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托纳的笔记和他的随想

读小说的时候,很大一部分是在读自己。我越能和主角感同身受,就越被他吸引。这可能是一种潜移默化的自恋,所以有些人说它是水仙类型的小说也不无道理。“当他打磨这些旧木板做书架的时候,当他看着表面的粗糙消失了,灰色的风雨侵蚀消失了,露出了基本的木材,最后露出了花纹和纹理的华丽纯净,他就渐渐地把自己建成了。他想让自己处于有序的状态,他想创造一些可能性。”其实不仅仅是小说,我说的话,我做的事,我爱的人,都是自我定义的方式,是我是什么的一种表现形式。《斯托纳》是我最近很喜欢的一部难得的代表作。

《瘾君子》是一部形式上非常“小众”的小说。来自偏远农场的19岁农民威廉·斯托纳(William Stoner)进入密苏里州立大学学习农学。从选修一门文学课开始,他的人生悄然改变。未来的斯通纳成为大学老师,结婚,生子,教书,退休,衰老,死亡。一个虚构普通人的自传。但从它的内容来看,它是一部杰作,几乎包含了一个普通人的所有重大话题,比如爱、存在、虚无、失败、死亡、坚持、尊严...正如亚当·福尔兹(Adam foulds)所说:这部小说就像一条河流,它平静而流畅的风格包裹着磅礴而持续的力量。

何谓爱情?这是一个永远无法解释的永恒主题,即使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年龄也会有不同的看法。

斯托纳很小的时候,就认为爱情是一种绝对的存在状态。在这种状态下,如果一个人运气好,可能会找到入口的路。当他成熟后,他认为爱情是一个虚幻的宗教天堂,人们应该用有趣的怀疑眼光盯着它,带着温柔而熟悉的轻蔑和令人尴尬的怀旧感。现在人到中年,他开始知道,爱情既不是美好的状态,也不是幻觉。他认为爱是一种转变的人类行为,是一种被意志、智慧和头脑发现和修改的状态,时时刻刻,日复一日。

小时候,“爱”意味着占有和掌握;稍微成熟一点的时候,看了几本书,认为所谓的“爱情”就是一系列的化学反应。我的激情只是内啡肽的奴隶。一想到“爱”,我就很轻佻,但我并不在乎。现在稍微成熟一点,爱情是自我存在的重要内容,不仅是生理上的,心理上的。对于斯托纳来说,这是一种激情,既不是头脑的激情,也不是身体的激情。是一种结合了两者的力量,仿佛心灵和肉体只是爱的材料和爱的具体内容。

他和凯瑟琳的爱情似乎独立于这个世界,美好而纯粹。他曾经想要爱情,他有过爱情,然后他放弃了爱情,把爱情释放到混沌的生命潜能中。在这短暂但最充满激情的时期,斯托纳学到了其他人——比他年轻的人——早在他之前就学到的东西:你最初爱的人不是你最后爱的人,爱不是最终的目标,而是一个过程,通过这个过程,一个人希望了解另一个人。在斯通纳和凯瑟琳的成长过程中,传统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告诉他们,精神生活和情感生活是分离的,事实上他们是彼此的敌人。在《霍乱时期的爱情》中,阿里扎自问:那种状态可能是所谓的爱情,在那张巨大的床上,还是在周日安静的午后?莎拉·诺列加让他觉得很自在,原因很简单:他不穿衣服做的一切都是爱。她说:“灵魂的爱在腰以上,身体的爱在腰以下。”精神生活和感情生活是割裂的,生活中这种可笑的类似刻板印象比比皆是,比如女孩一定要在一定年龄前结婚,男人一定要比女人大,两个人一定要“合适”...他们收集这种怪异的“刻板印象”并像金银财宝一样隐藏起来,这有助于将他们与这些观点灌输给他们的世界隔离开来,并有助于以某种微不足道但却感人至深的方式将他们拉过来。凯瑟琳最清楚,“欲望和知识真的都在,不是吗?”

当然,斯托纳的婚姻生活远非完美,甚至可以用贫穷来形容。他和伊迪丝之间最好的状态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也是斯通纳最勇敢的阶段。婚后,伊迪丝歇斯底里,不可理喻。斯托纳不想去了解、钻研或关心它。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它。有时候,冷漠比赤裸裸的仇恨更可怕,尤其是对情侣。所以在弥留之际,在他最混乱最清醒的时刻,斯托纳想:我要是更强就好了,他想;要是我知道更多就好了;我希望我能理解。最后,他几乎无情地想:要是我更爱她就好了。

存在与虚无

胡适在《每日评论》上写过一篇文章,主人公“朱疯子”在回家的路上思考自己,突然想到一个大问题,那就是“人生为什么活着?”斯通纳意识到,从长远来看,各种东西,甚至是让他意识到这一点的知识,都是徒劳的、空虚的,最终都会溶解成一种自己无法撼动的虚无。叔本华明确回答了生命是虚无的。由于时间,每时每刻一切都在我们手中,失去了真正的价值。小时候喜欢爬到天台上看星星,在黑暗的空间里看星星,体会黑暗的虚无才是宇宙的主旋律。和斯托纳一样,我看到了树木、高大的圆柱、夜晚遥远的星星——所有这些看起来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的渺小和遥远,仿佛所有这些东西都逐渐化为某种虚无。白天,我们看到太阳压倒一切的力量,驱散了黑暗和寒冷,以为光明可以与黑暗抗衡,这恰恰说明了我们的渺小,太阳只是远处微弱的星光。叔本华惊呼:人们惊讶地发现,在无数个百万年后,它们突然存在了!然后,过了一小段时间,我又会回到同样长时间的不存在。正如《遮天蔽日》中提到的,在遮天蔽日之下,我们是多么的脆弱。遮天蔽日的背后是浩瀚的黑暗宇宙,而我们是如此的渺小。

从宇宙物理学的角度来看,宇宙迟早会因为氢原子的消耗而不再引发新恒星的融合,各个星球会一个个烧尽,宇宙会变得更加黑暗。宇宙学家称这个阶段我们处于一个“多星时代”,这是宇宙大爆炸的一个烟火事件。在我们看来,是接近永恒的时代,是流星般的时刻。当最后一颗恒星耗尽时,宇宙继续膨胀,粒子中不断膨胀的空隙会让你的原子在黑暗中孤独地漂流。存在远比我们想象的黑暗。

死亡

虽然斯托纳在战时,但他受到大学校园的庇护,没有参军。和你我一样,他没有看到血腥的死亡是如何存在的。他认为死亡只不过是一个文学事件,或者是时间对不完美的身体缓慢而无声的磨损。他不认为死亡是某个战场上的剧烈爆炸,也不认为死亡是血淋淋的喉咙。我认为斯通纳的死是这本书最精彩的部分。也许只有真正感受到死亡不可抗拒的到来,我们才能从死亡中学到一些东西。死亡是自私的,斯托纳想。像孩子一样,他们想要自己的时刻。

《诗意的原子》一书中写道,生命的瞬间将永远冻结在时空中,就像宇宙诞生以来每个人的生活和经历以及其他一切物质一样。根据能量守恒定律,你的一切都没有消失,只是没有那么有序。阳光照耀时在你脸上弹跳的光子,被你的微笑改变了轨迹的粒子,无数拂过你头发的粒子,早已像孩子一样远去,但它们的轨迹却因为你而永远改变。

死亡无处不在,只是在和平年代对我们来说似乎遥不可及。我知道每个人都会死,包括我自己。

总觉得自己死不了。一想到我死后世界还会继续存在,就让我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不是恐惧,而是一种类似于跑完步停下来休息的疲惫和解脱感。但从我的角度来看,我死后,这个世界不被我的意识感知,对我来说相当于不存在。所以主观上来说,我死了以后,这个世界就不存在了。

死亡揭示了我们真实的原子自我,就像我们实际上是古老而奇妙的粒子宇宙中微小而珍贵的一部分。我们在斯里兰卡存在的时间很短,我们的体型和经历都是在斯里兰卡诞生的,最终也会在斯里兰卡消散——只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