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打水故事的由来
为了一个好的目的做错事,最终会误入歧途。
一.起源
2009年初,和朋友吃饭的时候,我讲了一个故事:在一个缺水的地方,一个学校养了一头毛驴去挑水,但是没有人愿意出钱养毛驴,于是校长把毛驴虚报成了一个叫“卢德水”的老师,用“卢德水老师”的工资养毛驴;上级领导来检查,要见这个陆老师,大家只能编各种借口搪塞。
饭局上大家只是随便说说,并没有当真,但后来我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故事主题,于是那天我和创作伙伴刘路讨论了这个主题,决定从这件事入手,扩展成一个电影大纲。那时候我们都觉得“从驴身上取水”是更适合电影的故事,因为那个时候故事里会有很多孩子和一头驴,在戏剧舞台上很难写实的表现出来。
我们总是希望在一个真正缺水的地方体验生活,然后投入到进一步的创作中。由于我没有时间做这件事,这件事就被搁置了。
2010我写了之前和刘路讨论过的电影大纲《吕德水》,并申请了文字作品的版权。
2011结束的时候,发现有人借用了我的电影大纲《驴得水》的前1/4部分,稍加修改做了一个微电影,其实叫《驴得水》。后来经有关方面证实,该片的制片人兼编剧谷奥确实提前看过我的电影大纲,并表示了极大的兴趣。当时有人建议他联系我讨论版权事宜,但他显然没有这么做。“没关系。”我心想:“还好他没有抓住这个故事的精髓。”我知道喊维权没有意义。我必须立即建立真正的“驴水”。比起拍一部电影,排一部剧显然要快很多。
2012年4月,我和刘璐终于有时间投入到《驴得水》这部剧里了。从电影到戏剧,需要很多改变。经过与刘路两个星期的讨论,并听取了中央戏剧学院江涛教授的意见,一份全新的话剧《驴得水》大纲诞生了。因为最后没有体验生活,同时为了方便舞台表演,新的故事从完全写实风格变成了“架空寓言”风格,时间设定在民国时期。
这个时候我们发现,新的故事其实比之前的故事好很多。它的主旨从讨论制度变成了讨论人性——讨论知识分子的命运和我们每个人的底线;还是在讨论:我们什么时候,如何不再有底线?我们有过底线吗?中国的知识分子有过底线吗?这个主题显然更适合我们自己的生活,更能点燃我们的创作热情。
有了新的大纲,我和刘路花了两周时间带领演员在排练场完成剧本,然后又花了两周时间排练,话剧《驴得水》的首演版就这样诞生了。
二、创作方法
我和刘路共同编剧导演剧本,带领演员共同完成剧本,是在中戏导演系长期的学习和实践中形成的。我们在学校用这种方法编排小品,排练剧本片段,毕业后自然选择延续这种广为人知的创作方法。我们的另外三部作品——《如果我不是我》、《秃头女仆》和《梵高自传》,也是这样完成的。
我们的导师江涛曾经告诉我们,导演在工作中需要“扮演两个角色”——65,438+0,000%的时间用来创作,变成剧中人物,体验内心;在创作的另一半,100%跳出来成为旁观者,冷眼审视自己的创作,发现问题。也就是说,除了众所周知的“全情投入”,创作者在创作时“冷眼旁观”也是必不可少的。很多从事过创作的人会发现,看别人的作品时,思维比自己在创作时更清晰,思想更活跃,更开放,但面对自己的作品时,却极难做到“冷眼旁观”。但是,如果两个人一起创作,问题就简单了。很多时候,我和刘璐分工明确——我负责输入,刘璐负责观看;我负责执行,她负责判断;她提问,我解答。
艺术领域不同于其他专业,在一些基本问题上,比如审美、创作理念甚至对术语的理解,从业者之间都有很多差异。很少有两个人能在同一个体系下交流。幸运的是,我和刘路在审美和创作理念上没有任何差异,可以熟练运用同一套创作方法和术语体系。这是因为我们在同一个导师的指导下学习了四年。偶尔我们在创作上有分歧,但是解决起来很简单——按照他们的方案再做一遍。因为判断标准完全一致,所以一眼就能立刻看出,达成一个* * *学问。
我和刘璐都是在“斯坦尼体系”下创作,遵循“真即美”的美学观。所以我们特别强调演员的“自觉创造”,强调角色的真实、生动、自然,强调演员与角色的融合。如果是对经典剧本的二次创作,过程会非常复杂漫长,但如果恰好导演也是编剧,那么问题就简单多了。
我们鼓励演员在排练场根据剧本即兴创作。当然,我和刘路会根据三点来判断是否采用这种打法:1,演员的打法是否源于自己的天性,而不是做作;2.演员在演的时候是否完全进入剧本和角色的情境,没有角色就演不下去;3.演员的发挥是否符合全剧的整体需求,是否有助于推动主要矛盾,表达主旋律。一般来说,我们会选择性格和形象最接近角色的演员,借助演员的天性来完成我们的剧本。因为我们相信,再聪明的编剧,在办公桌上设计出来的想象的东西,也绝对不可能比一个活生生的人的本性更准确、更动人。
比如第二幕有一个“奎山”和“一曼”的场景,要从这个场景的“特派员来调查”的线索过渡到“两个人恋爱”的线索。我以为反正得来来回回几句台词,说不定就僵了。然而,在彩排中,奎山在表演前一条线索中“撕毁账本、销毁证据”的动作时,扮演“一曼”的演员任素熙突然将撕碎的纸屑抛向空中,玩起了“下雪”的游戏,让扮演“奎山”的演员直接跳入戏中大笑。“太可爱了。”我不知道任素汐当时是怎么想的,但我知道,这种意外的飞跃很符合“一曼”的形象。如果剧中的“奎山”面对“一个人”的这种举动,一定会像扮演“奎山”的演员一样,跳出现状,进入另一种心境。于是多亏了任素汐的一次潜意识顿悟,我们把情况从“调查”变成了“恋爱”,没有任何废话,就是既不拖沓也不生硬,充满了兴趣。我觉得这样的剧不是编剧在办公桌上就能写出来的。
这种集体创作的方法,特别考验三点:一是考验导演是否熟悉和了解他的演员——只有长期接触演员,了解他们的本性,才能避免“选一块牛肉做鸡排”的悲剧;二是考验演员是否完全信任导演,是否能把自己的本性完全暴露给导演,奉献给角色。很多演员天生是解放的,但是他们有一些不愿意给人看的人生经历和情感体验。当他们可以创造一个角色的时候,他们只需要他来奉献他们。三是考验导演的临场控制力——带领一个演员即兴表演就像放风筝一样。什么时候放线,什么时候收线,需要敏锐的直觉和长期积累的经验。不是每个人都会放风筝,也不是所有的风筝都会飞。
有人担心这样创作出来的剧本会缺乏文学性,但戏剧的文学性在于矛盾冲突的连贯性和合理性,在于人物动作和关系的交织性,在于人物性格和转变的典型性和可信性,在于剧中的每一个冲突都能契合戏剧的主题。“妙语连珠”的剧本未必符合戏剧的文学性,口语化的剧本未必不缺乏文学性。用一些针对散文、杂文、小说的所谓“文学性”来评价戏剧文学作品,是一种审美误区。
我们创作的几部剧里,《如果我不是我》《梵高自传》都是先完整地写好,然后进入排演场和演员一起修改完善。另一方面,《秃头歌手》和《驴得水》仅仅依靠详细的故事大纲,和排练场的所有演员一起,靠演和记来创作剧本。
三、主旨
《驴得水》这部剧有其犀利之处,这是由故事本身的主题决定的。我们的创作理念是通过故事和冲突来表达思想,探索人性。然后当我们找到一个好的故事题材时,我们会尽力把故事中可以合理发展的矛盾冲突压到极致,因为矛盾冲突越极端,所表达的思想就越极端,所反映的人性就越深刻;另一方面,我们表达的思想也受到故事的约束。我们永远不会脱离故事、矛盾冲突,脱离人物逻辑,但会通过人物之口,强有力地传达编剧和导演的想法。
如果一个故事只有80分的发展,我们绝不会用它来承载90分的内容,但当我们得到一个像“驴得水”一样有100分发展的故事时,我们怎么能允许自己只发展到90分呢?用敷衍的方式安排一个尖锐的故事是不道德的。如果现实中发生了和这个故事中的荒诞刚好类似的事情,那么我们就应该尽力让现实变好,而不是尽力回避故事。
我们在非常努力地给这个故事留下一个充满希望的结局,给这个剧中的局面留下一个“解决方案”,但这个希望和解决方案必须是合理的,符合人物和生活的逻辑。我承认没给希望很遗憾,但如果给了一个虚假的不合理的希望,那就是这部剧的失败。
我们认为,对于剧中的情况,唯一可能的解决办法和希望就是信仰。剧中人把“理想”、“理念”、“信仰”误认为信仰,但那些都不是真正的信仰。往往越是美好正当的愿望和目的,越容易让世俗的道德底线漂浮模糊,而人一旦习惯了失去原则,必然会迷失堕落。信仰不能拯救所有人,但至少能给善良的人一个可靠的、不变的指引和底线。同时,没有信仰,就无法真正面对死亡。不能面对死亡的人,只能着眼于眼前利益,不能有更高的情怀和自我牺牲精神。
但由于剧中人物和环境的设定,不可能让所有的人物都去思考信仰,所以我们无法将信仰设定为一条线索,所以在这个故事里,“希望”只能是一片空白。虽然我们在剧中展现了很多人性的“阴暗面”却没能给人希望,但我想大部分观众都能明白,创作者的目的不是宣扬黑暗,而是让大家认识到人性的黑暗,所以积极寻求觉醒和救赎,提醒人们不要像剧中人一样,在“美好愿望”的驱使下不断妥协自己,降低底线,逐渐从好人变成反派。
第四,审美追求
我们在《驴得水》的创作中有以下追求:
1,应该是个笑话。创作之初,江涛老师就对我强调:“如果这部剧不能让观众从头到尾都笑,那它就失败了。”虽然我们在开玩笑,但我们会坚持开玩笑的风格;我们在乎搞笑,但更在乎笑背后的指向——你在笑谁?为什么嘲笑他?其实表达本身没有风格。如果一个戏谑的表达是为了塑造人物,引导观众的批评,传达全剧的中心思想,而不是“外插花”,那么它的格调就不低。
2、应该直截了当,不要拐弯抹角的修改。我们追求的是“真即美”的审美观——生活中最准确的是如何在舞台上表现出来。所以我们的戏里会有脏话和性暗示,有时候会让人觉得“很黄很暴力”。我们也承认艺术应该“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但我们认为所谓的“高度”不在于点缀,而在于简洁。我们认为优雅是“真实、简单、准确”。如果用端庄典雅来表达不端庄典雅的人和事,那就是多余的,做作的,庸俗的。
3,要通俗,努力让大家看得懂,喜欢。但流行不代表媚俗。我们在创作中不刻意考虑如何迎合观众。我们只考虑如何迎合自己。我们认为自己能理解和接受的,也应该被普通观众理解和接受。当然,因为我们创作者相当世俗,即使只是迎合自己,也会有一些脱俗的人觉得我们“媚俗”。
4、要紧凑,我们严格遵循“冲突一刻也不能停,不能有任何不冲突的台词,不能有任何纯粹的解释或抒情”的原则。一部结构良好的剧,应该是一个事件接着一个事件,实际上是事件拆解后的草图。所以当有人说我和刘璐的戏像“小品集”的时候,我把它当成了一种恭维,因为如果一部戏不是“小品集”,那只能说明这部戏的结构不够紧凑,太“水”了。
5.应该有寓言的风格,人物的变化既要突然又要合理。《驴得水》中人物的转变在时间上是假设的,但转变的起点和终点是现实的,过程也会给出充分的内在依据。比如愤怒的青年“铁人”被特派员爆头,一夜之间成了特派员的走狗。现实生活中类似的变化可能需要几个月或几年,但其他人往往有“一夜之间”的错觉,这是我们假设的基础。当然,这个假设并不是每个观众都能接受的,我们也在把握一个分寸——太真实不给力,太空洞不可信,太慢拖,太快冲。幸运的是,虽然有人提出我们剧中的人物变化太快,但大部分观众还是能够相信和理解的,并从这个人物的突然变化中感同身受,并将其与自己熟悉的人和生活联系起来。
以上几点,都是基于对戏剧是一种娱乐的认识——只有先娱乐,教育才能娱乐。我们认为,如果不承认“一部剧首先要好看”,就没有讨论技术问题的基础。就像一群美食家和厨师在一起讨论烹饪一样,如果我们不以“好吃”作为最基本的评判标准,而是认为菜肴不需要好吃,只要有营养、有创新、有“味道”,即使难以下咽,也是值得欣赏的,那么整个讨论就会失去逻辑和方向,成为各种莫名其妙的概念和华丽名词的无聊堆砌。
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给驴喝的水也不是十全十美的。然而,舞台剧并不是“后悔的艺术”。我们可以在表演的时候改变它,更接近完美。
比如关于“一曼”这个角色的命运:2012年6月特洛伊剧院首映时,“一曼”终于在第四幕变成了一个贪婪的人;但很多观众和饰演《一个人》的演员任素熙都觉得,这种改变既不符合人物的内在逻辑,也不符合生活的逻辑。我和刘路意识到,在《一个人》的最后处理中,我们不小心犯了“操纵人物”的大忌;所以经过重新编排,我们修改了这个角色的命运,让“一曼”不是坏而是疯。
我们这部剧历经两年多,上百场演出,还没有完全定型。最新版本是15的修订版。我们会根据各方面的意见不断修改剧本,但这个剧本俏皮、通俗、紧凑、犀利的风格不会改变。
———沈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