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玄同的思想观点

钱玄同出身于清末一个旧官吏家庭,所受封建礼教颇多颇严。他对三纲五常等旧礼教最痛恨,反对也最坚决,激烈的言论很多,是一个敢于向旧礼教宣战的先锋大将。

钱玄同自号“疑古玄同”,对过去的大师,常持坚决否定态度。20年代初,钱玄同和大学刚毕业的顾颉刚讨论今古文,以《聊斋志异》上的故事举例,说明他们这一代学人治学应该有的态度:

书生桑生先后接纳了两名女子,这两个不安分的女人,老是互相攻击,一个说对方是鬼,一个说对方是狐,桑生起初以为她们只是妒忌,说着玩玩,经过一段时间的考验,发现她们果然一个是鬼一个是狐,事实证明两个女人说得都对。

这个故事正好可以用来面对今古文之争:“今文家攻击古文家伪造,这话对;古文家攻击今文家不得孔子真意,这话也对。我们今天,该用古文家的话来批评今文家,又该用今文家的话来批评古文家,把他们的假面具一齐撕破。”

顾颉刚认为这是一个极锐利、极彻底的批评,是一个击碎玉连环的解决方法:“我的眼前仿佛已经打开一座门,让我们进去对这个二千余年来学术史上的一件大公案作最后的解决。” 如果没有钱玄同的劝说,中国文学史上或许没有鲁迅这个名字。

1917年(民国六年)初,钱先生在向《新青年》撰稿期间,经常劝说周氏兄弟为《新青年》撰稿。周作人很快就有稿子交来,而其兄周树人却迟迟没有动手。张勋复辟失败之后的1917年8月,钱玄同跟周氏兄弟在补树书屋的老槐树下有一场石破天惊的谈话:

钱:“你抄了这些有什么用?”答:“没有什么用处。”钱又追问:“那么,你抄他是什么意思呢?”“没有什么意思。”钱玄同再一次建议说:“我想,你可以做点文章。”周树人说:“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从昏睡入死,并不感到就要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钱玄同立刻说:“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钱玄同这句话切中要害,打动了周树人的心,使周走出隐默,终于写出了震耳发聩的抨击旧礼教的白话文小说《狂人日记》,发表在《新青年》1918年4月号上,署名鲁迅。从此,周树人一发而不可收,小说、杂文等作品不断,在同旧世界的斗争中,冲锋陷阵,所向披靡,成为文化革命的主将。 1917年(民国六年)初,在北京高师国文部任教授的钱玄同就开始给《新青年》杂志投稿,积极支持文学革命,参加国语研究会。1918年(民国八年),为扩大《新青年》的影响,特别是要对一些守旧派思想进行全面批判,钱玄同和刘半农经过一番策划求,决定以一反一正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写文章,引起争论,批驳那些腐朽落后的反对新文化运动的顽固派。

1918年(民国八年)3月,钱玄同化名王敬轩在《新青年》上发表题为《文学革命之反响》一文,洋洋洒洒数千言,罗织新文化运动种种罪状,攻击主张新文化的人是不要祖宗。刘半农撰写了万余言的《复王敬轩书》,针对王敬轩所提出的所有观点一一加以驳斥,把实无其人的王敬轩批驳得体无完肤。这实际上是钱、刘二人演出的一场“双簧”戏,故意制造一场论战,以便把问题引向深入,唤起社会的注意。鲁迅后来称这场论战是一场“大仗”。

钱、刘的“双簧”戏上演后不久,真正的新文化运动反对派确实跳了出来。他们因王敬轩被批驳而坐立不安,要为王敬轩鸣不平了。

1919年(民国九年)春,赫赫有名的桐城派代表林琴南在上海《新申报》上的《蠡叟丛谈》中发表文言小说《荆生》影射攻击《新青年》的几个编辑,以皖人田其美影射陈独秀以狄莫影射胡适,以浙江人金心异影射钱玄同。林琴南在小说里幻想出一个英雄“荆生”,让这个伟丈夫寻衅闹事痛打田、狄、金三人,发泄他维护旧礼教、反对新文化的积怨,从精神上满足了卫道者们的私怨。但是,无可奈何花落去,历史潮流不可阻挡。

为表示对林琴南使用的卑劣手段的蔑视,钱玄同虽有很多笔名,又常以“金心异”自称,鲁迅也常以“心异兄”、“心翁”称之。他们都曾使用“金心异”这个名字写文章,“回敬”过林琴南的诽谤、攻击。 钱玄同很唯物,从不讳言“死”字。

1927年(民国十六年),钱先生年届40时,打算在《语丝周刊》上发一期《钱玄同先生成仁专号》。当时正值张作霖进北京自称大元帅,白色恐怖笼罩,为避免引起麻烦,这个专刊并没有刊行。但在与南方交换广告时,这个专刊的要目在南方某刊物上登出来了。不明内情的人一见目录,信以为真,并互相转告。一时间,钱玄同的朋友、学生纷致信函悼唁,在北京演出了一场悼念活人的闹剧。

1938年(民国二十七年)夏,北平汉奸文人、伪古物陈列所所长钱桐病故。汉口的英文《楚报》误将钱桐为钱玄同,发了消息。他在南方的学子见到后,非常悲痛。虽北平已沦陷,仍有人寄去挽联等悼唁。家里人收到后,都瞒着他烧掉了,怕他生气,因为他对接受日伪聘任的人有切齿之恨。

1939年(民国二十八年)1月,为解决李大钊子女生活困窘和筹措赴延安的路费,钱先生拖着病体,四处联系变卖大钊的藏书。1月17日傍晚,钱先生从外面回来,即感身体疲惫、头痛,立刻送往医院,确诊为突发脑溢血,抢救无效不幸去世,享年仅52岁。 钱玄同是五四时期赫赫有名的文化名人,曾先后在北京大学、北京师范大学、燕京大学等处任教。做教授自然有其特有的架子,其中之一即是:他从不批改学生们的考卷。

北京大学为此特意刻了一枚木质图章,上书“及格”二字。钱玄同收到考卷后,即直接送到教务室,由教务室统一盖上及格的图章,而后按照各人的名字分别记入学分档案。

北大的宽容态度,使钱先生对自己的做法愈发地得意,竟向外四处推广,及至他到燕京大学兼课时,仍旧照此办理。不料此番他碰了个钉子:学校方面竟将他送上的未判考卷原样退回。钱先生毫不退让,又将考卷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校方很是生气,警告钱先生,如再次拒绝判卷,将按照校纪对他进行惩罚,扣发相当数额的薪金。钱先生对此立即作书一封,言道:“判卷恕不能从命,现将薪金全数奉还。”并在信内附上钞票若干。

钱先生从不判卷的大名,从此在北京城内四处传开。

另外,钱玄同虽说在判卷方面架子极大,但说到治学求知,钱先生则是虚怀若谷,常常不耻下问,体现了一位著名学者严谨的治学风范。 钱玄同口才流利,思维敏捷,讲课时滔滔不绝,风趣诙谐,深受学生们的欢迎。讲到“开口音”与“闭口音”的区别,一同学请他举一个例子,他说:

北京有一位京韵大鼓女艺人,形象俊美,特别是一口洁白而又整齐的牙齿,使人注目。女艺人因一次事故,掉了两颗门牙,应邀赴宴陪酒时,坐在宾客中很不自在,尽量避免开口。

万不得已,有人问话才答话。答话她一概用“闭口音”,避免“开口音”,这样就可以遮丑了,如这样的对话:“贵姓?”“姓伍。”“多大年纪?”“十五。”“家住哪里?”“保安府。”“干什么工作?”“唱大鼓。”以上的答话,都是用“闭口音”,可以不露齿。

等到这位女艺人牙齿修配好了,再与人交谈时,她又全部改用“开口音”,于是对答又改成了:“贵姓?”“姓李。”“多大年纪?”“十七。”“家住哪里?”“城西。”“干什么工作?”“唱戏。” 钱玄同以“打通后壁说话,竖起脊梁做人”为一生的座右铭。所以其一生的主张都与他的这种其率真坦荡不无关系,且在日记里面也有展示,使钱玄同日记充分显示出历史碎片的原生态特点。

比如1917年9月30日是旧历中秋节,鲁迅的日记甚为简洁。而在同一天钱玄同的日记中则不然:“今天是旧历的中秋节。我这几年以来很厌恶这个不适于实用的阴历,因此,遇着阴历的过年过节总劝婠贞不要有什么举动。所以今天家里一切照常。午后二时访蓬仙。四时起偕蓬仙同访豫才启明。蓬仙先归,我即在绍兴馆吃夜饭。谈到十一时才回家宿矣。”

钱玄同的日记,里面也记录了他的个人病史资料。从早年留日时期的失眠、多汗、发寒热,到晚年严重的心血管疾病、神经衰弱、视网膜炎,都有齐心记载。

作为文化名人,钱玄同一生交游很广,他的日记也因此有了关于章太炎、蔡元培、陈独秀、胡适、黄侃等许多历史人物的具体文字记录,这些都是研究那段历史的珍贵资料。钱玄同又是一位著名的学者,治学范围涉及经学、史学、文字学以及音韵学等许多方面,他在日记中常有自己读书的心得和治学的思考。 钱玄同是章太炎的弟子,20世纪30年代初,他已经是很有名的教授,章太炎来北京讲学,他执弟子礼甚恭,马前鞍后唯唯诺诺,亲自为老师翻译,因为章的浙江话,很多北方同学听不懂。他的这种举动,一时传为尊师的美谈。

钱玄同出生时,父亲已62岁,哥哥已34岁,父兄对他管教甚严。少年时父母双亡,一直跟随兄嫂生活,凡事必禀命于兄长。钱先生对兄嫂十分尊敬,每到阴历年必携妻、儿一起到哥哥家拜祖先。钱先生到晚年时,已80高龄的嫂子编著关于清代闺媛诗文,钱先生亲自去复印、校对,并为此书编了一个依“广韵”排列姓名的索引。钱先生对与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侄子们也十分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