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日

对很多中国人而言,日本是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国家。古代日本向中国学习,所以日本文化有好多和中国相似的地方,但日本文化也有好多独特的地方。比如,中国古代有宦官,而日本就没有。这是为什么呢?

大化革新时,日本毫无保留而且快速地全盘学习大唐文化,但没采用大唐的宦官制度及科举制度。为什么?这有时被认为是日本史上之谜。没采用,可能是“不愿”采用,也有可能是“不需要”采用。若说是不愿采用,则当时日本必已有更高的价值判断,才能认为中华文化在那两点上“不好”,所以不愿采用。

中国自秦始皇就形成了以皇帝为首的封建集权制度,皇帝就是天子,地位至高无上。在中国,宦官是皇帝的内官,他们的职责范围基本是从皇帝和后宫的私事中引申开来。当一个皇帝面对容易挟持幼主的外戚,握有军权的将领,家学代代相传的士族门阀,门生遍天下的科举集团时,假如皇帝威望不够(比如刚刚登基),他就会感觉到自己的位置不稳固,那些大臣在他眼里其实都是外人。但太监确实从小陪他长大的玩伴,且宦官一般没有子嗣,也没有家族传承,他们所掌握的权势很难稳定的传递下去,加之社会对他们的歧视难以消除,他们也几乎不可能谋朝篡位,对比下下来,宦官要安全得多。所以太监作为一种特殊性的政治力量活跃在中国历史的舞台。

而根据目前的记载中,日本从未大规模使用过阉割作为刑罚,所以也不可能有足够多的阉人来承担政治职务。有人认为,日本因为初期畜牧业不发达,所以很晚才发明阉割术,这也是一种合理的解释。也有研究者认为,阉割作为刑罚,早期一般是在与异族的战争中起用的,比如古埃及就有大量阉割战俘的记录,而日本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早期没有和异族发生过比较激烈的战争,所以也就没有类似于宫刑这样的刑罚,这也是较为合理的解释。

其次,日本皇室的妻妾有限,一般直接由年长的女性总管,不需要另行招募更多男性协助管理,所以没有形成如中国这样的宦官制度。最后,自从镰仓幕府建立以来,天皇的世俗权力长期受到限制,他们的主要面貌是精神象征和精神领袖,虽然有过数次争夺权力的尝试,但失败次数居多,想要像中国大一统王朝握有实权的皇帝那样培植一个新的政治集团,也确实力有未逮。

日本由于其天皇权利被架空,底下的大臣谁手腕子硬、谁能管住土地,谁说话好使,谁就是名义上的天皇。在日本历史上很突出的现象是,某个人不是通过被授予头衔而获得权力,相反往往因为某个人掌有的权力才使他的头衔被赋予尊贵的意义。这种政治下,天皇往往寄人篱下,仰人鼻息,日本皇室皇权未曾达到过中国皇帝集权的高度,其皇室待遇自然就比不上中国,作为权力象征的延伸,阉人宦官也就没有出现在日本的历史舞台上。

众所周知,古代日本的文化主要得益于对中国文化的吸收和融合。公元4到5世纪,在古代中国文明巨大的影响力下,日本渡过了野蛮时期,进入文明时期。尤其是汉朝,在日本设立四郡,大批汉人移民日本。仅在雄略天皇时期,移民日本的就多达一万八千余人。

文化吸收过程是漫长的。在文学、制度、服饰、建筑、教派等方面,日本都与中国同出一辙。一衣带水,无可避免。

比如古代日本的执政理念,完全是受儒学影响,以儒学政治为核心,贯穿始终;儒学传入日本后,“孝”成为公认的道德规范;文学方面,日本早期的民谣,完全是模仿中国,最有价值的《万叶集》和《怀风藻》均是用汉字标音,即“万叶假名”书写,相当于中国的《诗经》;建筑上,古日本受隋唐时代的影响极大,平城京的结构与长安城极为相似。

古代日本处处学中国,但也有很多独特的地方。比如说,日本没有宦官这个阶层。

日本学者桑原鹭藏曾写过一篇文章,《中国的宦官》。文中这样讲道:独我国自隋唐以来广泛采用中国的制度文物,但惟有宦官制度不拿来,这不能不说实在是好事。

可谓是一语中的。不是不想学,而是过于落后,学不来。

如今影视剧、小说中,宦官几乎全是反面形象。虽然当中也不乏居功至伟之人,诸如司马迁、郑和之流,但实在是举指可数,少之又少。这不是故意黑化,而是宦官在本质上,就代表着鄙陋、嫉妒、阴暗。

所以,就宦官制度这方面来看,日本的确是值得庆幸的。

那么,为什么古代日本没有宦官阶层呢?

总的来说,有三个方面的原因。

第一,没有先进的阉割技术。大家知道,阉割是一项要求非常高的技术活,而在古时的日本,根本没有“去势”这个说法,对此类事情一窍不通。这也与日本初期畜牧业不发达有关,毕竟阉割术是从动物身上应用过来的。他们不关心阉割,不会骟马,更不会骟人。

第二,与异族接触较少,国家封闭。其实早期的阉人并不是宦官,而是犯人,阉割术是一种用来惩罚战俘的刑罚。到了封建社会,才渐渐有了宦官。日本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早期没有和外族发生过大规模的战争,所以也就没有类似宫刑的残酷刑罚。

第三,宫廷不够庞大。古代日本宫廷不像古代中国后宫那么奢华。宦官阶层产生的根源,是统治者的妒忌心。后宫庞大,为了保证三宫六院嫔妃们的贞洁,需要阉割她们身边的男人。而古代日本,一方面宫廷规制不大,没有那么多妃子,另一方面女官制度异常发达,女官完美代替宦官,所以根本无需什么宦官。

宦官是一个特殊的群体,是封建社会里的一个被严重扭曲的群体。老无所依,生死由人。它不仅代表了两千年来封建社会对人性的压迫和剥削,更是封建社会里一股影响力巨大的政治力量。

总的来说,这一方面日本确实歪打正着,没有学得来,反而成为一件好事。而他们所给出的理由——受佛教影响,依从善道,未免太过冠冕堂皇。毕竟,更残忍的事,他们都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