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花葬志的古文

婢,魏孺人媵(yìng)也(2)。嘉靖丁酉(3)五月四日死。葬虚丘(4)。事我而不卒,命也夫!

婢初媵(5)时,年十岁,垂双鬟(huán)(6),曳(yè)(7)深绿布裳(cháng)。一日天寒,爇(ruò)火煮荸荠(bíqí)熟(8),婢削(xiāo)之盈瓯(ōu)(9),予入自外,取食之,婢持去不与。魏孺人笑之。孺人每令婢倚几旁饭(10),即饭,目眶冉冉(rǎnrǎn)动(11),孺人又指予以为笑。回思是时,奄(yǎn)忽便已十年(12)。吁(xū),可悲也已!

编辑本段注释译文作品注释  (1)寒花:婢女的名字。

(2)魏孺人:作者的妻子魏氏。孺人,明清七品官的母亲或妻子的封号。媵(yìng):古代随嫁的男女都称为媵。这里指随嫁的女子。

(3)嘉靖丁酉:1537年(嘉庆十六年)。嘉靖,明世宗朱厚熜年号(1522—1566)。

(4)虚丘:古虚丘邑在今山东省境内。这里的“虚丘”可能应为“丘虚”,指荒地。

(5)媵:丫鬟。

(6)鬟:妇女梳的环形的发髻。

(7)曳:拖着,这里是穿的意思。

(7)爇 (ruò):点火,焚烧。

(8)荸荠:多年生草本植物,可以吃。

(9)瓯:小瓦盆。

(10)饭:吃饭。

(11)冉冉:形容眼睛缓慢转动的样子。

(12)奄忽(yǎn hū):很快的。作品译文  (1) 寒花,妻子随嫁的婢女。在嘉靖的丁酉年的五月四日死的,埋葬在土山上。她服侍我而不能到老,这是命啊!

寒花初来的时候,年纪仅十岁,垂着两个发髻,拖着深绿色的裙子。一天,天很寒冷,她点火煮熟了荸荠,削了满满瓦盆。我从外面回来,要取荸荠来吃,她端着荸荠离开,不给我吃。妻子魏孺人见了便取笑我们。妻子常常让她靠在小桌子旁边吃饭,她吃饭时,眼眶慢慢地翻动。妻子又指着她那样子对着我笑。

回想当时的情景,转眼已经十年了。唉,真可悲呀![1]

(2) 寒花是我妻子魏孺人的陪嫁丫鬟,死于1537年五月,埋葬在荒山上。她服侍我而不能到老,是我们没了缘分(命不好)么?

当初,寒花刚陪嫁过来时才十岁,梳着两个环形发髻,拖着深绿色的长裙子。一天,天很冷,她点火煮熟了荸荠,削了满满一瓦盆。我从外面回来,要取荸荠来吃,她端着荸荠,转过身去,不给我吃。妻子魏孺人见了便取笑我们。妻子常常让她靠在小桌子旁边吃饭,她吃饭时,眼眶慢慢地翻动。妻子又指着她那样子对着我笑。

回想当时的情景,转眼又是十年了。唉,真可悲呀

编辑本段寒花葬志中归有光的写作特点  第一,归有光善于选材。这篇文章写寒花只用了三件小事,初来时垂鬟着绿布裳,不让归有光吃她削的荸荠,吃饭的时候目眶冉冉动,活现出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形象。寥寥数笔,将三件小事串联起来,却毫无突兀之感,只感清新自然,令人不禁莞尔。然而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却早早地死了,而且奄忽就是十年,让人又不禁轻叹:岂不悲哉!生命如此脆弱,时光如此快迅,人生际遇如此不可捉摸!这正是作者巧妙地选取生活中毫不起眼的小事,拉近了读者与作者之间的距离,更拉近了读者与所描绘人物之间的距离,才使得这小小一篇散文给人的启示如此丰富,真可谓大手笔。

第二,归有光独特的写作手法。归有光描写事物,往往从侧面偏出,不直接写明,显得曲婉含蓄、幽谧动人。这篇《寒花葬志》,以写婢女寒花之名,实则字里行间,流露的尽是对自己妻子的无限怀念。作者借写婢女稚气地不让自己吃荸荠,妻子笑之,又写寒花目眶冉冉动,妻子指与己看,又是相笑一番,两人脉脉温情、鹣鲽情深尽显其中,这也表明,作者记着亡妻的一颦一笑,记着两人之间值得玩味的一件件小事,真真纾徐平淡,诚切感人。

第三,归有光细腻朴实、清新自然的笔调。这也是古往今来归氏最得赞誉的一点。在《寒花葬志》这千古名篇中,作者锁定角度,精选细节,白描深画,寥寥几笔,写稚嫩活泼的寒花“曳深绿布裳”的轻盈步态,写她削荸荠却“持去,不与”作者的调皮举动,写她“即饭,目眶冉冉动”的憨然之态,然文末“回思是时,奄忽便已十年。吁,可悲也已!”便戛然而止,涵盖了生的意趣和死的无情。这种对美好的刻画愈细愈小,对于流逝的悲哀就愈痛愈恸,给读者无限的感发空间。

编辑本段作品赏析  1537年(嘉庆十六年)五月四日,归有光家中的陪嫁丫头寒花死了,归有光为她写下了这篇葬志。

为地位低下的普通侍女写墓志铭,归有光首开先例。然而,才一百多字的一篇葬志,却一连三次提到了自己妻子魏孺人。结合归有光的生平可知,这篇葬志更深刻的创作动因是怀念魏孺人。

寒花是魏孺人的陪嫁丫头,刚到归家时年仅十岁,魏孺人是归有光的第一位妻子,据归有光《请敕命事略》,其父为光禄寺典簿,伯父是“当世名儒”庄渠先生。魏孺人“少长宝贵家”,而归氏家道中落,物质生活比较清贫,但魏孺人从未有怨言,而是“甘淡薄,亲自操作”,就连回娘家看望父母时,也从不向娘家提起自己的困难,直到生了病,娘家派人来探视,才惊讶地发现归家“基贫之如此也”。魏孺人生性贤惠,对下人十分和蔼,从不摆主人的架子,从她对寒花的态度就可以知道。寒花不给归有光吃荸荠,可以说是对主人不敬,但魏孺人知道这是因为寒花自小随侍,心目中只把自己当成主人,而不懂得要敬重自己的丈夫,她更觉得寒花稚气可爱,于是指以为笑。而吃饭的时候,她又特意把寒花留在身边的小几旁,可以说是对小寒花的的额外照顾。从寒花对魏孺人的衷心回护,以及魏孺人对寒花的态度看来,主仆之间的感情十分融洽,没有半点隔阂。因此归有光盛赞她是“闺门内外大小之人,无不得其欢”。

这篇短短的葬志表现出归有光与魏孺人夫妻之间的感情是十分真挚深笃的。魏儒人除了十分贤惠,更因为家学渊源,颇通文字,也十分好学。据《项脊轩志》所载,魏孺人“时至轩中从余问古事,或凭几学书”,回娘家时,跟家中姐妹时时谈起的,也不是生活的困窘,而是丈夫读书的“阁子”项脊轩。她自己不以生活的艰辛为苦,还时时勉励归有光:“吾日观君,殆非今世人。丈夫当自立,何忧目前贫困乎?”(《请敕命事略》)在封建社会中,婚姻都是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决定的,娶一个三从四德,相敬如宾的妻子并不难,难的却是心灵相通的知已。魏孺人不但德才兼备,更有良好的文学素质,与归有光珠联璧合,相得益彰。他们之间不止举案齐眉,更是琴瑟如鸣。所以每当寒花做出稚气可笑的举动时,魏孺人就会赶忙指给归有光看,这正是一幕少年夫妻情深意笃的画面。

归有光少年丧母,两次丧妻,儿女或早夭,或长成之际猝然离世,使他在人生中体味到了太多的无奈与悲凉,所以他有时候会对千百年来为人们深信不疑的“天命”产生怀疑,对天发出痛切悲怆的呼号。但更多时候,作为深受儒家传统思想影响的正统文人,他把这种种对人世的不公的愤恨与无奈化为了一种哀而不伤的淡淡笔触,向人们娓娓道来。如《寒花葬志》,便是明写寒花,暗写魏孺人。这种看似一带而过的闲笔与淡笔,正是归有光散文突出的特点。这种写法,表面上容易被人忽略,但在这种刻意的淡化与压抑之中,包含了作者深挚沉痛的情感和细腻丰富的心灵。[2]作者的情感  表达作者对寒花悲惨命运的悲悯和同情,同时也是作者自身的象征,表达了作者的身世浮沉。文章虽仅112字,但作者捕捉了日常生活中最能表现人物性格、心理的细节特征,细致入微而又生动传神地刻画出一个天真无邪充满稚气的小女孩的娇憨之态,表达出作者浓郁诚挚的情感。寒花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女仆,颦蹙间皆透着不明世事的纯真。归有光一定非常宠爱她,或宠爱她的容貌,或宠爱她的心地,或二者皆是。在此文中,寒花的形态,情态,神态,家庭情趣,情味,情绪,使得作者回忆所至,恍若在即。疏淡几笔,表现具足。只是文字换节后,文情意绪猛遇峭崖,遂成瀑流:“回思是时,奄忽便已十年。吁!可悲也已!”十年,又是十年。这似乎类似于苏轼:“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的伤痛。也类似于纳兰容若:“十年踪迹十年心”的无奈与酸涩。而归有光这一情绪的喷发,是在前面深情回思的基础上进行的,经过起落和跌宕,就分外感人。犹如梦幻,往事回顾,越是逼真,动人,则梦醒后就越觉惆怅,空虚,缱绻不尽。岁月忽忽,光景如白驹过隙,转瞬已有十个春秋。而今,爱妻病故,娇仆早夭,大有人去楼空之感。短短十字蕴含这难以排解的空虚感,难以申说的沉痛感。经过蕴蓄遂形成新的喷发,一声声腔悠长的“吁”,有多少岁月和人生的感伤情调。拖长的语调尚盘旋在纸面,顷刻便凝结成“可悲也已”的哽咽吞声和掷笔长叹。其实是借写婢女寒花,来写他的妻子,魏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