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毅72 后勤班长

护送刘少奇、陈毅穿过日寇封锁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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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小传:佟昌献,男,1925年3月出生,1940年参加革命,1943年入党,历任班长、排长、后勤助理员等职。他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曾获解放勋章、独立自由奖章。

“为了打鬼子,我成为光荣的机枪手”

1938年,日本的侵略给中国大地笼罩上了恐怖的阴影。在以后的几年里,大大小小的

抗日队伍如雨后春笋遍及祖国每个角落。

1940年我15岁时,成为八路军彭城(今徐州)运河支队八中队的一名小战士。也许是我年龄小、不易被鬼子注意,所以经常执行侦察敌情的任务。

1940年11月的一天,班长李步梗带领我和战友丁大如到桩子村的东头探敌情。我们事先侦察到有一条地下水道可以通到日本兵的军营。

一到洞口,只见一名日本哨兵蹲在不远的草丛里,背对着洞口,正准备解手。李班长小声命令道:“干掉他!”

我们轻轻地爬上去,蹑手蹑脚地靠近哨兵。李班长猛伸右臂,箍住了他的脖子。哨兵惊慌失措地张大了嘴,却喊不出声来,慌乱中抓起了枪,刺向李班长的脖子。说时迟那时快,我抓住刺刀,刺进了鬼子的胸膛。然后,我们迅速撤退,在离敌营房4公里远的地方,才听到了身后鬼子的枪声。

回到中队后,队长把队里惟一的一挺机枪奖给了二班,李班长又把它交给了年龄最小的我专管。从此,我就成了一名光荣的机枪手。

朱参谋说:“胡服就是刘少奇”

1942年春的一天,支队童秋龙政委急匆匆地来到八中队,召集全体党员骨干开会。我身为中队机枪班班长也在被召集之列。看着政委严肃的神情,我暗自思忖:一定又是给哪位首长当“保镖”。

所谓当“保镖”,是指护送首长通过日寇封锁线。当时,我苏北新四军及华北八路军与延安党中央的通道要穿过陇海线、津浦线、临枣线、台枣线等几道日军的封锁线,来往的我党我军高级干部的安全必须得到保障,八中队因为善打硬仗、战斗力强而被上级委以此项重任。一年多来,八中队执行护送任务10多次,从未出现纰漏,积累了丰富的战斗经验。因此,每有重大任务,支队领导往往首先想到的是八中队。

听说护送的首长叫“胡服”。童政委还特别强调不许有任何疏忽。看着政委极其严肃的面孔,我心里嘀咕着:胡服究竟是谁呀?

我们这次的通道从中队所在地到邳州县,有90公里,多是田间野道,必须在夜间走完。夕阳西沉的时候,我们32人在二排长的带领下,来到出发地点。政委远远地候在那里,身边站着3个人。两名年轻一点的挎着短枪,显得很精干,应该是警卫员。还有一位年龄长一些,约有40来岁,身材高大,和蔼可亲。

我们预先侦察了3条路线,一旦遇到情况,立即改变路线,避免和敌人死打硬拼。当夕阳还剩下最后一丝余晖时,我们上路了。政委作了最后的动员,向首长敬礼握别。看着政委毕恭毕敬的样子,我不禁又想:这位胡服同志究竟是什么级别的首长呢?

夜幕中,一行人匆匆行走在野地里。排长带一个班走在前面,我带着机枪班,围着胡服同志走在中间,一班长带一个班断后。天完全黑下来,没有月亮,只有天边的几颗星星时隐时现。一夜之间要行进90公里,我们几乎是一路小跑。按照纪律,路上是不允许谈话的。大家都缄默不语,只听见沙沙的脚步声和吁吁的喘息声。

通过第一道封锁线很顺利。小憩时,我们找了一块低洼地,席地而坐。四周有哨兵警戒。大家拿出干粮——几块地瓜面窝窝头。胡服同志就着凉白开水吃得津津有味。吃完饭后,胡服摸出一根卷烟点燃。抽烟过程中,他一直用双手捂着火星。警卫员小声告诉我:首长们日理万机,常常靠抽烟提神,因此烟瘾都很大。胡服听到我们的谈话,冲我们微笑点头,又小声问我:“小鬼多大了?”“家里都有什么人?”“为什么参加革命?”一口湖南腔。

通过第二道封锁线时,碰到了一些麻烦。先是听见不远处鬼子据点里人声嘈杂,狼狗的嗥叫声特别瘆人。接着,明堡上的探照灯往四处扫来。我们赶紧就地趴下。排长召集几名班长开会,商量对策:一旦战斗打响,一班长带领一班保护首长先撤,余下的人由排长和我断后掩护。我握机枪的手有些颤抖,临别前政委交待的“不许有任何闪失”的话又回响在耳畔。一旦战斗打响了,谁又能保证不会发生任何意外呢?如果首长发生意外,我们怎么向上级交待?

还好,鬼子据点里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事后才知道,原来是几名伪军喝醉酒打架,鬼子兵以为游击队袭击,乱成了一团。

又过了许久,先行的侦察员报告,可以通行。经此一惊,我们加快了速度。春天的夜,乍暖还寒,我们脱去外套还是汗流浃背。几十公里的急行军,我们这帮毛头小伙子还能挺住,胡服同志却早已累得大口大口地喘气。大家都劝他骑马,他却固执地坚持与我们一起步行。

第二天凌晨,我们顺利到达目的地,胡服同志被新四军九旅三军分区的朱参谋接走。他和我们一一握别,表示感谢。两年后的1944年,时任排长的我被上级派往新四军九旅三军分区学习,又见到了朱参谋(此时已任军分区教导队队长)闲聊起来。朱参谋问:“还记得胡服同志吗?”我说:“当然记得。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级别的首长?”朱参谋大笑起来,最后神秘地告诉我:“胡服就是刘少奇。”

陈毅说:“怎么都是一群小鬼哟?”

1943年,我八路军、新四军积极贯彻党中央关于“敌退我进”的斗争方针和“挤敌人”的指示,派出大量武工队和游击队深入敌后,对敌展开地雷战、地道战、麻雀战、围困战、交通战,积极打击蚕食和骚扰之敌,并开展政治攻势,瓦解日伪军。日军垂死挣扎,多次对我抗日根据地实施报复性“大扫荡”,并加强对解放区的封锁。运河支队除了配合大部队进行反“扫荡”,直接打击日寇外,在执行护送首长任务时还创造性地开展工作。

这年秋的一天,我们奉命护送陈毅军长。陈毅军长由新四军军部去延安党中央。我们的任务是将他从邳州城南巨山新四军三军分区安全护送到枣庄以西的临城,交给铁道游击队。

见到大名鼎鼎的陈毅军长,我们这帮小伙子都很兴奋。“怎么都是一群小鬼哟?”一见面,陈军长就操着浓浓的四川口音微笑着打趣。“小鬼,小鬼怎么啦?”我年轻血气方刚,很不服气,“我们还有个老头班,都是50来岁的,战斗经验很丰富,就是跑不动……”“小鬼挺能讲的嘛!”陈毅军长乐了,大伙也都笑了起来。

前两天一切顺利,我们不免暗自庆幸。第三天行至滕县境内弯榆村时,突然从敌据点里跑出一名伪军,我们的神经高度紧张起来,紧紧围住陈毅军长。见到荷枪实弹的我们,伪军拔腿就逃。两名战士追上前去,很快缴了他的械。一审问,原来是个开小差的伪军。我带着一个班的人马押着伪军去敌据点“交涉”。

随着我敌后抗日力量的发展壮大,伪军“狗仗人势”的时代一去不返。其时运河支队和沿线各伪军据点达成“协议”:伪军不许阻挠我方人员穿越封锁线,我方不攻打伪军据点。以往我们通过封锁线时伪军都是封闭营门,禁止人员外出。今天虚惊了我们一场,伪军小队长一个劲地陪不是,又是端茶,又是递烟。

回去一汇报,陈军长对我们说:“敌人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天喽!”

到达目的地,我们和陈毅军长已经像老朋友一样随便了。我说:“首长,我们的子弹不够打,机枪也太少,能不能换一换武器?”

“武器多得很嘛,看你们有没有本领去拿喽!”陈毅军长指着鬼子据点的方向风趣地侃道。大家又是一阵会心的大笑。

采访手记:盛夏,一个清风拂面的下午,我们如约来到苏州军分区某干休所佟昌献老人的家中,请他回忆难忘的抗战岁月。佟老谈到他如何成为一名机枪手,两次护送重要领导人通过日寇封锁线的经历,深深地吸引了我们。

采访结束时,我们提出要看一看佟老的荣誉奖章,佟老却连连摆手:“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就让它留在记忆里吧!更重要的是我们要珍惜今天来之不易的和平。”握别时,我们向佟老庄严地敬了一个军礼。这是对一名老英雄发自内心的崇敬,也是对千千万万为了祖国解放事业英勇战斗过的老前辈们发自内心的崇敬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