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嫂子

我有四个姑姑,最小的姑姑照顾我长大。

从我记事起,我每天晚上都睡在小姑旁边。夏天的时候,一打瞌睡,就自己去睡了,耳边却是没完没了的“啪,啪”的声音。是我嫂子在拍蚊帐里的蚊子。乡下蚊子多,尤其是雨后,到处嗡嗡作响。小姑睡觉前总有两个作业要做。一种是拿着煤油灯在帐篷里熏蚊子。蚊子害怕烟。当它们轻轻地靠近它时,它们会蜷缩起来,落在油灯的盖子上。杀了大部分,剩下的散兵游勇就要被我嫂子消灭了。剩下的蚊子在帐篷里和小姑子打游击战,声东击西,四处奔波,发挥着最后的聪明才智,但终究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那清脆的“啪嗒”声,有时候会在半夜突然响起——大约是蚊子援军从蚊帐的一个洞里钻进来了!

嫂子像猫头鹰一样,负责夜间安全。如果头顶的房梁上有动静,沙沙作响,偶尔发出吱吱声,小姑就会在半醒半梦间用指甲刮床板,发出声响。那家伙太嚣张了,得寸进尺,跳到蚊帐顶上,在竹竿上踩高跷。大嫂“喵”的一声尖叫,把它吓跑了。

夜很深,我终于平静下来。正是睡觉的好时候,我和嫂子也懒得追究这种无端的骚扰,就让他们走了。第二天,它回来的时候,小姑会像往常一样“喵喵”叫。如果她害怕了,就会有更多的招数:拍打墙壁,敲桌子,大喊大叫...总会把她赶走。后来家里养了一只猫。夜晚,猫眼闪着绿光,温柔地环顾四周。那个吱吱叫的东西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在城市里游行了。

冬天,我们在被子里放一个火笼。这是一种形似小筐的陶器,底部是草木屑,中间是木炭,上面还有一层草木灰,加热非常方便。

我和我嫂子上床了。被子热了,嫂子就把火笼提下来。但是有几次我还没来得及移开火笼就睡着了。有一次,不知道是谁先闻到烟味的,反正床上异常的热。我们迅速翻过身,坐了起来。我们一看,火笼被我们踢翻了!带着火星的草木灰溅到床中间,棉絮烫得像烧饼,好像被人吃了!多么激动人心啊!嫂子见我没被烫着,也就放心了。

我嫂子十八九岁的时候,家里给她订了婚。男人的村子和我们隔江相望,比较近。端午节期间,他来看望他的嫂子,买了几套新衣服和一些漂亮的新面料。我和小姑的房间里堆了很多礼物,家里就像过年一样。

不久后,我听说那个叔叔参军了。他从远方部队写来的信,一封接一封,比冬天的雪花还多。有一次,信封里有一张照片。他穿着一身军装,威严地站在鸭绿江边,显得十分自豪。嫂子说他在很远的地方,在中国的边境。

小姑写信的时候总会磨掉很多纸团,写着写着就磨掉了。这些纸团静静地躺在五个抽屉的抽屉里。我偷偷打开它们,开头都是一样的:“亲爱的冯……”

小姑闲暇时,不是绣袜底,就是绣窗帘。下雨天,村里几个大姑娘约好一起绣花,我嫂子带着我。那窗帘真的很漂亮,蓝底白云,鸳鸯戏水,鲜花盛开。一切都是热闹喜庆的。

镇守边疆的大叔回来了。听说嫂子要结婚了。村里人都说:女人不许留。但是我舍不得小姑子。她走了。谁来给我拍蚊子?谁会和我说话?我感冒了谁陪我打喷嚏?

但是我嫂子的嫁妆已经粉刷好了,鲜红喜庆的颜色充满了我们的房间。那天早上,天还没亮,家里就热闹非凡,迎亲队伍把小姑子带走了。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不知道如何悲伤,也不知道如何祝福,更不用说说出了感人的话。我只知道小姑陪伴了我整个童年和青春期。她给我穿上衣服,在我的头发上插上鲜花;她为我驱蚊,守护我整夜安眠;她把她大方的衣服借给我,以满足我小小的虚荣心。为了我,她一定是受了委屈,流了泪。我们简陋而有趣的房子,随着我嫂子的结婚,突然变得空荡荡的,连空气都稀薄了!窗前的栀子花一如既往的静静的开着,闻起来香的几乎让人心酸!

很多年后,小姑子和大伯也经历了风风雨雨。首先,我叔叔结婚后不久就失去了父亲和母亲。后来为了生计,舅舅去了河北,在煤矿和铁矿之间跑,饱受离家之苦。有一次,我叔叔在检修变压器的时候,意外触电,面部和颈部多处烧伤。嫂子身体虚弱,经常生病。最严重的一次,她已经住进了市人民医院肿瘤科。难得的是,她叔叔一直很照顾她,陪着她,还请了最好的医生给她治疗。

医院是一个充满温暖和悲伤的地方。疾病折磨着人的身体和意志,对患者和家属都是极大的考验。我国有句谚语:长床前无孝子。长时间伺候病人,连我自己的儿子都会烦。但我叔叔从不抱怨。相反,他的声音比以前柔和了,心思也比平时细腻了。冬天,嫂子脚冷,他就灌一个热水瓶给她暖脚。怕被烫伤,他在热水袋里包了一条薄毛巾,小心翼翼地放进被子里。病房里的人看到了,都忍不住赞叹嫂子:“你们家真细心!比女人的心还细!”

嫂子的身体状况一天比一天好。她的心是甜蜜的。有什么能比两颗紧紧相依的心更能给人力量?

再见到嫂子的时候,她已经白头发了。她笑的时候,眼睛里的细纹藏不住。但是她还是那么漂亮。她乐观的态度和发自内心的微笑深深感染了我。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打开了叔叔朋友圈的相册。我姐夫的朋友圈和我们不一样。生活中的琐事大多不提。简单的朋友圈只有几十条,主角只有一个,就是我那日渐老去的嫂子。照片不多,拍照技术也不是特别好,但每一张都是同龄人的足迹,坐着,站着,牵着手,或肩并肩,每一张都是相爱的。

如果你在北京的大街上遇到这样一对中年夫妇——他们鬓角斑白,笑容温暖;他们踩着夕阳或披着朝阳,一个在慢慢说话,一个在认真倾听;他们不懂摄影和造型,只会拍“我眼中最美的你”——那是我嫂子和叔叔。请祝福他们,祝福他们永远幸福。

如果你是军人,请向我可爱的叔叔致以亲切的问候、宽容和体贴,这是他最光荣的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