并报告了他所做的三项科学研究,以验证和澄清他的个人主义-集体主义理论。
如上所述,本文报告了三个独立的研究:第一个研究的对象都是美国人,以便更清楚地界定适用于美国的个人主义概念;第二项研究的目的是比较个人主义文化(美国)和集体主义文化(如日本和波多黎各),其核心在于比较两种文化类型中个人与其群体的关系;第三项研究是为了检验以下假设:集体主义文化中的成员认为他们有更好的社会支持,并且总是享受令人满意的人际关系,而个人主义文化中的成员报告说他们经常感到孤独。所有这些数据都是通过问卷调查收集的。下面我们将简要介绍每项研究及其发现。
第一项研究的对象是川迪斯所在的芝加哥大学心理学系的300名大学生。研究者要求每个学生完成一份包含158个项目的问卷,以测量他们关于“个人主义-集体主义”的行为和信仰倾向。如果主体认同“只有依靠自己的人才能在生活中获得成功”,那么他就持有个人主义的立场。如果被试认同“当同事告诉我他们的隐私时,我们的关系变得更亲密”,说明被试持有集体主义观点。此外,问卷还包括五个生活场景,将被试置于一个假设的社会情境中,要求他们预测自己的行为。本文提供的一个例子是让被试想象自己要进行一次团体中其他成员反对的长途旅行。询问参与者在决定是否旅行时,他们会在多大程度上考虑父母、配偶、亲戚、密友、熟人、邻居和同事的意见。
在对收集的问卷进行分析后,发现受访者回答中几乎50%的变异可以用三个因素来解释:自力更生、竞争和与群体的密切关系。只有14%的变异可以用“关注群体”这个因素来解释。川迪斯对1的研究结果总结如下:
他还指出,问卷中包含的条目和生活故事可以有效地衡量美国文化的个人主义,但川迪斯仍然怀疑这些条目在其他文化背景下是否同样有效。
在这项研究中,研究提出的问题是:“集体主义文化中的人们是否更愿意让个人需求服从集体需求?”研究对象为芝加哥大学91名学生、97名波多黎各学生、150名日本大学生和106名日本老年人。集体主义特征测量问卷由144个项目组成。问卷翻译成西班牙语和日语后,所有受试者都回答了。经前期研究验证,本问卷的题目测试了集体主义的三种倾向:关心群体,自我与群体的亲密关系,使自己的目标从属于群体的目标。
这项研究的结果是不一致的,也是有趣的:一些结果支持“个人主义-集体主义”的理论,而另一些结果似乎反驳了这一理论。比如日本学生比伊利诺伊州的学生更在意同学朋友的看法,但波多黎各学生并没有表现出这种特点。此外,日本受试者虽然对在群体中获得荣誉表示自豪,但他们在生活中只关注某些群体的观点,牺牲个人目标来服从这些特定的群体目标,而不是所有群体。虽然服从是集体主义文化的普遍特征,但事实上,日本受试者对群体的服从程度低于美国受试者。结果表明,随着集体主义文化变得更加丰富和西化,他们可能正在经历一个向个人主义转变的过程。作为这一观点的另一个证据,研究发现,年龄较大的日本受试者比日本大学生更倾向于认同他们所属的群体。
此时,你可能会问,如何将第二项研究的结果纳入钱迪斯的理论?川迪斯将它们解读为一种警告,即关于集体主义文化和个人主义文化的结论不应该过于一般化,而必须仔细分析并有选择地应用于具体的行为、情境和文化。他对这一观点阐述如下:
第三项研究是试图完成尚迪斯在上述引文中提出的研究任务,对研究的核心进行限定和提炼。本研究扩展了以往的研究成果,即集体主义社会为其成员提供了高层次的社会支持,而个人主义文化中的个体则更大程度地体验孤独。本研究中使用的集体主义-个人主义问卷由72个项目组成,共有来自芝加哥大学和波多黎各大学的65,438+000名受试者接受了测试,男女各半。参与者还填写了另一份问卷,以测量他们对社会支持和孤独感的感知水平。
这项研究的结果清楚地表明。集体主义与社会支持呈正相关,即随着集体主义的提高,相应的社会支持水平也会提高。而且集体主义与孤独感程度呈负相关,即随着集体主义的提高,被试体会到的孤独感程度降低。作为对Chandis理论模型的进一步证明,在这项研究中,美国学生最重要的因素(可以解释最大的变异)是“在竞争中自立”,而对于波多黎各学生来说,最重要的因素是“合群”(与他人的互动)。这些结果正是人们从“个人主义-集体主义”理论中所能期待的。
川迪斯解释说,总之,本文提到的这些研究不仅支持和完善了他对集体主义和个人主义的定义。回顾表7-6所列的两种文化类型的特点,似乎情况是截然相反的,即个人主义文化和集体主义文化似乎几乎完全相反。但本文证明,这两种文化类型似乎处于一个连续体的两端,而某一特定社会则处于两端之间的某一点,通常离连续体的一端较近,离另一端较远。此外,具体到某一种文化,特定的个人、群体、亚文化和情境都有可能偏离该文化在连续体上的总体位置,走向某一个终点。图7-2给出了这种解释的说明。川迪斯指出:“简而言之,这些实证研究表明,我们必须将个人主义和集体主义视为一个多维结构...每个维度的性质和特点主要取决于其所属群体的现状、情境线索和具体行为。”(第336页)
虽然这项研究的历史很短,但川迪斯的研究成果已经成为心理学家看待人类行为的依据之一。当你翻开心理学大部分分支的新教材——基础心理学、社会心理学、发展心理学、人格心理学、人类性行为、变态心理学和认知心理学,你将很难找到一本不涉及钱迪斯研究的书,或者他对“个人主义——集体主义”所做的许多其他研究。可以说,在当代关于文化在决定人格和社会行为中的作用的研究中,钱迪斯所阐述、澄清和提炼的个人主义-集体主义文化维度是最可靠、最有效和最有影响力的因素。另外,这个维度可以应用到非常广泛的研究领域。以下是这方面的两个应用实例。
在这篇论文中,Chuandis提供了证据,证明集体主义和个人主义这两种心理和社会概念可能对特定文化成员的健康产生巨大影响。这项与冠心病有关的研究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一般来说,集体主义社会的心脏病发病率比个人主义社会低。根据川迪斯的说法,与心脏病密切相关的不愉快和紧张的生活条件在个人主义文化中更常见。为了竞争和实现个人目标,单干的个人精神压力很大。除了这些负面的生活事件,个人主义的社会结构本身也缺乏对其成员的社会凝聚力和支持力,但这种力量恰恰可以减少压力对人体健康的影响。当然,正如本文开头所讨论的,有许多因素可以解释心脏病和其他疾病发病率的文化差异。然而,许多研究表明,集体主义文化的成员在移居到个人主义文化的国家后,越来越容易患各种疾病,包括心脏病。
也许更有说服力的是同一文化中两个不同亚群体的差异。正如川迪斯所指出的(P327),研究人员对3000名日裔美国人进行了研究,主要是比较那些在生活方式和态度上已经完全适应美国风格的日裔美国商人和那些仍然保持传统日本生活方式的日裔美国人。结果显示,在排除胆固醇水平、运动、吸烟和体重等因素后,前者的心脏病发病率仍是后者的5倍。
当然,你可能已经预料到“集体主义-个人主义”这个维度会影响特定文化群体之间养育孩子方式的差异,事实上也的确如此。集体主义社会中的父母更注重培养孩子的“集体自我”,这种集体自我的特点是服从群体规范和权威,其行为在时间和情境上是可靠和一致的。父母经常奖励那些以公开或微妙的方式做出符合群体目标的行为模式的孩子(Triandis,1989)。在这种情况下,仅仅因为不喜欢就拒绝做群体期望你做的事情是不可接受的,这种情况很少发生。但是,在美国这样一个高度个人主义的文化中,这种拒绝是一种正常的反应,往往受到人们的重视和尊重!这是因为在个人主义文化中,父母重视培养孩子的“私人自我”。这意味着孩子的自立、独立、自知以及最大限度发挥潜能的行为和态度将会得到奖励。另一种看待这种差异的方式是,在个人主义文化中,反抗(在社会可接受的范围内)和独立倾向被视为一种人格资产,而在集体主义社会中,它们被视为负债。文化通过父母传递给孩子的关于资产或负债的信息是强大而清晰的,对孩子的成长有很强的影响。
川迪斯的工作影响了广泛的研究领域。其中一篇文章应用Chandis的理论研究了两种文化条件下大学生粉丝的态度(Snibbe et al .,2003)。研究人员对观看重要足球比赛的美国(玫瑰杯足球赛)和日本(闪光杯足球赛)的大学生进行了问卷调查,要求他们在足球赛前后对本队和对方球队的学校和学生进行评价。在这两次比赛中,学术氛围极好的大学输掉了比赛。然而,在两种不同的文化背景下,学生的反应却大相径庭:“美国大学生在比赛前后对自己的球队表现出更积极的态度。相比之下,日本大学生的分数并没有表现出对球队的偏好。而且日本大学生的分数反映了各个大学在社会上的地位,对学生的评价都是基于现在的状态。”(P.581)另一项研究使用了Chandis的理论模型对孤独感进行了跨文化研究(Rokach et al .,2002)。这项研究从北美和西班牙选取了超过65,438+0,000名受试者,要求他们完成关于孤独原因的问卷,包括个人缺陷、发展障碍、缺乏亲密感、迁移和分离以及社会排斥。“研究结果表明,孤独的原因确实受到文化背景的影响。而且,北美受试者在这五个维度上的得分更高。”(第70页,另加强调)
最后,有一项研究强调了Chandis研究工作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当我们研究和比较集体主义和个人主义时,这种比较决不是局限于国家之间的。许多国家本身包括集体主义和个人主义的各种亚型。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比美国拥有更多不同形式的集体主义和个人主义。一项有趣的研究(范德洛&;Cohen,1999)以图表的形式描绘了美国集体主义和个人主义的分布。在继续阅读之前,请想一想,你认为最典型的个人主义和集体主义会出现在哪里?研究发现,美国南部腹地具有突出的集体主义倾向,而位于大平原和落基山脉的地区具有更明显的个人主义倾向。然而,即使在这些不同的领域,也可以发现不同层次的个人主义和集体主义亚文化群体。
川迪斯为所有社会科学提供了一个关于基本文化差异的新视角。随着世界变得越来越小,各种社会文化日益交织,我们直接经历的文化多样性往往会导致一些潜在的误解、沟通障碍、冲突和挫折。意识到并尊重集体主义和个人主义之间的文化差异可能会使我们朝着缓和文化差异和促进世界和谐的积极目标迈出一小步,但这是有意义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