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哪能只如初见

骤然的一场雨,使炎热的天气凉爽了许多,内心的烦闷也在雨的清凉中得以消散。晚饭后,独自躺在阳台的竹椅上安闲地摇摆着,夜空稀疏的星子在花木扶疏中闪烁着微弱的亮光,四周楼宇的灯火温馨得让人有些许的伤感。一时间心底竟莫名地掠过一丝凄凉与惆怅。随口吟咏的却是纳兰性德的《木兰花令·拟古决绝词》里的句子:“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安如意夜读《饮水词》,觉得通篇下来,唯独“人生若只如初见”一句最好,可谓整首词的点睛之笔。一个“若”字,含蕴着古今多少辛酸的泪水,想想直教人唏嘘不已。岁月像一把刀,再浓的情也经不起时间的凌迟,等到柔软的心伤痕累累的时候,初见的美好便化作了千古的怨,万古的愁。“何事秋风悲画扇”典出汉成帝妃班婕妤。班婕妤是汉成帝的后妃,出生名门,不仅风华绝代、幽雅贤德,而且才华横溢、精通音律,有极高的音乐、文学造诣。她常常引经据典,开导汉成帝;又常使汉成帝沉浸丝竹声中陶然忘我。她不仅是汉成帝的侍妾,更是汉成帝心灵上的挚友。汉成帝十分宠爱班婕妤,为了能够与之形影不离,特别命人制作了一辆较大的辇车,以便同车出游,不料班婕妤却说:“贤圣之君皆有名臣在侧,三代末主乃有嬖女。”班婕妤的贤德使汉成帝打消了同辇出游的想法。王太后盛赞班婕妤,对左右亲近的人云:“古有樊姬,今有班婕妤。”樊姬是楚庄王的夫人。楚庄王即位时,沉湎酒色,不理朝政,樊姬屡次苦口婆心地劝导,却收效甚微。樊姬心灰意冷,于是命人在城外筑起高台,每天晚上她登台,独自对着月亮和星星梳妆。楚庄王深感奇怪,便问樊姬为什么夜晚独自一人在野外梳妆。樊姬回答说:“大王答应我要远离声色犬马,励精图治,但大王根本不在乎对我的承诺,因此我干吗要打扮给不在乎我的人看呢,还不如让星月欣赏。”楚庄王这才明白樊姬的良苦用心,终于痛改前非,专心朝政,最终称霸诸侯。班婕妤虽有樊姬之贤,而汉成帝却没有楚庄王的圣明。赵飞燕姐妹入宫后,班婕妤失宠,往长信宫侍奉王太后。从此深宫寂寂,孤灯为伴,岁月悠悠,花容憔悴。班婕妤悯繁华之不滋,藉秋扇以自伤,作《团扇诗》。诗曰:“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裁作合欢扇,团圆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飚夺炎热;弃捐荚笏中,恩情中道绝”。班婕妤清高自诩、目下无尘,却落得如秋后团扇,再也得不到汉成帝的怜爱。想当初,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却怎知,如今独守寒宫,让人弃之如秋扇,心中是何等滋味!世事变迁,人心难测,恰似纳兰性德所言:“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人世间,这道不尽的爱恨情愁,使多少痴情女子憔悴了如花的容颜,伤透了似水的情怀!“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想那杜十娘忠贞刚烈,怒沉百宝箱,只教人叹惜不已,恨不得将那负心郎李甲汤镬煮之,方解心头之恨。“人生若只如初见”只不过是一种美好的假设。世间情事,大多“初见”时两心依依、如胶似漆,随后便同床异梦、若即若离。不是你弃了我,就是我厌了你。封建社会的伦理道德,男权为尊,注定了女子悲剧的命运。而如今,男女平等,道德多元化,高速发展的社会,不但催生着物质的日渐丰富,也使人的精神世界日渐颓废迷乱。婚恋中受伤不再单单是女子,也包括曾经可以妻妾成群的男子。现在,在大多数人的观念里,爱情已被物化,难再纯洁,所谓的爱情已沦为情欲、物欲的代名词。媒体具有导向作用,从某种层面讲,也具有一定的代表性。没有结束,何来开始?人只能活在当下,不要因为纠缠于过去的恩怨,而放弃属于自己的快乐生活,更不要去破坏对方的生活。植物不会因为秋的肃杀、冬的残暴而放弃复苏的梦想、盛开的美丽、丰硕的果实;江河不会因为石的阻挡、山的横亘而停止欢快的歌唱、未来的憧憬、永恒的追求。沉浸在这些天少有的凉爽的夜里,我的思想穿梭于古今情感的画廊,为古人唏嘘,为今人叹息,唯独忘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