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不会忘记,英雄并未走远

作者:孙 彤

新疆就是这样,车在路上开着,一开始还是晨光熹微,不一会儿,就感觉天光豁然开朗,太阳像是被捅了一个洞,咣当咣当往下泼着阳光。真正到了新疆,才发现一个县城到另一个县城需要五六个小时的车程,一路上的风景变幻莫测,在这里,强盛一时的族群没落了,如日中天的帝国也远去了,他们曾经挥舞着“上帝之鞭”征战四野,如今只留下一个个流传在边关的传奇。千年过去了,这里依然雄鹰翱翔,骏马奔驰,穹庐四野,依然诞生了一支支英雄的部队,他们在漫漫黄沙中枕戈待旦,守卫在边防哨卡。

一路上经过千年不倒的胡杨林,穿越天斧神功的大峡谷,当我下了车,迈进团史馆时,才发现这座史馆只属于一个人——胡筱龙。

胡筱龙,一个近乎传奇的人物,9岁就写下了读《曹刿论战》有感:“齐鲁兵刃即相见,庄公无备欲迎战。将相乏术误社稷,布衣三鼓定乾坤。”

这位自小立下从军报国之志的热血男儿,军校毕业后要求扎根到大漠深处,那一年,海湾战争爆发,他清楚地意识到信息化战争是大势所趋,不断告诫自己:“抢先一步主动,迟缓半步挨打。”每一次部队换装,他总是先学一步,然后带着官兵钻研。为了练就真功,胡筱龙带领官兵穿沙漠、越冰河,深入高寒高原地区摆兵布阵,现地采集各种重型武器装备的性能参数。 当他成为步兵团长时,已精通陆航、导弹、装甲、防空、工兵等7个兵种的指挥作战。

2004年盛夏,天山南麓铁甲奔流,一场信息化条件下的红蓝实兵对抗演习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演习场上,对陆航、导弹、装甲、防空、工兵等7个兵种实施指挥的年轻指挥员正是胡筱龙。总部和全军院校前来观摩的百余名军事专家赞不绝口:“没想到一个步兵团长,能把高技术战争指挥得精彩绝伦!”

胡筱龙自有他的梦想,他提出一个新的方案,利用部队参加大型军事演习之机,野战机动,穿越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尔后再挥师演习场。胡筱龙的理由是,从军事角度看,在新疆,最具有挑战性的地方只有两个,一个是塔克拉玛干,一个是昆仑山,拿下这两个地方,才是王者。这个愿望更加坚定了他 探索 高原作战新课题的决心。

2004年冬天,胡筱龙组织部队外出野营拉练,大漠戈壁深处,到处是白雪皑皑,唯有车队行进的柏油道路格外醒目。胡筱龙突然下令:“部队撤离公路,重新寻找其他前进道路。”饥寒交加的官兵在茫茫戈壁上转了一整天,一位老驾驶员抱怨:“又不是真打仗,何苦这么折腾人?”晚上,在指挥帐篷里,胡筱龙做了总结:“公路、桥梁、机场,一向都是敌人打击的重点目标。真打就得真练,真练才能真打。”这一番话让所有人都面红耳赤。

2005年11月,连续3个昼夜的联考联评开始了,胡筱龙不时出现腹痛、发烧、咳嗽,身上直冒冷汗。突然接到上级命令:务必于10时00分前攻克阵地!时间紧迫,只剩一个多小时了。为了跟上部队,他拔掉针头,跳下指挥车,跟随步兵奔袭了13公里,处置了80多个战术情况。就在摘去胜利果实之际,他却轰然倒下了,被送进医院,给他检查的医生惊呆了,在他的腹腔里,成千上万的癌细胞正在扩散着,是怎样的毅力,支撑着他强忍着剧痛长途奔袭了13公里。

纵然病魔如千钧巨石,但仍然不能使英雄屈服。弥留之际,胡筱龙念念不忘的依旧是打仗,他说:“不把这次考核的经验教训总结出来,我死不瞑目。”当年汉武帝赐予霍去病豪宅,他发出了“匈奴不灭,何以家为”的铮铮誓言,他英年早逝,汉武帝为他修建了貌似祁连山的巨型墓冢。而胡筱龙从来没有对命运屈从过,军人生来为打赢,他只有不甘,在病榻之上他完成了近三万字的论文。

也许是天妒英才,纵是才华横溢,依然没能逃过命运的劫数。英雄逝去了,原野在哭泣,哀鸿在悲鸣,只留下一个传奇。

历史 是一种精神和力量的链接,不管沧海桑田,时间总是拿一个黑夜去交换一个白天,精彩的人生不在于有多长,而在于其绚烂夺目,霍去病也罢,胡筱龙也好,都用他们短暂的一生诠释了这个朴素却真挚的道理。生命的价值不过如此。胡筱龙去世后,为将他的精神熔铸强军血脉,每年团里都要组织一次13公里的武装奔袭,让官兵们铭记英雄功绩,传承英烈精神。

“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大概就是对戍边将士最真实的写照,时刻为战,随时应战。一粒沙加上一粒沙,如此循环,就是一片沙漠,一个士兵加上一个士兵,如此循环,就是一座城墙。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拨开 历史 的尘烟,我们恍惚看到,月光下的沙漠戈壁,一支庞大的军队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时光穿越了秦时明月,汉唐雄风,战争早隐遁了刀光剑影,应运而生的是一支支现代化合成化部队,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发酵着理想,也催生着英雄,但 历史 的行进中也隐含着惊人的轮回,那是英雄不朽的传奇,是胜战之光的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