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山水秀小说
一个民族的语言,根据其文化的长度和深度,总是有大量的成语。其中俚语、成语、谚语、俗语比较流行;记录下来的可以称之为名言;如果语言震撼,可以称之为警句;说的有道理的可以叫谚语,用道家的方式说的也叫谚语。
为了便于分类,我想把这些名字任意分为成语和格言警句,认为成语很短,可以是短句,也可以是短语,而格言应该是整句。人们还认为,大多数成语反映了事态,而大多数谚语应该是合理的。例如,“张李三斯”只是一个成语,但“捐而不捐”是座右铭。在折旧率越来越高的时代,最贵的是古董,最流行的却是成语。古董很贵,但高价未必有市场。成语,即古人之言,出自多人,入多人耳。简直是“没有这位先生的一天。”当代最流行的话,不是出自金庸或者亦舒,昆德拉或者村上春树,而是出自古人的话。比如“一言难尽”或者“一言不合”都是从古代来的,正好是成语。
古人的话,或简练或朴实,或声调洪亮,或结构匀称,或形象生动,都延续了几千年,但越说越容易(越写越好),所以就成了成语。现在我们每天输出的很多成语早已断章取义,成为独立的词汇,即使不知道出处,也不妨碍。很多人没读过《论语》,却还能说出“道听途说”、“言不由衷”、“以德报怨”、“以文会友”、“温文尔雅”、“慎终追远”、“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教而不分”、“如何用牛刀杀鸡”。同样没读过老子的人,还是会说四字成语,永远,从此幸福,甘冒死,大器晚成,受宠若惊,与世和谐,神秘莫测,小国寡民。其实有很多成语并不像现在这么通顺,比如“和光尘”,原来是“和光尘”,而“道听途说”,原来是“道听途说,道德沦丧。”但时间如河,语法如沙,日在月上磨,实际上磨去了所有的棱角,只剩下圆滑流畅的四字语法,是那么的圆滑自然,像满滩的鹅卵石。
很多人认为白话文取代文言文后,文言文就要被彻底废除了。其实文言文并没有被废除,而是作为一个成语保留了下来。它的简洁、工整可以弥补白话文的不足,句法或节奏可以在白话文的语气上及时收紧,使文章变得波澜起伏。
“呃”
成语是民族智慧的结晶,人心相通,道理相同,所以世界各国的成语和格言往往不谋而合,甚至雷同,令人惊讶。再看英语例子:
滴水穿石。
熟悉滋生轻视。(最近的也不逊色)
欲速则不达。(欲速则不达)
熟能生巧。(熟能生巧)
说曹操,曹操就到。
趁热打铁。
骑虎难下。
最后一种情况值得怀疑,因为英国没有老虎。也许这个谚语来自中国。亚里士多德的名言:“一只燕子不是夏天;晴天不算。“传来传去,成了四国的座右铭;只有英语和西班牙语还保留着“一燕不成夏”的原意,法语和意大利语则变成了“一燕不成春”。以下是英文、西班牙文、法文和意大利文的原文:
一燕不成夏。
一个女孩没有真正的爱。
一个燕子不是春天。
一首不属于春天的歌。
虽然有些民族的观念和我们不一样,但我们在读他们的成语时,还是会会心一笑,觉得新奇有趣。例如:
客人一小时看到的比主人一年看到的还多。(波兰谚语)
爱来自母亲;其次,来自狗;更多来自爱人。(波兰谚语)
贼出双入对,骗子却是一个。(美国谚语)
古波斯的谚语充满了智慧和幽默。最感动的一句话是:“我一直在抱怨没有鞋穿,直到我看到有人没有脚。”在最近的伊拉克战争中,许多孩子都缺手少脚。如果用这句话来注释照片,那就加倍可怜了。其他波斯谚语包括如下:
鼓声只能从远处听到。
蛇总是被青蛙欺负。
一旦被蛇咬了,从此就不敢见绳了。
一个人的头越大,头疼的越厉害。
在蚂蚁的家里,一滴露珠变成了洪水。
给他看死亡,他就会满足于发烧。
死亡是一只骆驼,它会卧在每家的门口。
信神,但拴好你的骆驼。
小时候偷鸡蛋,长大了偷骆驼。
“三”
成语和格言警句就像《天方夜谭》瓶子里的人精,神奇大于渺小,把哲理浓缩成诗意的短句,让人回味无穷。一般来说,成语的审美有三个条件:简洁、对称、悦耳。
有一句英语谚语说:“简单是好主意的灵魂。”(简洁是智慧的灵魂。)一个高明的想法,就像闪电石火,是爆炸性的,不能犹豫,不能修改,所以肯定是厉害的,也是守信用的。如果你犹豫不决,辗转反侧,似乎只是想一想,并没有得出结论。所有格言警句必须是整数,小数点后面不能拖。而且句子长了就很难记了,也不会有引用。怎么能长久呢?比如“一言难尽”,如果拖成“一句话也说不清楚”,就会散成一堆沙子。
第二个条件是对称。中国的方块字创造对称美是最理想的。对仗是中国文体的一大特色。至于一篇骈文,小到一首格律诗,一副对联,在对仗上都能做到炉火纯青。成语就是这种对称美学最精致的样本,每天口头书写,运用自如。真的是中国人最珍贵的遗产,也是最普遍的现金。比如“门对门”这个词组,名词对名词,动词对动词,方对方,平对方,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完全满足了我们的美感,语法上,视觉上,听觉上。再比如,古人常说“一草出水,五代在风”,真的很美。西方绘画,无论是乔尔乔·瓦萨里的名作《意大利著名建筑师、绘画和雕塑家传记》,还是德拉库娃的《日记》,有这样生动优雅的美吗?当然,西方语言也可以追求对称之美。但拼音字符长短不一,语法变化多端。即使纠结于虚词,也不如汉语灵活。比如“张四”这个词,在英语里和汤姆、迪克、哈利比较接近,但是英文名有长有短,还有一个连词。我很抱歉来了。就像“春夏秋冬”在中文里是四个势均力敌的实词,但在英文里多了一个and。在英语习语中,还可以举出一些勉强接近汉语的对称句,比如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其父必有其子)/易来易去(易来易去)//两个是伴,三个是无。(二人为伴,三人为乱——指夫妻关系)//闲了棍子惯了孩子其实这些句子还是不像中国成语那么“合适”。
第三个条件是悦耳,也就是说,说话要顺口,所以用词一定要简单,语气一定要响亮。为了让它流畅,音调除了大点还要来回叫,你扔我捡。例如,小中风倒大橡树。(一千遍,一棵巨橡木撑不住自己)与押韵的笔画和橡木相呼应。另一个例子是,一针及时省九针。(早一针,头上省九针)回声在半和声的时和九。再比如,不押韵也不讲道理。(无理)用排比句来回答对方。
“老板”
英语中所谓的“四个字母的单词”是指骂人的话。中文里的脏话是“圣紫晶”。大多数中国成语都是基于四个字。所谓“四字成语”,在结构上可以分为两类:
一种是用单行句法说一件事,语法上是一个完整的句子;另一种是用平行句法说一个状态,语法上只是一个短语。“天下为公”、“无为”、“不做游戏”、“大器晚成”都属于前一类。“三长两短”、“千方百计”、“想当然”、“花前月下”,前两个词和后两个词在意义、语法、语气上都是对立的,属于后一类。
结构上,平行四字格成语往往把两组同义词或反义词分开,错开。比如“千军万马”的原意只是“千军万马”,还有很多字。但当交叉重组被拆解后,就变成了对抗,而且是均匀平滑的,完成了审美结构。如果拆开做成“千马万军”,就会变得又平又扁,不美观。同样,“千山满水”换成“万水千山”的意义上也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平仄均匀的审美例外。所以这些四字成语就是由这个原理形成的:
《千方百计》、《磨炼》、《千言万语》、《千呼万唤》、《千代》、《千奇百怪》、《千门万户》、《千真万确》、《千山万谷》
这个组合应该是一千句以上,甚至一万句。这种音义交错的对仗句式,让人想起西方作曲的“对位法”。而汉语四字格成语的结构有时并不兼顾音义,重于义。比如“山明水秀”这句话,水可以明丽,但是山怎么会明丽呢?可见为了通顺,有时候会放下逻辑。《少男少女》也是如此。通常红色与女性联系在一起,所以有“美”、“粉”、“茶”、“红妆”、“八卦”、“桃色”等词。不过这里“红”字是给男人安排的,没别的,因为“红”和“男”都是平声。还有一句是奇数四字成语,那就是“乱七八糟”。不分层次,即属字,应是“乱七八糟”或“乱七八糟”;云“乱七八糟”就是乱七八糟。
汉语成语虽然以四句为常态,但也不乏长句法。比如“无巧不成书”、“物以稀为贵”这五个字。再比如六字“不择手段”“不知道,不知道。”七个字是最多的,因为诗词中的名句都可以用,连杯子签名的诗都是七个字:俗话说“真金不怕火炼”“心不死,直到黄河”等句子很多。至于八个字,比如“有所成就还不够,失败还绰绰有余”或者“成功的也是萧何,失败的也是萧何”,其实还是基于四个字。
“吴”
新文学改白话文而不是文言文,但文言文的智慧和语法却被成千上万的成语保存了下来,像一笔丰厚的遗产,不需要纳税,也不需要兑现。在口头写作中,它总是取之不尽的现金。
白话文用成语可以润滑节奏,调整句法,改变文体。我们很难想象一篇文章可以完全没有成语,因为这样的文章必然繁琐冗长;也很难想象一篇文章只会用成语来应付一个关键时刻,因为这样的作家只能靠古人去思考,去接古人的智慧。满口成语的人显得油嘴滑舌,相反,完全不用成语的人要费很多口舌。一个合格的作家会适当的赶走成语。
“言出必行”是大散文作家韩愈的命题。一个敏捷的作家要想灵活运用成语而不是墨守成规,就要意识到如何因势利导,充分利用自己的力量,物尽其用。灵活运用成语就像借用传统的资本,加上一些别出心裁来赚取创作的趣味,其妙处就像灵活运用典故一样,所以一定要古为今用,推陈出新。于是以花代树,读者看到了,又觉得似曾相识,就像看到熟人的孩子,认出他们很像他的父亲,却又有些欣慰。
这种戏仿手法在英语中被称为戏仿,王尔德就是其中的大师。我曾经引用过一个英语成语,说在婚后的日子里,“二人为伴,三人无”。王尔德拿三角形的美开玩笑,说“三个是伴,两个是无”。他讽刺婚姻说“离婚是天造地设”,而夫妻在公共场合打情骂俏则是“家丑外扬”。莎士比亚的名剧《仲夏夜之梦》曾经加了“仲夏夜之梦”这个词,真的很调皮,但是翻译不出来英文。美国诗人吉尔默写过名句“诗是什么?像我这样的工具做出来的,/但只有上帝才能做一棵树”被奥格登·纳什这种谐音诗稍微扭曲了一下,就变得好玩了:“诗歌是我这样的工具做出来的,/但只有上帝才能做三重奏”,原来是对三位一体的一个典故,很搞笑。
我翻译王尔德的喜剧《非儿戏》,偶然看到这样一段话:你该结婚了。一个我能理解的厌世者——一个女人的绳子,从来没有!这是老小姐劝蔡牧师结婚的一段话。可惜她说话咬文嚼字,把厌女症患者误认为是讨厌女性的女人,但美就美在和上面说的厌世症患者是一个格式。如果我不寻求灵活性,我只会把它逐字翻译成“我能理解一个厌恶人类的人——一个厌恶女人的人,永远不能!”“观众一定不知所措。于是,我求助于中文的四字成语,把英文名词改成中文短句:“我可以理解为一个人讨厌人类,想一个人独处——一个人讨厌女人,想一个人独处,莫名其妙!”“独处”本来是一个成语,但“独处”是在“独处”的语法中注入了“独处”的意思而得到的。在《无儿戏》的另一个地方,两个朋友谈论乡村生活;阿吉可以问问乡下来的杰克,他在乡下逗什么样的人玩。杰克淡淡地回答:哦,邻居,邻居。我的中文翻译还是靠自然易懂的四字成语。于是我翻译:“哦,邻居。“如果直译成‘哦,邻居邻居’就奇怪了。
在剧中的另一个部分,巴太太质问追求女儿的少年:“我一直认为,一个打算结婚的男人,要么什么都知道,要么什么都不知道。”你是哪种人?”杰克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前一句的原文是...应该什么都知道或者什么都不知道,后一句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如果翻译成“应该什么都知道或者什么都不知道”,那就太繁琐,太不成熟了。说明处理英语或其他西方名词,尤其是抽象名词,不得不用汉语短句,尤其是简洁有力的四字成语。
“鲁”
我最近有一本书,书名是《英语配中文》,评论的是英文作品应该如何翻译成中文,但它的四句话方法是基于成语“英语配中文”。我只改了一个字,原话“英中”变成了英中:英语是进口的,汉语是出口的。所以成语大有用武之地,不仅可以原封不动的照搬,还可以器官移植,让成语与时俱进,更加鲜活,丰富汉语。
我还有一本书《有序》,收集了为别人写的序言。这些四字成语原封不动,只是“序”字的含义扩大了。我的散文集题目中的“日不落之国”这句话,不是中国成语,而是英文短语,说英国是一个帝国,殖民地遍布全球,到处都是阳光,一定有英国的领土。1997年,我们四个女儿分别生活在加拿大、美国、英国和比利时,我们夫妻生活在台湾省,所以我们家的其他人可以称得上是“日不落”。
另外,我的书名都是四字成语形式的,书也很多,比如《五凌少年》《白玉苦瓜》《绿边愁》《分水岭上》《春天半岛》《观音过水》《渡江》《五行发光》《高楼临海》等等。这种四句模式可以说已经成为我书名的常用格式。
为了写这篇文章,我回顾了自己的文风和诗风,发现这四句法,无论是单线还是并线,对我的语言风格贡献很大。我曾经说过,我的语言是“想当然,因势利导”,就是用白话文作为基调,用文言文来调整灵活度、语速、语气、场景。所谓文言文,不需要清高深邃,需要稳重凝练,不需要华丽词藻,但需要忠于文字,不浪费。
比如《白玉苦瓜》的最后几行:
.....一种神奇的水果。
不在仙山,在人间。
长腐,你的前任,唉,长腐。
换轮胎的手,灵巧的手腕
我渴望引渡你。
笑傲白玉中流淌的灵魂
一首歌,唱出了人生曾经的苦与苦。
被永远引渡,结果会很甜。
《千人千面盼》是四字成语新铸,描述玉器工匠为了将苦瓜的灵魂注入白玉,反复对比真苦瓜和玉雕苦瓜。“苦瓜”和“甜果”的最后两行,必须用文言文的简单句法,逼出“人生靠艺术来升华”的信念,而这种视生死而定的信念,更多的是依靠“瓜、苦、果、甜”这四个字的对仗和双音,才能坚持下去,得出结论。按照一般新诗不成熟的句法,把最后两行写成这样还不错:“一首歌,念叨着人生曾是苦瓜/被永远引渡,变成了甘果”,但比起文言文的四句法,就太松太浅了。
中国诗歌的句法,始于四字的庄严,后于五字七字的奇偶交替,反其道而行之,相得益彰,最后长短句灵活多彩。但四字源一直很典型,不仅在七言诗中成为句首稳定大局,在四六骈文中也排在第一位,甚至在单行古文中也常常成为垫底的语法。
一个现代作家,无论是想用它,创新它,还是回避它,都不能不明白它在汉语语法中的重要地位。在我自己的散文中,也是重要的体裁和句法。
我早期的散文是兼容英语句法的,单行比平行线多,四字成语或四句句式少。后期有意“摆脱英语文化”,不仅句子变短,而且分散交错,于是四字字体增多。评论我散文的学者,很多人肯定我的后期,质疑我的前期。这恐怕也是一大原因。
早期的我,就像大闹天宫的孙悟空;后来,我成了唐僧的弟子。早年飞扬跋扈,不知为谁。后期似乎有很多“优雅驯服”的,但是太“驯服”了。
下面以及从我以前和以后的文章中,各引一段作为对照:
主题的现代化是中国作家早就应该关注的问题之一。一个真正敏感的作家,应该把纤细的触角伸向艺术的每一个角落,我们无法想象一个充满现代精神的作品,会愿意戴上发霉的帽子。
——摘自《话题目的现代化》,1963年。
幸而惠在世界各地都读过我的诗,并作了评论。三年成功,马上要出书了,我去要订单...好在惠选诗不仅“有名无实”,而且往往“独树一帜”,会挑出一些评论家很少关注的“冷作”或新作,让我惊喜。
——摘自《读陈星辉》,2002年。
“纯洁”
四字成语或四字成语在汉语中盘踞已久。它们不仅容易写,而且容易导出,这已经成为语法的一个主要基调。此外,他们中的许多人已经成为民族智慧或民俗的载体。有的渊源很大,有的来源不明。所以不仅学者善于驱逐,就连江湖人士也会引用几句。
作为一个作家,如果不善于驱逐成语,或者能用的成语非常有限,怎么从两面写呢?但是另一方面。如果他不能发明自己的新词新句,遇到关键时刻不能靠几句平衡的、鹦鹉学舌的套话来自拔,那他就永远无法创造。
真正的大师应该把成语用在刀刃上,从旧句中带出新意,或者以花代树,把旧框框嵌入新词,创造新趣味。只有这样,才能激发民族语言的生命力,使之生动活泼。
至于成语与各种体裁的关系,也是值得探讨的。一般来说,诗歌是原创的,可以用四字格法求变求新,但不宜原封不动地照搬。小说的对话可以根据人物的身份使用成语或俚语,但要区分叙事部分。该剧台词通俗易懂,不妨用一些简单响亮的成语;抽象生硬的名词最好用成语短句解决。散文是直接对读者说话的,就像有礼貌的人的闲言碎语。用一些成语是可以的,但是像有礼貌的人说话,不妨把成语变成新的。论文是学者的发言,所以要谨慎选词,用的成语要优雅端庄,哪怕是引经据典,甚至是对的。短文以短小精悍取胜,最好避免废话和废词,所以最好多使用成语。童话是最世故、最没有压力的成语。如果在翻译中使用成语,就会失去原汁原味;来自典故的成语,如“早晚”“黑暗”等,尤其不可用。
2004年1月6日
余光中的笔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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