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念的女儿为什么而死?晚年独居美国,被誉为最后一位名媛
这个被誉为“上海最后一位真正名媛”的女人
终其一生只出过这一版英文自传
用她的往日今昔,教育了整整三代西方读者
用自己伟大的品格,告诉人们:
生死面前,
该怎样保存尊严和体面。
“我的前半生”:从贵族名媛到外交官夫人
我时常看到那位叫作姚念媛(郑念)的“无名氏”,独自出入于弄堂,风姿绰约,衣着华贵。她的孤寂而高傲的表情,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朱大可
郑念出生名门,父亲为留日海归,在北洋 *** 任高官。从小有着优越的家世、顺遂无忧,在《上海生死劫》中,郑念曾这样描述自己的童年:
我独自一人呆在书房里,只听得吊扇在我头上嗡嗡作响,空寂又单调。因着那恹恹的暑气,括在乳白色乾隆古瓶里的朵朵康乃馨都垂头丧气,一幅萎靡不振的样子。沿墙一排书架,满是中外经典名著。幽暗的灯光,将大半间居室都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但白沙发上一对缎面大红绣花靠枕却还是鲜亮夺目,扎眼得很。
她风姿绰约举止优雅,有着倾国倾城的容貌:在天津南开中学读书时,曾四次登上《北洋画报》封面,即使当年名声大噪的赵四小姐也只登上过一次。
她的美丽惊艳四方,引得官宦子弟追求无数,成为远近闻名的“风云人物”。
同时,郑念小知书达礼接受着最好的教育,绝非徒有外表的花瓶:她先后就读于天津南开中学和北平燕京大学,后来更是远赴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留学,取得硕士学位。
也正是在英国伦敦政治经济学院,郑念认识了后来的丈夫——正攻读博士学位的郑康祺。
两位才华横溢的青年彼此欣赏,互相喜欢,许下承诺,结下百年之好。
完成学业后,郑康祺加入了外交部,被派遣到澳大利亚,而郑念也随着丈夫一起,一直漂泊在外,在这一过程中,两人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郑梅萍。
从贵族名媛到外交官夫人,在锦衣玉食的生活里,郑念的前半生过得无比美满顺遂。
1949年夫妇两人放弃了去台湾的机会,选择定居上海。
战乱平息,安定的家,独立的事业,深爱的丈夫,可爱的女儿,此生不必再漂泊,一切似乎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在上海,这座歌舞升平灯红酒绿的大都市,华丽光鲜的外表之下,早已暗藏汹涌的无尽黑暗…
经历文革:“放声哭嚎实在太不文明了”
你年轻时很美丽,不过跟那时相比,我更喜欢现在你经历了沧桑的容颜。
--杜拉斯
回国后,郑念的丈夫郑康祺先担任上海市长陈毅的外交顾问,后出任英国壳牌石油公司上海分公司总经理,而郑念也凭借自己的才识在事业上帮助丈夫良多,生活平静而充实。
然而世事无常,1957年丈夫郑康祺癌症去世,郑念本就是知识渊博,精通外语,因而壳牌石油公司恳请郑念担任总经理助理,而“郑念”这个笔名,也是为了纪念亡夫而起。
但随着文革的到来,生活再次给了郑念致命一击。
由于英国留学和长期供职外商公司的经历,郑念沦为被疯狂猜疑和迫害的对象,并被指控为英国的间谍关进看守所,一关就是六年。
而她唯一的女儿郑梅萍,则遭到造反派的毒打而意外身亡。
第一排右四为郑念女儿郑梅萍
面对各种纳粹式的暴行——饥刑、铐刑、拳打脚踢刑和精神虐待刑,大部分囚徒万念俱灰狼狈不堪。
哪怕再最艰难的时刻,不论怎样的酷刑拷打,郑念也从不悲声求饶,反而每天保持衣冠整洁,不失理智和信念,捍卫自己的尊严。
回忆起那段经历,郑念在书中写道:
我每每看到有人放声大哭,总觉得十分不安,就像看到有人被剥去衣衫 *** 着身子似的。我们自幼就接受了要抑制自己感情的教育。为了不轻易掉泪,我作了长年努力来锻炼自己的意志。这样渐渐地,我已把哭泣视为软弱无能的表现。
郑念借扫帚打扫屋子,每天清洗自己,甚至在看守员嫌麻烦时振振有词地背出毛主席语录:“以讲卫生为光荣,不讲卫生为可耻”,使得看守竟无言反驳,因为毛主席的话便是一切,是不可忤逆的“圣旨”。
不论她遭受怎样的折磨,就算是两千个日夜里双手被反扭在背后,手铐嵌破皮肤,鲜血直流,甚至入厕后拉裤链都疼得撕心裂肺,双手差点残废。她依然没有放弃保持尊严。
那种经过岁月沉淀后的贵族基因,在她的身上展示得淋漓尽致。
她甚至拒绝被释放,除非当局向她公开道歉。
就在快要挨过这段时间的时候,却从看守处获知,自己进监狱后不久,女儿便被人活活打死在大街上。
听到这个消息的郑念痛到不能呼吸,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活着出去,去调查女儿的死因,就算是她最后吐着鲜血肢体僵硬地趴在地上,也要去看看那块沾满她鲜血的土地。
郑念与女儿合影
一个坚强和隐忍的母亲,用自己内心的精神力量,去对抗着无尽的黑暗审判。比起漫长岁月中的等待,大把脱发、牙龈出血和思维的衰退更令她恐慌。
她开始强迫自己每天花几个小时背诵 *** 语录,既活跃脑力,也使自己获取与审讯者辩论的依据,自创体操,强迫自己悄悄锻炼身体,以来对抗接下来的日子。
最终凭借自我坚强的意志和顽强的毅力,郑念在1973年无罪释放。
离开上海:拿什么抵御无常
一位真正的贵族不在他生来就是个贵族,而在他直到去世仍保持着贵族的风采和尊严。
--福楼拜
命运把郑念的生活蹂躏成一张皱纸,但这位双鬓落雪的老人,在这张斑驳残缺的纸片上,计划着自己的将来,希望把生命里剩余的日子过得更好。
1980年,她以看望在美国的妹妹的名义申请出国,出国之前,把家中仅剩的文物全部捐赠于上海博物馆,她不忍心再看见文明在野蛮的暴力下流失。
离开上海那一刻,郑念的内心是复杂而痛苦的。
“将永远离开生我养我的故土,我的心碎了,完全碎了。只有苍天知道,我曾千百倍地努力,要忠贞于我的祖国,可是最终还是完全失败了,但我是无愧的。”
她的青春、她的事业、她满腔的中华热血、她曾经对未来的殷切期望都无私地献给了这座生活了37年的城市。
虽然去美时已经65岁高龄,但郑念很快使自己适应新的生活方式和环境:诸如高速公路上的驾驶、超市购物及银行自动提存款机。
她每天早晨,都会在花园里锻炼身体,和隔壁的邻居一起聊聊天,到上午十点她才返回书房,开始写作。
伏案写作,不忘在案头插一朵玫瑰
哪怕九十岁的郑念,也就活得像高贵的女王,她无视岁月的痕迹,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偶尔会去舞厅跳跳舞,娱乐一下自己的夜生活,满脸灿烂的笑容是她留给舞厅里那些绅士难以忘怀的礼物。
她也会驱车前往郊区,欣赏美丽的自然风景,又或者是跟着年轻人一起参加各种各样的活动。
把每一天都过得充实无比。这样的时光直到2009年11月,郑念病逝于美国华盛顿家中,享年94岁。
郑念在全球巡回为自传《生死上海劫》签售
在美国时,她还时常把“Let the past rest”(让往事过去)挂在嘴边,并鼓励劝慰着世人“一个人主要的就是,不要气馁。
你一定要有一个希望,并且有信心、乐观,朝著那个希望走。如果,你觉得没有希望了,那你就解除武装了。我在监狱里,虽然那么苦,我还是永远要奋斗的。”
她始终相信,一个人想要什么样的生活,那是自己的心态决定的。
希望自己过得像女王一般优雅,就必须得身体力行地去做一件事。
她不把年龄当做借口,她总是说“你需要学习,为什么年龄会成为你的绊脚石?难道年龄不是能够帮助你更好的学习吗?”
自1980年离开上海后,种种原因郑念再也没有回过中国。
但她从来没有停止过对祖国的关切。
她把自己的稿费捐给了美国的一所大学,资助那些中国留学生,减轻在外学习的一些负担!
虽然郑念已经离去,但每每看到她晚年的照片,依旧可以从那深邃而晶亮的双眸里,感受到历经岁月却姿态动人的美好。
时光虽然让她的容貌老去,但从未让她的心老去。
经历过那样无情残酷的岁月,郑念用非凡的勇气、原则和智慧,在苦难中保持着独立的人格,维护着自己的倔强和尊严。
在郑念的一生中,人们真正看到中国最后贵族的精神与坚守。岁月带来的苦难从未把她击垮, 反而让她愈发美丽。
有人的高贵浮于表面,而郑念则把高贵融入进骨子里。
“她把所有的痛苦和辛酸活成了一种生活的调味品,在她眼里,任何辛酸都比不过生死,除却生死一切都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