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作品中的京味特征
老舍出生在北京一个寒酸的旗人家庭。家境贫寒,父亲早逝,母亲的刚毅忠诚,对老舍思想性格的形成和发展,选材和创作主张都有着深刻的影响。老舍出身贫寒,从小就接触各行各业的下等人,如拉黄包车、修房子、剃头、唱歌、教书,在黑暗社会的最阶层挣扎。因此,他不仅熟悉下层民众的生活,而且与他们有着密切的情感联系。他热爱他们的优秀品质,同情他们的苦难,关心他们的命运。他的作品多描写劳动人民的艰辛,揭露旧社会的黑暗和罪恶;他的作品对中国文化,尤其是转型期的大众文化进行了冷静的审视,其中既有批判,也有怀旧,这一切都是通过对北京市民日常生活习俗的全景式描写来实现的。
老舍是现代作家中有个性、成就突出的作家。老舍作品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京味”。“北京味”作为一种风格现象,包括作家对北京独特魅力和独特文化景观的展示以及在展示中注入的文化趣味。老舍作品“京味”的形成与北京文化对老舍的影响密切相关。
第一,北京文化对老舍创作的影响
老舍的创作体现了他对这种作为北京文化特例的文化的深厚感情和深刻反思。
北京是北方大都市,封建保守主义色彩浓厚。封闭落后的经济状况和三朝帝都的特殊地位,从一种根深蒂固的奴性出发,强化了文化上固有的保守和愚昧。在满清统治的近300年间,原本属于中国文化中贵族文化的享乐主义被发展到极致,趋于民间化。满族对中国文化的崇拜使其在进行文化建设时以强烈的占有和同化意识全面“中国化”;但是是一种崇拜导致的趋同,满清对中国文化的吸收有一种普遍的享受感。老舍给我们描述的满族文化,是一种失去了创造力和进取精神的害群之马的文化,在千年文化积累的残羹剩饭中吸收,尽情享受。“有钱人真的讲究,没钱的穷人讲究”。满族男人可以把赢的精力花在生活中的小刺激和小兴趣上,比如养鸟养花,上戏曲唱戏。他们自恋,不想取得进步。他们靠薪水生活,追求“生活的艺术性”。他们必须靠食物生活,从不去工作或学习技能。他们羞于自食其力。事实上,老舍从小感受到的贫穷,她对母亲目睹的折磨,她的坚韧和努力,已经让他形成了背离满族主流文化的人生信念。但这种积极进取的人生信念,与清朝影响下的北京市民文化主流相去甚远。一个社会共同的群体意识,往往是统治阶级的意识。在满清统治的近300年里,中国文化并没有受到新鲜文化的刺激而获得新的发展。反而处于停滞状态,其文化精髓已经被满清玩味“煮熟”,甚至腐朽。八旗驻防制度和满清社会的经济衰落,在大部分旗人变穷后,给百姓带来了一种享乐和幸福的贵族文化习惯。这就促成了现代北京文化,即我们成为了“老北京”市民文化的独特形态:不缺乏旷达和趣味,却自满、敷衍、妥协、有优越感。
老舍就是在这种文化中诞生的。但是,他最终成为了这种文化的自省者和批判者。一方面归功于她从母亲那里得到的平民的进取性格。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现代西方文明直接影响了他。在英国生活了五年,老舍明显感受到了西方人的进取精神、认真精神、独立精神与中国人普遍的愚昧和惰性之间的悬殊。老舍多年来对现实的隐忧,在东西方文化的具体比较中,化为对本位文化的理性怀疑和批判。他选择了自己最熟悉的北京市民社会生活作为反思民族文化国民性的对象。所以老舍的文学创作冲动是在与西方文化的直接对比和对民族文化的焦虑中产生的。老舍文学创作的基本立场和风格是表达和批判以北京市民文化为代表的中国文化保守主义。
老舍生长在北京的市民文化中,自然与这种文化有着不变的亲情。在一种逆境中,他以平民的进取姿态选择了文化滋养。所以北京市民文化给了老舍宽容而不是敷衍。不庸俗,但简单。对比老舍同时代众多作家对愚昧保守文化的愤懑态度,不难清晰地看到市民文化赋予老舍的文化品格。他自己认为:“如果我只凭感觉,也许我能写出相当伟大的悲剧,但我写得不彻底。”“我讨厌坏人,但坏人也是好的;我爱人们,但好人也有缺点。”正是老舍对世界的普遍同情,使他的小说在批判国民性时多了几分温和的讽刺。这就形成了老舍独特的幽默。老舍的作品关注文化,谱写世界,那么真实,那么有世俗的味道。此外,它的表现形式可以适应和提高市民的欣赏兴趣,因此它可以为现代文学赢得许多知识分子以外的读者。老舍用“文化”来划分他的市民世界,不同类型市民形象的划分体现了老舍对传统文化不同层面的分析和批判。在他的“公民世界”中,活跃着三种类型的公民:守旧派公民、新派公民和正派公民。老舍常常喜欢通过一些戏剧性的夸张来揭示这些人物的精神惰性和病态,以实现他对北京文化乃至整个中国传统文化中消极因素的批判。北京文化孕育了老舍的创作,老舍笔下的市民世界是最能体现北京文化的人文景观,甚至成为文化历史的象征。说到北京文化,就不能不与老舍的文坛联系在一起。
二、老舍作品中的“京味”
老舍作品的“京味”首先表现为取材的特点。老舍聚集了自己在北京的生活经历,写出了各种院落、四合院、胡同,市民平凡生活中呈现的场景,已经斑驳破败却不失风姿的文化趣味,以及构成古城景观的各种职业生活和平凡世态,为读者提供了丰富多彩的北京画卷。这幅画卷中弥漫的京味,具有浓郁的地域文化特色和极高的民俗价值。
作为小说的风格氛围,“北京味”还体现在作家在描写北京市民的普通生活时对北京文化和心理结构的揭示。北京作为长期的帝都,形成了皇帝统治下独特的传统生活方式和文化心理习惯,以及相应的审美追求,有别于商业气息更浓的“海派文化”。老舍用“官风”一词概括了北京的文化特征,包括讲究体面、排场,追求精致的“生活艺术”;讲究礼仪,固守老有所养、老有所养的“规矩”,生活态度懒散,为人平和,诚实温和,等等。这种“北京文化”的“精神”渗透在老舍作品的人物塑造、风俗描写、气氛渲染之中。老舍的作品里到处都写着礼仪。礼仪不仅是北京人的习俗,也是北京人的气质。"即使是小卒和小贩也有不同的方式."北京人比较讲究,“二马”里的老马赔钱送礼;离婚,老李家来自农村,同事要送礼,张大哥的儿子出狱也要送礼。在《骆驼祥子》中,虎妞需要礼物来取悦刘四。《四世同堂》直接详细描述了齐老人“从小在北京长大,向旗人学习了很多规矩礼仪”。这不仅是一种习俗,也是一种“文化性格”。《四世同堂》第一章写道:无论战事如何紧张,祁家都忍不住为祁老头祝寿:“不要管天下之乱,我们北平人决不能忘记礼仪。”就连一个一两个字都不认识的司机小崔,也影响了北京的这种“礼仪”:敢打不赔车的日本兵,但女流氓大赤宝打他耳光,他不敢还手,因为他不能违反“好男不与女斗”的“礼仪”!这种“北京文化”甚至影响到中国公民中的知识分子。《四世同堂》中的齐瑞轩就是这样一个老化的北京文化,在新思潮的冲击下呈现出矛盾的性格。小说写了一个细节。当台儿庄大捷的消息传到北京时,作为“当代中国人”的他非常激动,但他没有“狂呼”;“就算有机会,他也不会喊,他是北平人。他的声音似乎是专门用来吟诵的。北平的肃穆不容许喊叫吵闹,所以他的声音一定要温柔和善,才能配得上北平的寂静和优雅。”所以,齐瑞轩感叹自己缺乏新兴民族的豪迈积极精神。他说他会战斗,会笑,会笑,为了一件事敢于牺牲自己的生命,不管是为了保护国家,还是为了测试飞机或汽车的速度。老舍对“北京文化”的描写,触动了他所有的复杂情感:充满了对“北京文化”所蕴含的那种独特的优雅、舒展、含蓄、精致之美的不由自主的欣赏和陶醉,以及这种美的丧失和破坏所产生的伤感和忧伤,使他产生了失落感。同时,他又总是哀叹“过于成熟的文化”所导致的衰弱和衰落。对北京文化的痛苦批判和对其现代命运的悲歌情绪交织在一起,使得老舍的作品呈现出比他同时代的许多主流流派更为复杂的审美特征。老舍笔下的“京味”是这种主观感受和对北京市民社会文化心理结构的客观描述的统一。
老舍性情温和,写作姿态相对平和。他常常处于一种无激情的状态,这更像是中年艺术,他的作品一方面受到狄更斯等英国文学的影响,同时又深深地打上了“北京市民文化”的烙印,形成了更为内在的“北京味”。老舍说:“北平人和中国其他地方的人一样,只知道吵闹,不知道什么是正经。”“北平人,无论是看绿面王打白面王,还是看八国联军把皇帝赶出去,都只会傻笑,不会流真眼泪。”老舍的幽默具有北京市民特有的“调侃”性质,既是以“笑”代替“怒”对现实不满的一种发泄,也是对自己不满的一种自嘲。总之,笑是用来让辛苦的生活变得轻松的。用老舍自己的话说,幽默是人生的润滑剂。老舍作品中的幽默是双重的:当它过分迎合大众的兴趣时,就流入了为幽默而幽默的“油嘴滑舌”,有点类似北京“北京游子”的“油嘴滑舌”,这主要表现在老舍早期作品中,老舍深受其害,以至于一度“刻意止住幽默”;经过反复思考和总结,从离婚开始,老舍为源于北京市民趣味的幽默找到了一个健康的发展方向:追求更多的生活,欣赏人性平凡矛盾中的喜剧,调侃而不残忍,让幽默“从事实本身可笑,而不是从文字里挤出来”;追求更高的观点和更深的思想背景,使幽默成为一种温柔的自我批评,同时在艺术表现上追求中庸和适当的限度。老舍的创作逐渐失去了原有的质朴,产生了喜剧与悲剧、讽刺与抒情的渗透与结合,获得了丰富的内在艺术力量。读他的小说,常常让人发笑,让人深思。
老舍作品中的“京味”还体现在他的语言艺术上,老舍的语言艺术得益于他对北京市民语言和民间文艺的热爱和熟悉,他加工和运用了大量北京民俗的口语化表达,用老舍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把平常的话调动得生动有力”,烧出了白话文的“原汁原味”;同时,他在庸俗中追求精致美,写出“简洁有力、可读性强、优美的文章”。老舍成功地统一了语言的通俗性和文学性,做到了干净、传神、巧、简而不俗、精而不雕。他说话的用词、句式、语气乃至表情、韵味,都有他独特的品味和创造,也隐约渗透着北京文化。这也是“北京味”的重要体现。
三,老舍作品的语言特色
老舍被誉为语言艺术大师。他的小说在语言方面取得了杰出的成就。他集通俗性与文学性于一身,质朴而不俗,脱俗而典雅,古朴而典雅,从而表现出作家独特的个性。这种鲜明的语言丰富和发展了中国现代白话文学语言,同时也使老舍小说成为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最典型的白话作品。老舍作品的语言特色表现在四个方面:
(一)最突出的是庸俗和简单。
老舍在北京英语口语的基础上,广泛吸收古典文学、民间文学和外国文学的营养,用普通人听得懂、说得通的话来写,通俗易懂。而且简单,高雅,低俗* * *赏,不流于表面。据电脑统计,他的代表作《骆驼祥子》只用了2411个常用词,小学水平的人读起来毫不费力。这里不仅没有晦涩难懂的词语,就连常用的“时间”,老舍要么写成“时间”,要么写成“那个时间”,如果只说一个“时间”,那就高雅了,脱离了普通话的口语习惯。他越接近晚年,他的语言就变得越纯净、越复杂。他的《红旗谱》更是完美无缺,用词细致,充分体现了他的语言特色和成就。
老舍语言的粗鄙和质朴,也取决于他一贯坚持用北京的口语和白话写作,他“完全依靠白话文”。《骆驼祥子》中,从叙事语言、人物语言到人物肖像、景物、心理描写,都使用了北京话。作者的叙述与人物的内心语言融为一体,让读者感受到既是人物的内心活动,又是叙述者的具体描述,真正做到了叙述者在努力进入人物内心去说话的情境。这种叙事语言的通俗性和口语化,使读者能够及时得到叙述者的提示,迅速“进入角色”,通过自身的情境来分享人物的思想感情,从而产生一种情绪化的* * *声。小说中的人物语言是纯正的北京口语,极具个性化。句子简短,句法灵活,生动自然。
(二)用词简洁准确,用词个性化。
语言简洁准确的关键是熟练地使用词语。"一个词揭示了物体的特征."举个简单的例子,《骆驼祥子》里有一句话:“他们拉车的姿势,讨价还价时的即兴发挥,走近走远,足以让他们想起自己过去的辉煌,用鼻子翅膀扇晚辈。”其中“煽风点火”一词使用准确,体现了其作品中人物的心理特征。
(三)情景交融,富有节奏感。
小说的语言除了人物的对话或独白,大多是作者的叙述,或写场景或物体,或介绍人物和事件,有时也有作者自己的感受和评论。老舍小说的叙事语言和他作品中的人物语言一样,活泼灵动,有自己鲜明的特点,那就是把事物和感情混在一起,一幕一幕地讲述叙事语言。老舍一直认为,一个作家的能力在于他把思想、感情和语言结合起来的能力。作家的情感变化,作品中人物的情感变化,都是通过节奏语言表现出来的。它就像从正弦中弹出的音乐,变化巨大,富有表现力,能充分保持读者的注意力,广泛地唤起读者的情感,引导读者更潜移默化地投入到作家所描绘的艺术世界中去。老舍小说中,自己的情感自然融入到人物的内心世界或景物的描写中,强化了语言的情感色彩,很有表现力和感染力。
(四)语言生动、丰富多彩、富有感染力。
老舍的小说俗不可耐,但同时又丰富多彩,栩栩如生。老舍曾说:“语言是人物思想感情的反映,需要赋予音乐和色彩,使之优美、生动、形象。"
老舍用地道的北方口语丰富了文学语言。老舍是语言艺术的大师。他非常熟悉北方劳动人民的口语。他作品中的语言是在北京话的基础上加工锤炼出来的。俗而凝练,传神纯净,真的是“如珠似水”,生动有趣,雅俗共赏。无论是刻画人物还是讲故事,都是那么生动有趣,却没有一丝雕琢的痕迹。这是对丰富和发展我国文学、语言和艺术的杰出贡献。
老舍的作品在中国现代小说艺术的发展中具有非常突出的地位。老舍的贡献不在于小说的结构,而在于他独特的风格。老舍远离了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新文体”。他的作品以其“京味”和幽默的风格,以及以北京话为基础的粗俗、简洁、纯粹的语言,在现代作家中独树一帜。老舍是京味小说的源头,老舍作品的语言特色可以概括为“白、俗、雅、深”。他为现代白话文学语言的创造和发展做出了杰出的贡献。老舍创作的成功,标志着中国现代小说在追求民族化和个性化方面的重大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