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的深圳移民精神史
提起吴军,就不得不说她的“神叙事”。吴军的大部分小说都是以深圳为背景,人物也是在这个背景下生活和存在的。著名评论家洪志刚说:“深圳这个具有某种抽象意义的特区符号,成为吴军审视中国农村人寻找现代梦想的核心载体,也成为她揭示现代都市内在放纵、拷问潜在人性的重要标志。”作为改革开放以来经济高速发展的标志性城市,深圳这座南方城市,对于千百万想要实现梦想、赚钱的农民工来说,绝对是一个致命的诱惑。吴军刻画的人大多是这样的人,在深圳打拼,生活在城市的底层,被城里人歧视为“乡下人”或“乡下人”。他们的家乡大多在贫困的农村,他们是为了梦想来到这个多姿多彩的大城市的。然而,由于受教育程度和学历较低,他们只能靠在城市里卖劳动力谋生,成为城市里的“流浪者”。“乡下人进城”的文学母题其实并不少见,但吴军关注的重点不在于故事的新奇,而在于这些“乡下人”,即“流浪者”的生存状态,以及他们的气质变形和异化。卡夫卡的小说《变形记》讲述了一个现代人在生存压力下变成甲虫的故事。格里格的悲剧发人深省,令人心酸。吴军的小说《变形记》不就和格里格的相似吗?
情感的转变。都说当代人缺乏伦理道德,陷入了极端的精神危机,这在吴军的小说中表现得淋漓尽致。面对城市的诱惑,流浪的命运,梦想路上的艰辛,即使在深圳找不到基本的身份(定居),游子也毅然选择留下。留下来意味着与城市生活的激烈摩擦和碰撞,意味着你注定要走一条无情而伤痕累累的路。
性无处不在,但与爱无关。爱情是中国文学史上永恒的歌唱主题,但在吴军的作品中,却显得颇为现实和无奈。她颠覆了以往作家对纯洁浪漫爱情的神圣描写,以极其冰冷的笔调描绘了流浪者的性与爱。程小贵在《亲爱的深圳》的婚姻没有感情基础。他们先后从农村到深圳打工,为了工作隐瞒了婚姻状况,但为了生理需要,他们经常在肉体上秘密结合。程小贵甚至对老公说:“如果你找这个楼里的女人做情人,我嫁给深圳的男人,你觉得我们还会这么穷吗?”家里的老人还会一天天叹气吗?“可见生存的压力已经迫使他们思考爱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要他们有稍微“亮”一点的选择,谁管他们枕头上睡的是哪个?这样的叙述是残酷而痛苦的,而吴军向我们展示的正是这样一种痛苦。地铁5号线的美容师朱熹妍费尽心思。在和嘉宾时宇的工程师老公上床后,她恬不知耻地承认“和他上床只是为了他口袋里的钱”,同时还和男友规划未来,让她“好好学习,等年纪大了做个工程师”,过上“体面的生活”。在《别爱我》中,曼云和网络上任何一个男人一起向公司老板投怀送抱。什么是性,什么是爱,她能说清楚吗?在红尘中,岐伯是一个离了婚的女人,她的性生活更加混乱。和她在一起的有保安,有卖水果的丑男,有骑摩托车的,直到她遇到了阿萱。但是当阿萱温柔地说要娶她的时候,岐伯问他要怎么做才能养活她。岐伯的心态与《金锁记》中的曹琦如出一辙,心灵被沉重的枷锁压垮。爱情来了,就会以凄凉的姿态毁灭。在悲伤城市的杜诗梅,她所经历的男人和情史是如此的扑朔迷离,让她难以理清,但她从来没有付出过自己的真情。自然没有男人对她真心过。他们之间只有性,没有爱情的影子。在念奴娇,杨雅梅主动向老板出卖自己的性别,以便成为一家餐馆的经理。当她的愿望实现后,她立即离开了她的丈夫,甚至没有说再见。杨雅梅当然不爱她的丈夫,但她为什么爱她的情人呢?情人只是她名利双收的敲门砖!在这段无爱的性历史中,吴军一直是客观冷静的。在她的作品中,那些“一地鸡毛”之类的性的东西,要么是肉体,要么是利益交换,甚至是空虚压抑,没有任何令人难忘的价值和意义。不难发现,上面列举的吴军的作品都是以女性为主的,大量的女性集中在作品中,男性往往处于次要甚至缺席的地位,这在某种意义上不能不说是作家对女性的偏见。我在这里不是要否定吴军,她的写作只是暴露了一个普遍的社会问题:在当今的都市生活中,性的需要和生存的需要是导致大部分女工堕落和情感变形的深层文化原因。在女人,尤其是生活在底层的女人眼里,爱情不再美好神圣,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感情成了她们最廉价的东西。女人不再向往爱情的殿堂,也不再有对爱情的迷茫。他们只关注现实和利益,很具体,具体到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项。吴军的叙述常常是平静的,但在他平静的叙述中,他向读者传达了一种深刻的痛苦和淡淡的怜悯。
家庭纽带和伦理的衰落。吴军的小说《我们不是人》描绘了中国东北某城市一个叫“灰泥街”的地方。这条肮脏贫瘠的街道上居住着上世纪50年代末从河北和山东逃出来的人。在这里,“满大街的泥巴都是黑的,黄的,棕的。下雨时,它像屎一样粘在你的脚上。不下雨的时候就变成灰尘粘在你的脸上和衣领上。”所以石膏街总会给这里的居民一种无法逃避的自卑感。肮脏恶劣的环境让居民不仅被别人鄙视和看不起,还被称为乡下人、外地人、流浪汉,自己的家庭也鲜有温暖。无论你在灰泥街上写哪一个,都看不到亲人应有的温暖和关怀,永远只是令人窒息的相互厌恶和仇恨。小说中,小丽骂母亲“整天在家招野男”,说泥街其实是“屎街,* * *街,窑洞”。当人们脱下耻辱的外衣,当亲情和伦理道德都到了这个地步,灰泥街的人们不知道自己的自尊,即使他们把这条街改名为“菩提街”,也不过是外界的一个笑话。可以说,灰泥街不是烂在外表脏,材质差,而是烂在根部。《亲爱的深圳》里的张曼莉,明明是农村的,却一直隐瞒着自己的身份,假扮成高官的女儿,说起自己的父亲,一个劲地说“爸爸”。当她的“爸爸”病重住院,需要支付医药费求助时,她的表现完全是无动于衷。《深圳西北角》里,姐妹互相嫉妒,兄弟姐妹互相欺骗。王海鸥因为“那样做”而被亲戚诽谤,后来又被表哥的老公嘲讽,占有了他的身体,不断勒索他,最后走上了绝路。《念奴娇》中的主人公皮艳娟靠笑闹风月场景支撑起一家人的生活,但支持她的父母和大姑却不领情,经常责骂和取笑她。后来出于报复,她终于把自以为重要的小姨子拉入了浪漫场,让她失去了童贞,承受了和自己一样的痛苦。皮彦娟的母亲就像一个邪恶的母亲,是对以往文学题材中母亲伟大神圣形象的颠覆。在这些冰冷的故事中,家庭总是缺席的,家庭这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在吴军的笔下变成了一个孤独的空壳。
缺乏友谊。如果亲情和伦理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艰苦生活中慢慢丧失,那么在吴军的作品中,友谊从来就不存在。在樟木头,陈娟娟和方晓红是患难与共的姐妹。她们有着相同的经历——她们被囚禁在一个叫樟木头的小镇,那里有“一些没有工作和特殊职业的妇女”——她们分担着相同的苦难,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当方小红穷困潦倒时,是陈娟娟用800元钱赎回了她。他们推心置腹,彼此都知道对方的不光彩经历。然而,正因为如此,方小红出于报复,最终将陈娟娟的过去告诉了陈娟娟的女儿江南,导致江南堕落为问题少女。她不仅不再尊重母亲,还把母亲当成了敌人。原本宝贵的友谊在利益的驱使下崩塌,个体再次陷入孤立。程小桃在福尔马林汤里遇到了另一个方晓红。他们在一起工作生活期间,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同甘苦,无话不谈,有着同一个梦想:找个本地人结婚,踏踏实实过日子。但也正是这种* * *欲望,迫使方小红暗中捣鬼,为那个本该属于程小桃的男人而战。正如萨特的《禁闭》所表现的,世界是荒诞的,人生是痛苦的,他人是地狱。吴军再次生动地展示了这一残酷的现实。
人性的转变。农民工有梦想,带着农村的淳朴和天真进入了城市。生活的开始本来是美好的,但城市生活就像一个大染缸。这些人被扔进去之后,完全失去了原来的无知和本真。如果他们有梦想,就必须付出代价,这是人性的变形。
吴军笔下的人物大多是生活在城市底层的普通人。他们所谓的追梦,无非是追求金钱和身份。但由于现实的残酷,他们意识到这个梦想无法实现,于是他们饱受摧残的内心开始扭曲和疏离。当理想无法实现,当生活失去光彩,当诗意完全被残酷的生存现实所取代,人就逐渐失去了自我,尤其是这些城市里的流浪者。他们不谈爱情,无视亲情,缺乏伦理道德,自私自卑,害怕一种没有尊严的生活,但人性中的原欲和本我是赤裸裸的,极其强大的。
《红尘》里的女人私生活非常混乱,但她身边还有很多男人的最重要原因是她有股票。刚认识的大学生李红,从澳洲回来的前夫阿林,甚至自称深爱着的阿萱,在和交谈时都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引到了股票上。在《亲爱的深圳》中,李水库和程小桂只是把对方当成了一个发泄欲望的工具,甚至在* * * *的过程中恬不知耻地讨论寻找性伴侣的事情。小说《海洋世界》讲述了一个师生之间的故事。在这里,老师的形象也被吴军颠覆,特殊的师生关系让胡颖丽觉得“这件事比* * *”还要痛苦,不尊重老师的可悲现实刺痛了胡颖丽的心,震撼了读者的神经。欲望在这些故事中赤裸裸地显露出来。不管读者是否准备好了,吴军已经揭开了人性的最后一块遮羞布,读者看到的确实是“人类欲望的横流”。
饿了想吃,渴了想喝,互相倾诉,冷了想暖,这是人的身份,人的这些基本生理需求也应该得到尊重。欲望与人性并不冲突,但当一个人连基本的生存欲望都满足不了的时候,他就不会去想欲望之外的道德伦理等其他东西了。当这种欲望被长期压抑时,就会导致人性的变形和扭曲,异化为“非人”,吴军笔下的人物就是由这些可悲的“非人”组成的。
再现“城堡”寓言
《城堡》是卡夫卡最具特色、意义最丰富的小说。主角K是土地测量员,住在一个城堡管辖的乡村酒店,被主人要求出示城堡许可证。城堡坐落在我们面前的一座小山上,却在k之外,整部小说都在讲k,他想尽办法进入城堡,却屡屡失败。最终,章明没有进入城堡,更不用说见到了传说中的城堡当局。对这个故事的解读是多元的,也是在反复印证一个永恒的哲学真理:k .一次次进入城堡而受阻,就像西西弗斯的石头一次次滚下山腰,也只是徒劳。同样,吴军笔下的深圳,对于一个游子来说,就像k对于一座城堡一样高不可攀。吴军的“深圳叙事”系列是一部现代城堡寓言。《亲爱的深圳》和《十二条》,在对深圳“追求”和“背离”两个对立的维度上,再次向读者揭示了寓意丰富的深圳寓言式叙事。
亲爱的深圳:追求“深圳”的执着与疯狂。电视剧改编的中篇小说《亲爱的深圳》,是一部典型的现代城堡寓言。故事中有三个主要人物:张曼莉、程小贵和李水库,三个性格迥异的人物。它们与《城堡里的k》中深圳的故事同命运,就像这个寓言的再现。
小说的主人公叫李水库,来深圳找老婆。确切的说,他一开始是无法喜欢和接受深圳的,因为他的妻子程小贵被深圳文化毒害了,不想跟他回农村。与故事中的另外两个主要人物相比,李水库散发着可贵的真实和质朴,也是最能引起读者共鸣的人。但他也是一个极其矛盾的人。他还有一些很难改掉的习惯,比如借用工作上的便利,私自拆别人的信,私下收受一些小贿赂,甚至为了让程小贵怀孕,偷偷用针扎避孕套。甚至在* * *得不到满足的时候,还对他认识的其他女生怀有性幻想。他的坏习惯在他新的城市生活和工作中逐渐显露,迫使他努力挣扎着回到家乡或留在城市。留下来,他与这座城市格格不入,能力有限,这辈子可能只能永远做保安;离开,难以割舍妻子程小贵,一段时间的打工经历让他对深圳有着说不出的感情。所以,小说最终还是没有让李水库实现他重返故乡的夙愿。他选择留下来。经过内心的挣扎,他终于收回目光,坚定地朝着深圳的“城堡”前进。
程小贵在乡下是李水库的老婆,但她来深圳比李水库早,比城里的李水库更能干,更有见识。可以说,程小桂是一个坚定的城市文化认同者,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为了不影响工作,她隐瞒了自己已婚的事实。见到丈夫李水库,她郑重地用普通话说:“你好!”在农村读完高中,程小贵是个有点文化的人。不像她老公,她只想一辈子待在农村。她曾经热爱诗歌,对生活有着深深的理想和憧憬。她会凭借自己的能力在深圳定居生活。她在深圳一家商场做保洁班长,努力工作,省吃俭用,把赚来的钱都存起来,寄一些回家帮李水库还债。甚至她的手都磨破了,所以她不得不整天戴着一副白手套。程小贵遇到过很多挫折和辛酸,嫁给本地人的梦想总是难以实现,但她一点也不气馁,而是朝着自己的梦想更加努力,成为一个真正的深圳人!
张曼莉是小说中的另一个主要人物,也是最虚伪和虚荣的人。她对深圳的追求是最毒的。和李水库一样,来自河南农村,家里比李水库还要穷。但她不仅能干,长得也好看,而且还是他们工作的商务楼里的部门经理。张曼莉是一个非常自卑的人。为了不被人看不起,她故意隐瞒自己的家庭背景,甚至告诉所有人,她的父母都是北京的高官。张曼莉是这座大楼里最光鲜夺目的女人,她对下属和其他像李水库这样的下层员工极其鄙视。然而,一封来自家乡的信被李水库私自拆封,随后她的真实身份暴露。李书库也注意到了她“长满老茧的脚”和“异常厚实的手”,更加肯定了这封信的真实性。但张曼莉仍不肯承认自己的出身,甚至用粤语辱骂老乡李水库常年不卫生不洗澡。读到这里,我们不禁为这个女人感到惋惜。她要一直隐瞒的是自己卑微的出身,怕被别人发现,所以只能日复一日的为人行事,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来弥补自己的弥天大谎。可以说,她不是活着,而是把自己绑在茧里,把自己包裹在巨大的茧里,却依然被残忍地刺伤。张曼莉生活在自卑的深圳。她不再年轻,但没有结婚。她内心的焦虑和性的苦闷也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但她根本没有放弃留在深圳的想法。她是一个活灵活现的k先生,越挫越勇,在去城堡的路上狂奔。
故事是发生在深圳的一个故事。深圳在故事里,在他们日常行走的脚下,在饭后的谈吐里,在无时无刻不包围着他们的空气里,但深圳似乎总是在梦中。深圳很发达,跟你没关系;深圳在最前沿,与你无关;深圳很美,好像和你没什么关系。亲爱的深圳,它就在那里,但你永远无法靠近它,到达它。吴军在题目中在深圳前面加了一个温暖的属性,却让读者读到了爱恨交加的味道。
十二篇:偏离深圳,苦苦寻找我们城市的心酸。如果说《亲爱的深圳》等一系列“深圳叙事”小说写的是对深圳的追求和寻找,那么短篇小说《十二条》则正好相反。是一个主人公一直想逃离深圳的故事。
“十二条”是这部小说中的一个象征性意象。这是北京的一个平民区,也是主人公曹丹丹渴望回归的地方。曹丹丹上大学时,曾陪同班上一位生病的同学赴京考试。他们当时住在北京一个叫“十二条”的地方。根据小说中的描述,不难想到那其实是北京的一个地下室,简陋破旧。然而,它却是曹丹丹心中的精神家园。平日累的时候,她总会想起这件事,想回到这里生活。曹丹丹是一位离异的单身母亲,独自带着女儿生活在深圳,靠着代课老师微薄的工资生活。她的生活艰辛而单调,没有浪漫,也不可能遇到男人。所以“十二条”脑子里也有一些关于性的幻想,因为北京的地下室里总是混杂着各种肤色的人。在她的幻想中,总会出现男人半裸着走在胡同里被流氓猥亵的画面,这和她长期的性压抑有关。“十二条”显然成了曹丹丹的精神乌托邦。对曹丹丹来说,“十二条”有着如此巨大的诱惑,但她从来没有离开深圳去过北京。的朋友曾经离开深圳到北京生活,一个自称当年追求过她的罗老师也答应给她在北京买房子,但毕竟是个冷静的女人。她机智地发现在北京过着流浪生活,而罗老师只是个骗子。她没有被自己的“十二条”情结蒙蔽双眼,而是结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开始踏踏实实的在深圳生活。曹丹丹对深圳的感情也很复杂。她曾经绝望地想要逃离。可以说,她一开始在心里就定下了深圳文化,但在一次次的否定和肯定之后,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留下,就像以上小说中的人物一样。因为,作为异乡,就算深圳能逃,我心中的“我的城市”在哪里?
除了《亲爱的深圳》和《十二条》,吴军的小说中充满了“城堡式”的寓言和哲学思考。短篇小说《皇后大道》讲述了深圳和香港两座城市的故事。陈因为年轻时草率嫁给当地人,加上好姐妹惠迫于奶奶和村民的压力成功嫁到香港,只能在深圳的一个渔村里生活。离婚后,她对香港的“金链子、老太太的饼、漂亮衬衫、皇后大道”和阿辉的贵族生活充满了无尽的想象和好奇,甚至对阿辉恨之入骨。当她终于到了香港,看到阿辉悲惨的生活,终于流下了眼泪。在作品中,很难看出作家对姐妹俩的态度和立场,但字里行间闪耀着坚实的生存质感。“皇后大道”是一座城堡,惠的入关其实是一种堕落,不是理想的真正的“皇后大道”,而是监狱般的生活。陈一辈子都够不着,但这也可能是她的运气。中篇小说《复方穿心莲》讲述了外地女孩方晓红嫁到深圳后所遭受的种种委屈和侮辱,以及老家阿丹也被婆婆家利用和歧视的故事。文章中的深圳仍然作为“城堡”的象征而存在。方晓红和阿丹在跋涉中伤痕累累,连“复方穿心莲”也无法治愈的身心痛苦。
存在主义视角下的人性化创作
深圳梦和深圳情结是吴军作品的重要母题。除了作家看鸡毛蒜皮的小事,心平气和地写作,揭示生存的痛苦,还有另一个更深层次的主题,那就是存在主义哲学。存在主义是由法国著名哲学家萨特提出的,他在著作《禁闭》中提出了“他人是地狱”的著名观点。禁闭是一部深刻揭示人际关系的戏剧。本来是作者给它起的名字别人,可见其用心。该剧的主旨是讲囚禁在地狱的三个鬼魂,分别象征着“人间地狱关系”中的你、我、他。他们代表和表现了现实生活中一种非常扭曲和畸形的关系,即与任何人相比,他人都是一种地狱。每个人的活动和思想都受到他人的影响和作用,反之亦然。这种哲学观点客观冷静,打破了以往作家作品中人际关系的传统思维,对人性的尊重和深入揭示。吴军也在这方面做出了努力。
吴军的作品数不胜数,但无论是对流浪者生存状态的表达,还是对城堡的寓言叙事,存在主义的哲学思想从未远离作家的视野,并贯穿每一部作品。比如《地铁五号线》中,美容师朱熹妍和嘉宾时宇的对话中,朱熹妍卑微的贫穷和外国女孩的身份让时宇产生了优越感,但在朱熹妍交了一个直爽温柔的工程师男友后,时宇感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失落感,突然对和她谈恋爱谈婚姻不再感兴趣了。有一天,当她发现朱熹妍在哭时,她很“惊讶”,他们之间的关系又缓和了。在小说的结尾,人们发现一切其实都是朱熹妍的设计,只是为了和时宇的丈夫睡觉。当然,上床只是为了钱,而* * *朱熹妍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时宇的投诉让朱熹妍失去了几笔大的佣金。在皇后大道中,陈和阿辉是好姐妹,但她们的友谊因阿辉嫁到香港而破裂。陈离婚后,决定以港男身份复婚,多半是受了别人的眼光和行动的影响,尤其是阿辉的嫉妒心。复方穿心莲,十二条,深圳西北角也是一样,都是姐妹心机。
在《菊花香》中,如果王菊花没有受到同事老傅、老李的言语和眼神的影响,她就不会迷失在一场畸形的感情纠葛中,也不会迷失在一个刻薄胆小的老头身上。小说写道:“王菊花这次去刘悦街,首先是想买一双* * *的。这是王菊花的秘密,因为老付曾经对无精打采的王菊花说:‘王菊花,我看不出你的腿很漂亮。’当时她只穿了一只普通的肉色袜子。王菊花孤独的内心在这种被别人打扰的话语影响下,越来越焦虑扭曲,再加上对婚姻的迫切渴望。
《一转身》中,愤怒的演员苏写道,表妹带来的洋妞阿欢,用自己的东西,用言语挑拨阿弟和阿欢的友情,导致阿弟在一场侥幸躲过的意外事件中,带领歹徒冲向阿欢,阿欢自己承受了后果。这三个女人的行为和话语,以及苏的心理变化,都在作家的作品中得到了描述和表达。短篇小说《痛苦》描写了一个做“那种工作”的女人,理所当然地把关心邻居作为仇恨的对象去勾引丈夫作为报复。江,十七里的一位老师,多年来一直帮助一对贫困的植物人夫妇和他们的孩子。十几年过去了,夫妻俩都成了暴发户。当江一家来到他们家十七里地的时候,他们急着要追过去。人世悲喜跃然纸上,知识分子在财富面前的尴尬也让读者感同身受。小说中有许多对彼此眼皮底下的人际关系的揭露和对心理活动的微妙描写,以幽默而酸溜溜的口吻再现了存在主义命题。
批评家孟凡华说,吴军《底层》所传达和延续的民族劣根性、狭隘性、功利性和欲望的想象性,是普遍人性的一部分。不是因为他们在‘底层’就有先天免疫力,也不是因为他们在‘底层’就被人诟病。“作家平静地叙述,让人物做自己的活动,不跟随主流去赞美真善美,不回避现实中的假恶丑,甚至肮脏,甚至丑陋。她始终围绕“他人即地狱”的存在主义哲学精神,遵循人性的本质,是作家对人性的致敬。从《艾米小姐》到《复方穿心莲》,从《十二条》到《皇后大道》,从《亲爱的深圳》到《当我转身》,吴军的小说聚焦深圳,触及人性深处,像“煨汤”,把深圳人和深圳移民的内心世界一点一点变成文学。这样的题材和主题无疑是残酷和痛苦的,但我相信作家的内心比读者的内心要痛苦十倍甚至百倍。她从不在作品中表达自己的立场,而是让读者去感受和评论。作家沉默的背后,是一颗忧郁而敏感的心。在吴军,这种忧郁和敏感化为她在小说创作上的累累硕果和对文学使命的执着坚守,最终凝聚成一部深圳移民的心灵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