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桑觉寺作品赏析

一般认为,《诺桑觉寺》讲述了一个年轻的女主角在一个男人的帮助下,克服了自己幼稚的想法,嫁给了他。但事实上,凯瑟琳有四个“导师”,而不仅仅是“教”她的亨利。这四位“导师”分别是巴斯的社交生活、伊莎贝拉、亨利和哥特小说。凯瑟琳受教育的实质是她步入社会,开始了她的“社会化”过程。这个过程以她从富勒顿来到巴斯为标志。巴斯作为时尚繁华的旅游疗养胜地,是现代消费社会和市场经济的缩影和代表。在这里,凯瑟琳开始步入社会。她开始注意打扮了。“每天早上都有固定的事情要做:逛街,逛逛城市里的一些新地方,在矿泉厅转悠一个小时,看这个人看那个人”,当然还有看小说。

舞会、聚会、参观和玩耍是小说中的主要社交活动,小说中的年轻女性正是在这些活动中完成了从恋爱到结婚的过程。女人要想在这个过程中得到满意的结果,就必须通晓礼仪,妩媚得体,此外还要能明辨是非,知人善任,才能嫁给如意郎君。小说前半部分连续描写了凯瑟琳在巴斯水疗馆、剧院、舞厅的社交活动,生动细腻地展现了那个时代的社会风俗。凯瑟琳开始从一个乡下女孩成长为一个街头女郎。

在巴斯,凯瑟琳遇到了她的第二位“导师”伊莎贝拉。有学者认为,凯瑟琳的“误导”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伊莎贝拉介绍凯瑟琳读哥特小说,从某种意义上说,伊莎贝拉自己也扮演了哥特角色。作为一个伪朋友,她就像哥特小说里勾引天真少女的人。凯瑟琳社会化的第一阶段是伊莎贝拉执着的管教造成的腐蚀。

伊莎贝拉很健谈——这是一个“导师”的必要条件,但她的话题无非是“衣服、跳舞、调情、玩耍”。她喜欢读书,但要求不高,喜欢炫耀。她甚至给凯瑟琳开了一个书单:“等你读完《尤利多·傅》,我们就去读《意大利语》。我给你列了一张清单。十本书都是这种。”虽然她和凯瑟琳在恶劣的天气里“把自己关起来一起看小说”,但我们马上可以看出,伊莎贝拉在那里聊天的时间比看书的时间还多。每次凯瑟琳想和她讨论Iudor的一些奇妙的事情,伊莎贝拉总是很快转向衣服或者男人。

事实上,凯瑟琳发现伊莎贝拉只是抄袭了她的朋友安德鲁斯小姐对文学的看法。在讨论理查森的小说《查尔斯·格兰迪森爵士》时,伊莎贝拉不得不承认,“那是一本非常无聊的书,不是吗?我记得安德鲁斯小姐连第一卷都写不完。”凯瑟琳确实读过这本书,所以她很自信地说:“这本书和《乌多佛》完全不同,但我还是觉得很有趣。”对于凯瑟琳来说,书才是值得谈论的对象。

有评论认为,伊莎贝拉这个角色是对哥特小说的一种隐性批判,其隐含的意义是在日常世界中无时无刻不可以发现真正的邪恶;无论是不是庄园,巴斯的客厅和乡间别墅都能遇到变性。

讽刺的是,伊莎贝拉自己成了受害者。首先,她被自己的谎言出卖了。凯瑟琳“看透了她”,发现“她是个虚荣的荡妇”,并后悔“只怪自己不了解她”,发誓再也不和她说话。甚至当伊莎贝拉写信请求她帮助解决她与她哥哥的婚姻问题时,凯瑟琳“千万不要回复她,也永远不要再想这件事”。伊莎贝拉彻底失去了凯瑟琳这个朋友。另一方面,伊莎贝拉也成为了男性世界的牺牲品。她开始追求凯瑟琳的哥哥,后来想追求更有钱的瑟尼船长,但瑟尼家族认为她既没有地位也没有资产,这让她很难嫁给他们的哥哥。他们认为,且不说她的性格,将军只会在这一点上反对这门亲事。“从这个意义上说,她不是受害者吗?

凯瑟琳的第三部《导师》是一部哥特小说。随着印刷技术的快速发展和城市中产阶级的壮大,女性参与文学创作和文学阅读在当时的英国相当普遍。“18世纪大部分小说都是女性写的”,以女性为主体的哥特小说几乎成了女性读者的必读之作。他们不仅从阅读中获得乐趣,还从阅读中获得一些关于外面世界的生活和人性的知识。哥特小说最突出的特点就是强烈的情感和想象力,而这两样东西对男性世界中的女性,尤其是年轻女性来说是极大的威胁,所以他们强烈谴责哥特小说。而亨利则欣赏哥特小说,这让他和凯瑟琳有了语言和交流的基础。

读哥特小说,不仅给了凯瑟琳一些人生经验——虽然不一定靠谱,但也给了她精神寄托:“当我有Iudor Fu读的时候,我觉得没有人能让我抑郁。”她不太在意男人或者男女,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思考和讨论。此外,凯瑟琳的阅读让她远离了无意义的“穿衣吃饭的琐事”。相比之下,不爱读书的艾伦太太却热衷于这些东西。她唯一的爱好就是“打扮”。“她既不漂亮也没有才华,而且缺乏风度”,但“她爱穿衣服,有一个完全无害的爱好:她总是喜欢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阅读提高了凯瑟琳的文化水平。

凯瑟琳的第四位也是最重要的导师是她后来的丈夫亨利。凯瑟琳暗恋亨利,亨利自始至终只扮演了一个导师的角色。直到小说结尾他向凯瑟琳求婚,他才向她表白。"事实上,他们俩都知道那颗心已经属于他了."他指导凯瑟琳如何欣赏绘画。"他教得很清楚,凯瑟琳很快就在亨利欣赏的事物中看到了美。"他暗示伊莎贝拉的轻浮,告诉她如何理解小说和现实,指出她“疑神疑鬼得可怕”,这打破了她的“传奇梦”。最后,凯瑟琳流下了“耻辱的眼泪”,“凯瑟琳彻底清醒了”。17世纪哥特小说中最常见的背景是女性欲望与家族传统的冲突:女儿恋爱的对象与公婆的命令相冲突,而父亲则坚持要促成婚姻。婚姻中专横的父女冲突是哥特小说的显著特征。父亲要求“门当户对”,女儿J追求爱情。这一突出特征在《诺桑觉寺》中客观存在。应该说,凯瑟琳遇到的确实是某种哥特式的现实,她陷入其中,婚姻受阻。当然,我们现在可以说那是当时社会的婚俗,小说只是反映了一个社会现实。但哥特小说其实是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反映社会现实,两者并无本质区别。就其中描写的婚姻而言,都是“哥特式婚姻”。比如以聪明漂亮的年轻女性为主角,这些女性要经历某种苦难才能成为善举,最终嫁给一个有钱的年轻人。这些特点在当时所谓的现实主义小说和哥特小说中也是存在的。

哥特式小说通常发生在哥特式城堡或修道院,强调神秘恐怖的房间,充满鬼魂的楼梯,黑暗隐秘的通道等等。小说中故事发生的地点是由女主角凯瑟琳对《诺桑觉寺》的第一印象带出的。凯瑟琳是一个天真善良的女人。在她眼里,这座寺庙充满了神秘。小小的窗户,忧郁的建筑风格,五颜六色的玻璃,布满蜘蛛网的墙壁,都激发着她无限的幻想。因为主角凯瑟琳在参观《诺桑觉寺》之初就深受哥特小说的影响。所以,即使是正常的环境,在她眼里也会产生神奇的色彩。

首先,在他们前往诺桑觉寺的路上,凯瑟琳是这样描述他们的旅程的:“一路上是如此的安静和平稳,没有强盗和风暴,所以我们的英雄们没有机会玩耍。”通常,人们在旅行时,都希望一切顺利,但从上面我们可以看出,凯瑟琳对他们的一帆风顺并不满意。其实她希望遇到强盗或者风暴等灾难,在灾难中被英雄拯救。在她眼里,只有灾难和救援才能给她平凡的生活注入一点活力。但她所有的想法都来自于她读过的哥特小说,这是不现实的。

某种程度上,《诺桑觉寺》是用哥特语言构建的。它不仅是一部攻击延特小说的小说,而且不可避免地成为一部以哥特风格为主的小说。它来源于当时流行的哥特小说和社会思潮。《诺桑觉寺》中的凯瑟琳并不是天生完美的女主人公,因为根据简·奥斯汀继承的亚里士多德理论,美德是个人成就的品质,无论是自然的还是超自然的,它包括凯瑟琳所缺乏的外在成就,如特权、地位、名誉和金钱,加上她的判断力和道德观念有待提高。由于完美的亨利的反复道德教育,凯瑟琳能够认识自己,学会分辨真假,辨别幻想。

在《诺桑觉寺》中,奥斯汀第一次用自己的笔,按照基督教的道德,毫不留情地惩罚了那些违反婚姻道德的人。奥斯汀无法原谅约翰·索普在《诺桑觉寺》中的自私和不诚实,尤其是他的复仇。自负的傲慢使他越来越挑衅和放肆。他似乎总是在吹嘘自己,贬低别人,认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当他追求凯瑟琳时,他会徒劳地撒谎,吹嘘凯瑟琳的财富。当追求失败后,他会出于报复在将军面前极力贬低凯瑟琳,最终导致将军无情地将凯瑟琳逐出诺桑觉寺。只要是出于自己的私利,约翰·苏普不惜伤害他人。直到小说结尾,奥斯汀在照常追求凯瑟琳失败后,并没有为他安排另一个女人,而是用道德的鞭子狠狠地惩罚了他,最后让他空手而归。这种无情的惩罚改变了简·奥斯汀以往善良的传统,要知道她在其他五部作品中并没有剥夺不道德的人的爱情和婚姻的权利。

在《诺桑觉寺》中,奥斯汀一直用严肃的基督教道德来揭露约翰·索普傲慢而不谦逊、自私而不诚实的不道德行为,并无情地剥夺他恋爱和结婚的权利,这无疑是《诺桑觉寺》严肃的基督教道德的体现。

接着,在《诺桑觉寺》中,奥斯汀出人意料地第一次严厉惩罚了不道德的女性。奥斯汀无情地揭露了伊莎贝拉·索普的虚伪和对爱情的不忠。伊莎贝拉一方面强迫凯瑟琳接受哥哥索普的爱情,另一方面又不断无理阻挠凯瑟琳与瑟妮之间真挚的友谊。其中伊莎贝拉极其虚伪的话在第六章中表露无遗:“是的,我痛骂了他们。只要他们是我真正的朋友,我会为他们做任何事。我从来不想对人三心二意。那不是我的性格。我的感觉总是很强烈。”其实伊莎贝拉是个不道德的女人,追求享受。起初,她热情地与凯瑟琳的哥哥詹姆斯订婚,但一旦得知男方家庭无法给她足够的钱,她便不顾婚约,无耻地与亨利的哥哥瑟尼上校调情。当油腔滑调的瑟尼上校玩弄她离开她时,伊莎贝拉恳求凯瑟琳帮助她毫无羞耻和虚伪地回到詹姆斯身边。好在凯瑟琳此时已经完成了女主角应该接受的道德教育,见识了伊莎贝拉的虚伪、肤浅和不忠。面对伊莎贝拉无耻的来信,《诺桑觉寺》第27章这样表达凯瑟琳的觉醒:“这样一系列浅薄虚伪的话连凯瑟琳都骗不了。这些话前后矛盾,自相矛盾,充满虚伪和欺骗,她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她为伊莎贝拉感到羞耻,也为曾经爱过她而感到羞耻。她的借口是那么的空洞,她的要求是那么的不要脸,她的感情表白现在已经很烦了。替她给詹姆斯写信!没门,詹姆斯再也不会听到我提到伊莎贝拉的名字了。”

同样,在《诺桑觉寺》中,奥斯汀用基督教道德严惩伊莎贝拉,使她最终既得不到詹姆斯,也得不到瑟尼上校。由于道德败坏,伊莎贝拉失去了一切,包括爱情,丈夫,甚至和凯瑟琳的友谊。虽然奥斯汀的作品中有很多有污点、不道德的女性,但像《诺桑觉寺》中那样,奥斯汀用基督教的道德武器来严惩不道德的女性,还是第一次。选择凯瑟琳作为主要视点,使得小说的高潮更加现实和刺激:受哥特小说的影响,《诺桑觉寺》的主人瑟尼将军误以为自己把妻子囚禁在了一个密室里,于是在她寻找“秘密”的过程中,所见所闻都是那么可疑和恐怖。此时小说的视点并没有流向作者的全知视点,而只是聚焦于女主角的视角,描述她所见所想。这一方面说明了哥特小说本身有多混乱,在多大程度上混淆了读者的心智。

《诺桑觉寺》的基本观点是凯瑟琳,然而,它也是灵活的——它发生在女主人公和作者之间。这自然就导致了作者和人物之间的距离——这种距离是作者刻意营造出来让读者思考的,这样读者和作品也就有了距离。也就是说,对于读者来说,每一部小说都有两种距离,一种是与小说的意象系统相对应的外部距离,一种是与小说的意义世界相对应的内部距离。前者涉及小说形式上的感性,后者涉及小说意义上的可理解性。[3]132的有效外部距离是通过叙述声音实现的。在《诺桑觉寺》中,叙述者可以理解为对等的作者。

在《诺桑觉寺》中,奥斯汀通过暴露的作者式叙事声音有效地表达了主题,尤其是在揭示哥特式小说如何影响和蛊惑人心方面。

《诺桑觉寺》中作者有二十多处明显的“干预”。作者的声音出现的如此频繁,几乎从未让我们忘记她的存在,自有其意义。《诺桑觉寺》的一个重要主题就是揭露哥特小说的不真实感,计划的读者就是那些被哥特小说惊呆的人。因此,作者选择模仿哥特小说的情节作为内容上的讽刺。既然是模仿哥特情节,那肯定有一些恐怖、悬疑、浪漫等事件让读者着迷。考虑到当时的读者受到哥特小说的影响,可能缺乏自觉理性的思考和分析能力,作者适时介入作品显然是可行的策略。

简·奥斯汀有进有退。小说后半部分批评的介入减少,小说情节逐渐发展到高潮。凯瑟琳被邀请到古老的诺桑觉寺居住后,多次认为自己发现了可怕的阴谋和秘密,甚至怀疑瑟尼的父亲杀死了自己的妻子或者对她实施了禁闭。瑟尼知道这个荒谬的想法后给了凯瑟琳深刻的教育,凯瑟琳也从瑟尼口中得知了母亲去世的“真相”——疾病。女主角从此彻底从不切实际的世界中解脱出来。在整个高潮中,奥斯汀没有站出来强行“干预”,因为这是不必要的。如果读者们还没有被她频繁的“干预”惊醒,至少已经形成了一点意识,那么他们的幻想就会被最冰冷的事实戳破,他们就会和凯瑟琳一起醒来。

奥斯汀把她的叙述者的介入安排得如此不均衡,是有道理的。评论过多,读者的接受过程就会变得被动消极,从而失去阅读的兴趣;如果完全没有“介入”或“介入”不足,很容易让读者陷入不切实际的想象,无法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