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大前门》、《面包屑》、《日落》
01
在我的记忆中,厄斯卡尔和我说话的时候我才11岁。
那是一个傍晚,夕阳即将过街,过桥,恍惚地躺在路上。
我放学回家,背着白肩的书包,低头踩着晚霞映出的痕迹。当我踩到桥上的第六个柱影时,仿佛天空突然变了。
地上什么都没有,没有柱子,没有光,只有一个歪歪扭扭的影子,好像是一个人影。
他挡住了我的路。
我根据他拿的那袋面包屑认出了他。他拿着一个不透明的包,我以为是餐厅前面的包。路过餐厅旁边的垃圾堆时看到的。
有一堆垃圾,满是白菜叶和剩菜。在暴雨的冲刷下,它们会变得更加腐烂,在太阳的烘烤下,它们会变得热气腾腾,惹人生厌。
他拿着的包应该是从那里捡的,因为上面有一层油渍,看起来像是稀释过的水,还有一些膨胀的红色米粒。
但袋子里装的是一堆面包屑,应该是从十字路口的面包店拿到的。它没有形状,看起来不像方形的面包。
没有人拿那些东西,没有人愿意在餐馆门口捡塑料袋,没有人去十字路口的面包店乞讨难吃的面包屑。
我抬起头,看到了两条伤疤。
02
余晖洒在他的后脑勺上,像放射性的物体,只有物体中间的点是真实的,两边模糊不清。
厄斯卡尔的脸更黑,像阳光下穿透的老树叶,斑驳扭曲。
他仍然穿着他平常的衣服,一件夏天漏的半袖衣服。我不记得他穿了多少年了。似乎他生来就有。冬天他还有一件一抬胳膊就钻出棉花的大衣。当他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我总觉得可能是一场肮脏的雪。
他没穿裤子,即使天气没那么热,灰蓝色的腰带也比他的腰大,不是一圈。他把绳子系在腰上,就像旧电视机里的那些日本相扑手一样,只是绳结没有他们的好。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觉得他凹陷的脸上有一双大眼睛在盯着我。我有点害怕。
我后悔今天从这座桥走回家。我应该听我父亲的。
我父亲从不让我去这座桥。他说桥下的水很深,我种的时候看不到头。
我的心怦怦直跳,细小的气泡还在喉咙里咽下的口水里来回跳动。
我拉了拉书包的肩带,低头擦进夕阳能照进来的缝隙。
我从没想过他会跟踪我。
我走过去,他跟着,我又走过去,他又跟着,于是我不动了,站在那里看着他。
他弯下腰,来回打量着我。我觉得他的眼神在眼睛里游移,就像一个只会在玩具店门口眨眼睛的大头娃娃。
过了一会儿,他用那沉重的笛声问道:“你是李国铭的儿子吗?”
他提到了我父亲。
我很久没有回答他。
我站在被他挡住的夕阳里抬头看着他,他也看着我。他没有盯着我看,也不像一个只会在玩具店门口动眼睛的傻娃娃。
“你小的时候我见过你。”他这样告诉我的。
我还是没有回答他,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算是礼貌的跳过一次。
然后他自己走了。
他身体有点瘦,腿很细,一点都不直,还有些圆。他的身体走路有点摇摇晃晃,连影子都在晃动,和桥柱重叠在一起,桥柱也被他的晃动弄皱了。
当他的影子完全消失后,我想起了他下巴上的伤疤。说实话,我没有仔细盯着看,也没有别人那么好奇。
我知道他脸上有疤,即使我不知道,因为他的名字太坦率了。
只是不知道县里的人为什么叫他“厄斯卡尔”,为什么加了“二”字。
想必是因为他捡的塑料袋和乞讨的那一堆面包屑,或者是因为他的地位太差,这不能成为理由,或许更多的是因为他吃了亏。
03
我顺利的过了桥,到了桥的尽头,我看到了厄斯卡尔的房子,河边的一栋砖房,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可以住。
家门口放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像县城的垃圾场。他们把所有东西都堆在门口,堆得很高。
我到家时,父亲正坐在凳子上抽烟。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篮球背心,宽松地挂在身上。报纸一起摊在他的膝盖上。他双手翻着报纸,嘴里塞满了烟。烟到了他的眼角,他眯起了眼睛。
香烟灰崩掉在报纸的头上,散落在他的篮球背上。他把香烟从嘴里拿出来,握在手里弹了弹,香烟灰又落在了淡黄色的瓷砖上。
我把书包放下,扔到门口的地板上。当我把另一把椅子挪到茶几旁边的时候,我看到了茶几上的大前门香烟,而不是用锡纸包着的那根。
我从没见过父亲用锡纸包着的大前门抽烟。他只抽这一支。可能他觉得味道一样,只多两毛钱,不值得。
我坐在他旁边,烟味飘过来,像是炎夏时节烧干草的味道,不太好闻。
“我看到了第二个伤疤。”我对他说。
他茫然地看着,把目光从报纸上移开,又把烟头放进嘴里。烟出来后,他把烟头扔在地上,烟头的嘴缩了一下,塌了下去。
“你走那座桥了吗?”
“是的。”
“下次去那里转转。”
他说这话的时候,地上的烟头还没有燃尽,夕阳的最后一缕光线透过积满灰尘的窗户射进来,恰好落在我父亲的脚后跟上。
我从来不知道我父亲和二包子的恩怨,但我知道他们确实存在。我见过他们。
应该是我比较年轻的时候。那一天,我没有去上学,而是玩了一个不舒服的把戏。
恰好我妈上班,我爸休假。
我向父亲要了20分钱,这是我要买牡丹皮的钱。
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来给我,还有一个空烟盒。
我不想让他和我一起去,所以我没有花我那两毛钱的自由。也许我可以买别的东西,或者我可以通过买别的东西去别的地方。
但是他必须跟着我。他打算买下前门。
他跟着我出了门。我们去商店,路过餐馆前面的垃圾堆。
04
父亲买了一个大前门,没有锡纸,而我只买了一个牡丹皮。
当我们经过餐馆前的垃圾堆时,我拿着牡丹皮跟着他。
我在垃圾堆旁边看到了第二个伤疤。他腰里挎着包。袋子掉了下来,粘在了他的身上。太阳从他的头上照下来,他全身一片黑暗。
他还穿着那件破破烂烂的半袖,很久没有清洗了。从远处看,他觉得有点重。他穿着一双凉鞋,鞋跟处有一些空余的空间。交叉的棕带埋在地下垃圾堆里,看不到完整的样子。
我父亲也看到了他,他脚后跟停顿了一下,就像录音机卡住了一样。
这个时候他手里还拿着那盒烟,刚买的前门。
他一边走,一边把那张纸从头上扯下来扔在地上,我踩了上去。
右手在空中晃了两下烟盒,香烟弹出来了。
他拿出两支烟,一支叼在嘴里,另一支拿在手里。
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直接去了Erscar。他走到垃圾场,地上油油的汤流到他的脚上。
二疤子看着父亲朝他走过去,表情也看不出什么,只是盯着父亲,没有老朋友的问候,没有敌人的敌意,也没有陌生人的警惕。
他还和他的腰在一起,脚被从垃圾堆里拽出来,露出脚趾。我清楚地看到了鞋子的外观。棕色鞋带在外面,没有很好地嵌入鞋底。
父亲一言不发,把手里的烟递给了他。
厄斯卡尔用夹着面包屑的手拿着香烟,夹着面包屑的袋子在她手底下晃来晃去,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
厄斯卡尔看了看香烟,又看了看父亲手里的烟盒,把香烟直接扔进了垃圾桶。他指指自己的嘴,“我抽锡纸。”
我非常惊讶。让我惊讶的不是他抽锡纸的前门,而是我看到他好像指的是下巴上的疤。
然后他低着头在垃圾堆里翻找,留下我爸爸站在那里,脚下油油的汤流到脚后跟。
那是我父亲见到二包子时看到的画面。事实上,我以前听说过他。
也许在我小的时候,父亲在饭桌上提起过他。那时的厄斯卡尔也很穷,爱讨面包屑吃。唯一不同的是,那时他不叫厄斯卡尔。我父亲叫他刘,老刘。
05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走过那座桥,也没有遇到厄斯卡尔。
但我总想看一看,也许我想看看桥上的夕阳,也许我想尝尝他包里的面包屑。
所以我又去了。我放学回来,故意走了一个岔路,走神了。我上了桥。
我从桥上开始走,心里有点紧张,但没有那么多顾虑。
我踩在夕阳下桥柱的影子上,当我踩上第二十根时,我看到了河边厄斯卡尔的房子。
我走来走去,看着他的门,没有敲门,也没有离开。
我想我应该是站了很久,脚底发麻,昏迷了很久。
但我还是没见到他。此刻,远处天空的夕阳在河中摇曳。我想我应该回家了。
我在身后摇了摇书包,正准备走的时候,身后有人叫我“孩子!”"
我麻木的脚底终于到了第二个伤疤,他又是那个打扮,手里还拎着一堆面包屑。
夕阳对着他,好像他背对着我,但我看到他向我走来,他的脚踢的声音有规律有节奏。
我就站在那里等他,等他过来。
他来找我的时候,我看清楚了他的眼神,不像那天,也不像那天,仿佛是一潭无波之下的石头。我还看到了他下巴上的疤痕,像是老叶子上的细纹。
他把手里的袋子递给我,那堆面包屑。
我对他眨了眨眼,犹豫了。他又递给我,摸了摸我的手指。
我张开手,接过来。我没碰油渍。包是干净的。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买的新包。
“走吧。”他伸出手,在半空中向我挥了挥。
我带着这袋面包屑走在路上,袋子里面包的味道从缝隙里出来,冲进我的鼻子里。
我只是坐在路边,打开袋子,想尝一尝。
手伸进袋子,翻出一个小面包,埋在面包屑下面,新鲜的小面包,闻起来像鸡蛋和奶油。
这种独特的味道,我闻过,小时候,二包子和爸爸还坐在一起的时候。
06
我带着剩下的面包屑回家了。
父亲看到我手里干净的包,问我:“那是什么?”
“面包屑,要不要试试?”
他摘下老花镜,放在茶几上,盯着我手里的面包屑。
我走过去,把包放在他的腿上,放在报纸上面。
他打开尝了尝,点着头,我一直问:“怎么了?”
“还是老样子。”他回答我的时候拍了拍落在篮球背心上的渣渣,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第二天,我又去了那座桥。我想我父亲已经知道我又过桥了。
他没有再提醒我。
当我走到桥上时,我看到了厄斯卡尔和我的父亲。
我父亲坐在桥上,厄斯卡尔也坐在桥上。他们靠在桥的柱子上,夕阳照在他们的背上,照在地上的面包屑袋里。
父亲在胸前摸了一盒烟,拿出一支递给厄斯卡尔,厄斯卡尔接过。这次他没有把它扔在地上。
我父亲也点了一支烟。烟头有点亮,桥对面的天空被夕阳染红。
当时我站在桥下看着他们。我没有去想为什么成年人总是那么奇怪,而是想了想他们这次抽的烟是有锡纸的还是没有锡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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