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理解张爱玲小说《封锁》的标题?

《封锁》是一对男女被封锁时的一个简短的爱情故事。封锁结束后,爱情结束,一切都恢复了。

一个

从故事层面来说,这是一个“外遇”的故事。它有一些“婚外情”故事所要求的元素,比如“旅行”。人物可以暂时摆脱日常有序的生活,进入一个特定的时空,在那里可以产生爱情。她们可以暂时忘记自己的妻子或丈夫——爱情最大的障碍;而他们可以有时间无聊,这就让对爱的渴望产生了。两件事——障碍的消除和欲望的生成——是“外遇”故事的逻辑前提,“旅行”是实现这一前提的标准化模式。我们可以把电车看成一个封闭的空间,隔绝了正常的生活空间,人与人之间很多不利于爱情发展的关系被排除在外,只剩下单纯的乘客关系,有可能发展成恋爱关系。当然,还有时间因素。城市里的交通毕竟不同于长途旅行,张爱玲必须把时间堵死,人为地让时间停下来或者延长。

另外,《封锁》中的人物一般都符合“艳遇”的故事要求——孤男寡女(当然不同文本中有不同的变体)。都有一些不足,意识或者潜意识里都有欲望。翠园的缺失,就是“好人”的缺失。她“像教堂的主妇”,“脸上的一切都是轻盈轻松的,没有走廊”,“充满了讣告的味道”。现实生活对她来说就像从希伯来语到上海话一样遥远,她的欲望是背叛自己,渴望刺激,渴望听到“红嘴卖妓”的肉欲诱惑...世界...劣质舞厅和酒吧”。

宗振的缺失,就是一个“老实人”的缺失。他是一个“菠菜包子”,“雪白的,带着淡淡的香油味”,这就像“讣告”...应用...中国股票动态...隆重出道为教……”那些胜利的话语。因为他的琐碎和平庸,他甚至无法感知自己的不足和共同的期待。他和崔元的调情是被动的,被迫的。甚至借助张爱玲在这里设置的一个因果关系,想逃离董佩芝,报复她的妻子。但我们意识到了宗振的愿望,只是他一开始忘记了。后来,他的欲望觉醒了。“他现在还记得,他看到她上车——一个非常戏剧性的时刻,但这种戏剧性的效果是偶然的,不能归因于她。他低声说,“你知道吗?我看见你上车了。贴在前面玻璃上的广告撕了一块。我可以从这个破地方看到你的侧面,只有一点下巴。这是一个尼罗威尔奶粉的广告,广告中描绘了一个肥胖的孩子。这个女人的下巴突然出现在孩子的耳朵下面,仔细想想有点吓人。后来你低头从钱包里拿钱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的眼睛,眉毛,头发。一部分一部分看,没有她也有一种魅力。"

然后就是短暂的爱情,是欲望完成和欲望完成的过程。这是婚外情故事的核心要素。最后,一个“艳遇”故事的结构要素往往是封闭的,起点和终点的统一,就像一块石头扔进水里,泛起美丽的涟漪,最终会平静下来。封锁中,冷冷的响起“丁玲玲……”两次恢复截止时间和空间。“封锁期间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整个上海都打了个盹,做了个无理的梦。”

从小说类型的要素分析,我们可以把《封锁》看作是一个普通意义上的“外遇”故事。张爱玲对市民文化的兴趣或许能为此提供一些佐证。但这样的判断可能隐藏着几个危险。第一,刻意从文本中剥离一些元素的分析方法,可能会破坏文本的丰富性和多种可能性,把分析引向“外遇”的故事,而不是张爱玲的“封锁”;其次,把《封锁》归为艳遇故事之后,我们还能得出什么结论?虽然命名对于文本分析有时是必要的,但我们只能把它作为进一步分析的开始,而不是结论。

的确,在《封锁》中,我们会发现有很多丰富的内涵是“外遇”这个故事框架所容纳不下的,它们甚至对文本的解读至关重要。它能使我们跨越文本的故事层面,进入更高层次的隐喻。

我们的分析可以从小说的标题开始。《封锁》不仅要让宗贞和崔原想起他们遇到爱情时的那个特殊时刻,更应该是一种人为地让时间停止或延长的叙事手法,就像《外遇》故事的元素一样。它应该有另一个隐喻意义。小说第一段很长,平庸而沉默,几乎没有日常生活的动态隐喻。这一段的动作线只有两句话“电车司机开电车...电车司机的眼睛盯着这两条爬行的轨道,但他没有疯”。“一个电车司机开着一辆电车”是小说的第一句话,叙事语言给我们一种冰冷、笨拙、贫乏、毫无生气的语感。“火车轨道”和“弯弯曲曲”的具象形象,表现的是生活的单调乏味,是“平稳”的,没有任何凌厉的力量,同时也无法把握稍纵即逝的,是单调的、不堪入目的“爬行”机制运动,而且还是“忽长忽短”的,这种存在状态几乎会让人疯狂,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电车司机一样疯狂。封锁在这里的隐喻意义是穷人和冗长的日常生活条件对人的封锁。然后剧情的发展让这个隐喻意义又向前推进了一步。这是封锁后宗贞和崔原短暂的爱情所完成的。这一层的隐喻意义可以理解为,封锁中的爱情相遇导致了激情的突然产生,从而构成了日常生活的封锁。“如果不碰封锁线,电车永远不会坏。堵住了。按铃,...切断时空”封锁成为一种与日常生活失去联系的真空状态。激情的突然释放在文中有精彩的描述。街上一阵骚动,两辆满载士兵的卡车呼啸而来...突然,他们的脸异常接近。在很短的距离内,任何人的表情都不同寻常,紧张得像屏幕上的特写镜头。宗振和崔元突然觉得这是第一次见面。在宗贞眼里,她的脸就像一朵少了几笔的牡丹花,额前的两三根短发就是风中之花。

这一幕,就像范柳媛和在全城热恋战后在破墙下的突然发现。陌生化的文学效果,通过扭曲、变形、张力,会让他们从陌生中第一次发现彼此,发现彼此的激情。在此之前,在宗贞眼里,崔原就像牙膏一样,没有激情。但是现在,宗贞变成了一个单纯的男人,而崔元变成了一个害羞可爱会脸红的女人。与本文开篇相比,一个是啰嗦与贫穷,一个是激情与想象,两者是对立的。后者否定前者,激情阻挡平庸,构成了文本中被阻挡的第二个隐喻。

事实上,对《封锁》叙事角度的分析,或许有助于我们理解上述对立和《封锁》的隐喻。在分析之前,需要注意的是,叙事角度的绝对划分和差异更多的是为了理论阐述的方便,而对于具体的文本,很难做到如此纯粹。即使像海明威的《白象似的群山》这种纯粹的旁观者视角,我们也能在第一段的景物描写中看到一种全知视角。所以有的叙事学研究干脆用“聚集”代替“视角”,即除了叙述者的语言之外,叙事语言中还夹杂着人物的意识和观点。对于封锁,视角的使用也是褒贬不一,所以我们这里的分析只是一个不准确的精确分析。

《封锁》中的透视应用主要有两种。一个是旁观者视角,一个是全知视角(混有人物焦点)。用旁观者的视角来描述宗贞和崔元之外的场景,比如小说开头被封锁的马路上的恐慌场面,还有电车上的人和山东的乞丐。这些场景并置,更多的是空间的安排而不是时间的顺序,是展示而不是进入。旁观者的视角并不干涉人物的内心,而是与他们保持距离。它的冷漠,有时还带着诙谐讽刺的叙事态度,向我们展示了日常生活漫长、混乱、死气沉沉、单调、平庸、乏味的场景。全知视角运用于宗贞和崔元身上,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人物的对话,二是人物的内心描写和分析。人物进入具体情境,对话和内心活动不断推动剧情进展。叙述者不再是冷漠的旁观者,而是直接切入人物和情节,成为故事本身。叙述者对人物的理解,使得人物依赖于叙述者。宗贞和崔元产生的激情也体现在叙述者的激情上。激情和冗长的对立,是两种叙事和两个叙述者的对立。这就构成了热情的叙述者对暗淡冷漠的叙述者的封锁。对于后者来说,人物是死的,意识、生命、活力在一个又一个场景中消退,成为只是场景的一个部分和摆设,场景淹没了人物。对于前者,人物从场景中脱颖而出,空间的并置成为时间的纵深,有了意识,最终激情瞬间生成,突破和超越了繁琐的场景。对人物的打压和封锁反而把场面堵住了。

这是封锁的第二个比喻。但我们还可以发现第三层隐喻意义,这主要是由本文的结构带来的,造成了本文的悲剧意义;激情瞬间产生,瞬间消失。“封锁期的一切等于没有”,上海却做了一个不合理的梦。这个封闭的结构,两个冰冷的铃铛阻隔了时间和空间。第一次切断产生了激情,第二次切断是为了切断激情。生活恢复了正常,单调乏味又阻挡了激情。在崔原眼里,人物死了,时间被空间取代,人物又变成了场景。一阵欢呼的风吹过这座大城市。电车铿锵向前。.....黄昏的人行道上,卖臭豆腐的人歇着担子,一个人正拿着文王占卜的盒子,闭着眼睛摇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金发女人,背上戴着一顶大草帽,露出大牙齿,对着一个意大利水手笑着说了一个笑话。崔元的眼神看到了他们,他们顿住了,只一瞬间。车往前跑,他们一个个死了。

通过对《封锁》三种隐喻意义的分析,我们似乎认为小说《封锁》在故事层面上是一个“外遇”的故事,但其丰富的意义超过了它的承载。因此,我们可以说它不是一个“外遇”故事,也可以说它只是借用了“外遇”故事的外壳。“旅行”元素的作用只是外遇的前提,而“封锁”,正如我们所分析的,不仅仅是作为前提而存在,更是作为一种时空存在,为人们提供活动。它是从繁琐的日常生活中凸显出来的一种真空状态,是一种激情的方式。“邂逅”和“调情”不仅仅是感官欲望的表达,而是对鲜活生命的发现;封闭的结构也突破了模式化的意义,获得了更深层的隐喻意义。

但以上解读并不能说封锁的分析已经完成,还有一些更重要更有趣的发现。它们可能会颠覆上述分析的结论,但也是一种充实。

《封锁》中最精彩、最杰出的艺术表现就是反讽。在文本中,这是通过宗贞和崔元的相互错位来实现的。他们的激情只是没有对象的想象独白。他们成了不可靠的叙述者,隐含作者和叙述者之间出现了裂痕并相互背离,从而形成了激情的消除。也许这就是“封锁”这个话题最大的隐喻意义。

如上所述,崔媛是一个极度缺乏的女人。小资,基督徒的装腔作势,温柔的家庭教育,让她觉得真实的生活离她极其遥远,对生活的敏感和向往是如此强烈,连孩子坚硬鞋底的触碰都让她觉得真实。而宗振则是木头一样没有生命的东西。欲望和欲望的对象从一开始就是错位的,滑稽的。在第一部分的分析中,提到了张爱玲设计了一个因果关系,让宗贞和崔元坐在一起。这里真正的逻辑是因为宗真害怕培智纠缠,另一个逻辑是和剧情发展有关,让宗真可以“调戏”崔原。这种因果关系笨拙而巧妙。笨拙之处在于,这种因果关系在文本中是突兀的,他浪费笔墨去设计裴智这样一个与剧情进展关系不大的人物,其作用只是一个局部因果关系中的一个因素。但同时,这种设计是巧妙的,巧妙之处在于它的突然和笨拙,使得宗贞与崔原的调情显得生硬和不可思议,最终导致背后的激情被消除。

说到宗贞和崔原的爱情,张爱玲更多的使用全知和人物视角。在对对话和内心活动的描述中,这使得人物错位成为可能。详细分析这些位错是很有趣的。宗真被培智逼着给崔元发了一条调情的短信,但对于发件人来说,只是一个言语和能指的口误,没有具体的指涉,就随便“忘了自己说了什么”。但收件人崔元却误收了信息。”崔元笑了,但你看不出这也会是套话...一个真实的人!不是很老实,不是很聪明,但是一个真实的人!她突然觉得又热又开心。她转过身去,低声说道:“别这么说!”"

“‘申光大学...“你在申光学习吗,”“这是宗贞吓退董佩之后没什么可说的,也不含具体指涉,而崔元收错了,以为是抬举她的青春。“她笑笑,没说什么。”这是他们的第一次错位:崔原的自爱,宗贞的心不在焉。宗贞现在真的开始调情了。这个老实人开始变坏了。这是因为他看到“她脖子上的棕色印记像指甲印”而咳嗽,说明他稍微压抑了一下欲望想象,回到了现实,这也预示着调情的真正开始。但是崔元又误会了。她只是觉得他已经从一个坏人变成了一个老实人。"她注意到他的胳膊已经不在了,认为他态度的改变是由于她潜移默化的影响。"崔元渴望爱情,宗贞渴望调情,这是他们的第二次错位。

宗真要调戏,就得装可怜,没有同情心。“‘你不知道——我的家庭——唉,别提了!’.....宗贞犹豫了一会儿,又犹豫了一下,十分尴尬地说:‘我的妻子——一点也不同情我。”崔元是“皱着眉头看着他以示充分理解”。两人同时进入了调情的标准化情境。爱情似乎与真假无关。但我们还是可以从宗贞的犹豫、彷徨和尴尬,崔元的皱眉和三划来怀疑这个故事的叙述者。我们有理由相信这是一个不可靠的叙述者。隐含作者和叙述者是分离的,文本之外出现了第三只眼,让人想起张爱玲的《传奇》封面。因此,文本获得了讽刺的意义。现在我们可以怀疑本文第二部分对文本隐喻意义的分析了。不是激情瞬间冲破漫长而贫乏的封锁而消失的悲剧故事,而是颠覆和消解激情。所以,当宗真和崔原第一次发现对方的时候,当卡车隆隆驶过的时候,当崔原在宗真眼里变成了风中美丽的牡丹花的时候,当宗真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单纯的人的时候,我们真的觉得这里面有一种滑稽、漫画的讽刺。所以当我们读到“他们相爱了。他告诉了她许多...语无伦次,但她没有厌烦”,我们可以把它们看作是爱情剧的滑稽模仿。但这些“戏”里的人物并不知道这一点。他们沉浸在自己的激情想象中,他们的“苦难”、“温柔”、“慷慨激昂”、“痛哭流涕”的爱情告白,其实并没有真正的对象。在这里,他们的语言功能不是交流,而是为自己提供一个说话的场所,这就是能指的无限传播。他们的愿望没有对象,只在自己的想象中得到满足。欲望和激情变成纯粹的语言组织的结果。小说文本非常明确地指出了这一点。宗振回家了。“他还记得电车上的那件事,但崔原的脸有点模糊了——那是一张自然而然让人忘记的脸。他不记得她说了什么,但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的话——温柔地:‘你多大了?激情地:‘我不能让你牺牲自己的未来!’"。这是一部可笑的爱情剧。上图:宗贞与崔元的错位;不可靠的叙述者——作者与叙述者之间的距离;激情的表白只是能指的滑动;最后构成了文本的反讽力量。

文末“黑壳虫”的形象很有意思。整个生命过程就像一只黑壳虫。它会思考吗?思考是痛苦的,“人类思考时上帝会笑”。我们回去吧。现在,让我们回到这篇文章的第一部分,“外遇”的故事,我们可能会发出另一个故事,“封锁”和“外遇”的故事,除了故事的表面,还有其他更重要的相似之处。《外遇》的故事不需要太多思考,《封锁》也不需要。因为“思想终究是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