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金庸小说《射雕英雄传:郭靖的英雄之路》

《射雕英雄传》是一部非常成功的小说,郭靖是一个非常成功的人物。与陈家洛和袁承志公子的形象相反,他是一个来自农民家庭的简单男孩,天性淳朴,声音沉闷。郭靖写作成功,是因为他性格清晰稳重。他似乎是正统道德观念和传统侠义精神的化身。他的一举一动都来自于自然之心。读者可能不同意他的观点和做法,但他们永远不会不理解他或怀疑他。“郭靖”这个人物的真实感,大部分来自于他的单纯和真诚。

郭靖人品最重要,武功次之,从小的人生目标很明确:做一个好英雄,为父报仇。“复仇”这个概念在现代现实社会当然是不被允许的,但在武侠小说的奇幻世界里却是一种基本的道德责任。看武侠小说,我觉得不应该从现实的角度来看“复仇”,而应该从象征的角度来理解“复仇”是世俗社会指定的道德责任和权利。郭靖“为父报仇”的目标,简单来说就是“做一个好人”,尽自己的社会义务。郭靖的道德观念并不是来源于高深的理论,而是基于一些非常普遍的信念,比如长辈的命令必须遵守,答应人的事情必须做到。对朋友要忠诚,不要怕死。不要骗人。不要贪财等等。“为国为民”就是由这些简单普通的道德观念衍生出来的理想,没有什么难理解的。郭靖的不凡,在于他对自己从小培养的道德信仰始终不渝的忠诚。

聪明的人在道德问题上往往摇摆不定,愚钝的人却立场坚定,思路清晰。郭靖本性淳朴,在道德选择上异常清晰,符合道理。在郑华公主和黄蓉之间,他选择了嫁给郑华而不是黄蓉。黄蓉伤心地问他为什么,他说:“我是个傻子,什么都不懂。我只知道我答应过的事,决不能食言。但我不打架。反正我心里只有你。”郭靖既没有陈家洛的优柔寡断,也没有袁承志的自以为是,但他的笨拙是他获得信任和尊重的根源。

郭靖比陈家洛和袁承志更成功,另一个重要原因是他有一个发展和成熟的时期。小郭靖包含了成熟的郭靖,他的人格和道德伦理基础从未改变。但通过他的经历,他从被动变成了主动,他的道德观也从外来的规则演变成了自己的生活原则。他在郑华和黄蓉之间的选择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起初,他认为我的长辈给我开的药方一定是对的,所以我必须嫁给郑华;但是按照父亲的遗愿,我要和杨康好,按照杨叔叔的遗愿,我要嫁给穆念慈;显然这些事情是做不到的,所以长辈给我开的药不一定对。然而,怀着“你决不能食言”的思想,毫无疑问,他答应了要和郑华结婚,他必须实践他的诺言。这个例子是一个明显的转折点。郭靖已经从服从长辈的被动道德层面,进化到为自己的言行承担后果的主动层面。

这个例子一个有意思的地方是,他在《长辈条例》和自己内心的情感倾向之间选择了内心的情感倾向,为了“别人的几句话”而拒绝和黄蓉分开;但在他的情感倾向和道德责任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道德责任。后来在《神雕侠侣》中,中年男子郭靖在忽必烈的记述中讲到“大义灭亲”,郭芙砍断了杨过的胳膊,于是决定砍断女儿的胳膊赎罪,就是同一道理的体现。

陈家洛和袁承志都是年轻的领导人,但郭靖不是。他的政治觉醒,和他的武功一样,都是因为他的努力,一点一滴积累到填充的地方,最后开花结果。一开始他最大的责任只是为父报仇,为七爷争面子,好好拿下杨康。但随着阅历和见识的增长,他逐渐体会到了善恶之争。国家大事和人民疾苦需要有人来承担救助。

渐渐地,复仇、夺世界第一等个人的事情都变得次要了。在岳飞的遗书里,他突然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志向和理想。郭靖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领导了蒙古人的抗金战争。有了这次经历,再经过极其艰难的考验和自省,郭靖不再是“傻小子”了。他最终把“为国为民”确立为自己的终身目标,领导位置是自己主动走上的。郭靖也不是没有缺点。有很多人批评黄蓉在《神雕侠侣》中暴露了自己的缺点,但其实郭靖暴露了一个更大的缺点,那就是在道德上是一个思想封闭的人。他不仅不能容忍与他的道德观念不同的观念,甚至不能理解。同时,他的道德观过于僵化和规定性,这使得他有时不可理喻。例如,如果他想砍掉郭芙的胳膊来惩罚她砍掉杨过的胳膊,这将是非常不合理的。一来她不是故意的,二来杨过的胳膊已经断了。砍掉郭芙的胳膊对他有什么好处?

郭芙应该受到惩罚,应该尽力补偿杨过,但“以眼还眼,以眼还眼”几乎是野蛮的。再比如,他宁愿马上杀了杨过,也不愿让他爱上师父。郭靖,一个把传统道德维护到这种地步,处于权威地位的大侠,我感觉自己被困在专制里了。问题是郭靖在生活中太执着了。太静了。人在人生的不同阶段应该有不同的规章制度。年轻的时候要严格要求自己,但是到了权威的位置,就需要培养智慧,小心待人。郭靖也是人,他也有缺点,这并不损害这个角色的成功,反而让他更加现实友善。郭靖的性格能写得成功,至少有一半是因为黄蓉的反差。没有黄蓉的活泼和古怪,郭靖的愚笨必然会很平淡;没有黄蓉,郭靖的经历不可能如此新奇有趣。黄蓉是一个小魔女,郭靖是一个很棒的家伙,黄蓉听郭靖的话,但是没有黄蓉,这个很棒的家伙解决不了很多事情,理解不了。

最重要的是黄蓉这个小魔女把他塑造成了一个好人。不是他哄洪七公教他武功,是黄蓉。他只能关心悲痛,不去想是谁在桃花岛杀了他的五个老师。黄蓉会为自己和父亲报仇,然后还是会对他好;他可以体贴地确定与郑华结婚的承诺,无论婚约是什么,黄蓉都将继续与他在一起。如果黄蓉的道德观念是随和,一切以他为重,郭靖的坚持原则就不会那么容易。如果说郭靖有什么缺点的话,那就是他太幸运了。似乎他能成为他道德上的完美,是因为运气让他不用付出太多。正因为如此,他后来的道德专制更加没有说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