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本小说

这部小说是张洁1978发表的第一部小说《来自森林的孩子》,同年获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在人教版高中语文读本第四册里。

一个

上路前,伐木工的儿子孙长宁把喂的鸟都放走了。

这些鸟是他的亲密伙伴,陪伴了他的童年和青春期。

他们不停地叽叽喳喳,好像在倾诉对他的思念。可是,孙长宁的心,却像那只敏捷的燕子,已经飞上了云端,展开了翅膀。

燕子远去了,但它们转身俯向大地,在一片白桦林中盘旋良久,停在一座坟前,劝诫它们的亲密伙伴:请常待在这坟前的白桦树上,像我一样为他唱一首快乐的歌;春天来了,别忘了啄食泥土,为他建一座坟墓。愿他墓前的野花像星星,青草常青...

我多想带他一起离开,奔向太阳和晴朗的天空。为了这么美好的一天,他已经等了很久了!然而,他早已化作森林中的泥土,年复一年地养育着绿树。

啊,我希望死去的人能复活,我希望他能看到党中央又一次给我们带来了这种光明,这种温暖,这种解放!

睡在这棵白桦树下的人是谁?他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这个年轻人的感情?

那个人既不是亲人,也不是一起长大的伙伴...

六年前的一个夏天,他跟着送鱼的人去伐木队看望失踪的父亲和失踪的森林!

一个在森林里长大的孩子怎么会不爱森林呢?

夏夜短,黎明早。在太阳升起之前,森林、山脉和群山环绕的小平原都隐藏在浓雾中。只有森林的顶部出现在浓雾中。随着太阳的升起,越来越淡的雾色游荡着,流淌着,消失得无影无踪。沉思的森林,会像小溪一样出现所有的,远的和近的,所有的庄严,轮廓分明,浓的和淡的,深的和浅的绿色,绿色,或绿色。

森林,森林,那是孙长宁的天堂:他的嘴被野果染红;口袋里塞满了各种野果;我的额头被汗水湿透了;我的心被森林中的音乐陶醉了。

旧的腐烂的树叶在他脚下沙沙作响;风在树叶间沙沙作响;蝴蝶飞舞,甲虫和蜜蜂嗡嗡作响;啄木鸟敲了敲门。一只不知名的鸟叫了一声,停了下来。从森林深处传来另一只鸟微弱的啼声,仿佛在回应鸟的呼唤。然后,他们像二重唱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哭了起来。引起了许多不知躲在哪里的鸟鸣,像是多声部的混声合唱。远处,不时响起伐木工人砍树的声音:“下山——”;“衡山失陷——”。声如江中波荡漾:“顺-山-下”;“横-山-下”。漫长而辽阔。在森林里,一段音乐...

一天,他带着一个大篮子去森林里摘蘑菇给厨房吃。那年雨水很多,蘑菇长得真的很好!他已经想够了,想够了,停止了采摘。但他一抬头,就看到前面的大树下有几个大得出奇的蘑菇,像戴着白帽子的胖男孩,歪着可爱的小脑袋看着他,把他吸引到了森林深处。

突然,他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它既不像鸟儿的歌声,也不像突如其来的雨水拍打着绿叶;它既不像远处伐木工人拖长的声音,也不像风扬起的森林。/pgn 0060 . TXT/PGN & gt;陶,却又像是他从小就如此熟悉的大森林里的所有声音。模糊不清,像一个清新、愉悦、美好的梦。

他循着向导的声音,找哇,找哇,坐在一片被砍了很多树的空地上,一个伐木工人正在休息。和爸爸住在一个帐篷里的梁老师,正在吹一个长长的,亮晶晶的东西。所有的人,没有一丝声音,听着浑厚的林涛上飘荡着清澈迷人的旋律。这段旋律向他展示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陌生世界。在此之前,他从来不知道世界上除了大森林还有这么美的东西。

那是什么?是童话里的魔笛吗?

孙长宁已经弄清了他的故事。梁老师来自北京。他为什么来到这个遥远的森林?因为他是“黑人”;因为他积极搞了十七年的“文艺黑线专政”。他有罪。他被送去劳动改造。他得了一种叫癌症的不治之症。

他曾经问过父亲,“什么是‘黑线人物’?”

"……"

“什么叫文艺黑线专政?”

"……"

“他是坏人吗?”

“胡说,你知道什么是坏人吗...现在一切都扭曲了,好的变坏了,坏的变好了!”

“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你问我,我去问谁?”爸爸生气了。孙长宁也是一头雾水。他也没想过。反正爸爸和梁老师都不错,所以梁老师不会是坏人。因为爸爸是个好人,好人不和坏人相处。孙长宁很清楚这一点。

“他为什么不回北京去治那个病?”

“他不会的!”孙长宁又不懂了。有没有生了重病,活活累死的人?

“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招供,自首,出卖,陷害别人,他们才让他回去治疗!”

“那……”孙长宁问不下去了。即使在孩子的观念里,投降和背叛也是最可耻的。

孙长宁对梁老师最早的感情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宁死也不做汉奸。

孙长宁从掌声和笑声中醒来。人们伸伸懒腰,活动活动四肢,又开始工作了。只有他站在梁先生面前,从不走开,也不说话。其实他心里有很多话,但是他找不到一个词来表达他心里这个笛声。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复杂而诡异的表情:似乎失去了什么,却又收获了什么。

生活中的这一次偶然的笛声,让他失去了孩子的懵懂。多可爱的孩子的无知啊!从小在大自然中感受到的,混沌的,模糊的,不成形的声音,找到了清晰的影像。在这些热情粗暴的观众中,对于孙长宁来说只是必需品。看来他等这笛子已经很久了。

梁老师被他的表情深深打动,问:“你喜欢吗?”

他点点头。为什么要说呢?

梁老师特意为他演奏的。孙长宁的心沉重而激动,但还是说不出一句话。他很苦恼,皱着眉头。突然,像是受到了什么启发,他撅着嘴,在梁老师吹的曲子里吹了几个小节。他的脸立刻变得容光焕发。这个口哨比任何语言都更能表达他的感情。

梁老师也兴奋地发现,孙长宁能把他吹的几段重复得如此准确。他接着吹出了一小段音乐。仿佛在用石头测试湖的深度。孙长宁依然准确无误地重复着。梁老师如获至宝般兴奋不已,赞叹道:这孩子的记忆力真好,耳朵真准!凭着丰富的阅历和见识,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孩子身上有一种隐藏的天赋没有被充分而清晰地展现出来!

他们的心被同样的快乐和兴奋所激励。在这种旋律交流中,他们找到了,理解了,相爱了,忘记了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时间也渐渐过去了。

孙长宁死活不肯回家。我得去上学!那有什么关系!

有很多伐木工人对峙的回忆,也有猎杀盲熊的故事。这是语文课。一棵棵被砍倒的树,这是数学课;劳动中还有很多知识是学校里学不到的。梁老师不仅教他读书、写字、计算,还教他吹魔笛。课间休息,听梁老师为伐木工人吹笛子。演奏往往是即兴的,伐木工人经常会从那动人的旋律中听到自己平时不经意哼唱的家乡曲调。仿佛在这笛声中,他们遇见了熟悉的朋友,幸福而亲密。

像磁铁一样互相吸引。老年人和年轻人是分不开的。孙长宁像他的父亲和叔叔们一样,照顾生病的梁老师。一点都不愿意让他累。固执地干涉这个比他大好几倍的老人。有时候,梁先生为了让孙长宁开心,对自己心爱的孩子放任迁就,仿佛自己也变成了一个更小的孩子,一个更大的孩子。但他经常隐瞒病情,说:“我感觉好多了。适当的运动可以增强我的体质,帮助我战胜疾病!”“他热爱劳动,不会屈服于压力。

在同样的劳动中,梁老师进一步发现,大自然的美,劳动创造的快乐,给了孩子丰富的想象力。很多简单朴素的旋律,没有任何构思,从他的哨子里不经意地不断涌出。当然,要让这样的旋律成为真正的艺术,需要他和他的孩子付出艰苦而持久的努力。他是多么爱这个头脑简单的孩子,多么珍惜他的才华!

他知道他的生命已经不多了。他把自己在世上的最后一点时间都花在了孙长宁身上,争分夺秒。他相信乌云会散去,真理会胜利,真正的艺术会传承。这个孩子,在遥远的林区长大,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音乐家,是的!

他从不屈服于孙长宁的懒惰。对于一个小短语,他会要求他重复十几次,几十次。逼得孙长宁扔掉了那支该死的笛子。因为它不肯听他的,不是漏了一个音节,就是节奏不对。

他对孙长宁说:“对,你有天赋!但是天赋就像深藏在岩石下的宝石。没有艰苦的挖掘和精心的雕琢,它是不会自己发光的!”孙长宁又拿起了可恶又可爱的笛子。唉,谁能明白其中的快乐和苦恼?

他坚决粉碎了孙长宁只注重技巧的企图:“这是浅薄!”他愤怒地敲打着音乐。“我要你展示艺术而不是简单的技巧!你必须努力理解你想展示什么!理解,首先是理解!”

当他终于听说孙长宁可以完美地演奏一首曲子时,他忍着癌症带来的痛苦,笑了——这样美丽的笑容,孙长宁久久不能忘记。

虽然伐木工人经常从大森林中获得珍贵的草药和补充物;虽然很多药方从各个角落、各个渠道流向这片偏僻的森林,但梁老师的病情却越来越严重。但他并没有感到悲观和沮丧。看着孙长宁的成长,想到自己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做了这么有意义的事情,他感到欣慰。四人帮和疾病带走的只是他的身体,但他的精神却在这个年轻人的精神中延续着,活泼,充满活力,顽强,不知疲倦。

离开的时候,他很清醒,皱着眉头,思考着最应该留下的东西。他把自己的笛子和在森林里写了几年的曲子送给了孙长宁。“我用它们工作和战斗了一辈子。现在,我把它们给你。你应该用你的一生来为人民服务。来自劳动的音乐,应该还给劳动人民。你学得很好,但你远不是一个能真正表达劳动人民的思想感情并被他们所喜爱的艺术家!你需要继续努力学习,不要半途而废。很遗憾,我不能和你一起完成这项任务...但是总有一天,春天会到来,花儿会开放,鸟儿会啼叫。等到那一天,你去北京。在那里,会有人帮助你继续完成这个任务。记住,无论你将来达到什么样的辉煌巅峰,你都绝对不能把自己的天赋当成商品!明白吗?”

“明白!”孙长宁抽泣道。

“傻孩子,你哭什么!你还记得我教你的一切吗?”他不只是指长笛。

“记住!”

梁老师释然地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他刚走。带着他的才华,带着他的委屈,带着一个* * *党员的坚定,带着许多未完的话,未完的事!

当最后一铲土扔向坟墓时,森林中响起了风浪。孙长宁听到旁边有人小声说:“多好的人啊!”于是,他忘记了自己是个“人”,抱着一棵白桦树在坟前哭泣。他不再害怕哀悼者看到他的眼泪。谁能说这是软弱?

这就是被埋在白桦树下的那个人,孙长宁永远不会忘记。

孙长宁紧紧地靠着窗户坐着,一天一夜都睡不着。

他看着远处村子里两三点钟在浓浓的夜色中闪现的火花,然后慢慢游了回来。他看着大地渐渐从黑夜中醒来。阳光下,森林、田野、高山、河流和湖泊...显示出越来越绚丽的色彩和磅礴的生命力。这就是祖国,梁老师努力用音乐表达的亲爱的祖国...

他把手伸进口袋,紧紧攥着去北京的火车票,不舍得。好像门票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他会全身心的投入,投入全部的热情。

幻想就像波浪。在这一波退去之前,另一波又上来了。在这重叠的幻象之上,是梁老师充满期待的眼神。

带着一颗幼稚轻率的心,他来到了北京。除了欲望导致的急切,我只想到毫无疑问的成功。

在音乐学院,他看到一个房间,门上写着“招生委员会”。他推门进去,一个笑容灿烂的年轻女同性恋问他:“有什么事吗?”

他兴奋地回答:“我是来报考音乐学院的!”无论如何,他抑制不住脸上绽开的傻笑。

她毫不介意地回答:“你来晚了,报名时间已经过了。”

啊!真的吗?!这句没心没肺的话来得太突然,傻傻的笑容还没来得及下台就僵在了他的脸上,让他生动的脸变得那么难看。他和每一个第一次接触社会生活的人一样,因为突然遇到来自自己没有经验的内心的意料之外的、主客观的距离而感到无所适从。一种千里之外的遗憾感,错过了,差点让他哭出来。

他急切地说:“我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

“但是第一次测试已经完成了。今天也是复试的最后一天。”

“那,让我参加复试吧!”他又燃起了一线希望。毕竟还没有完全结束。

“那怎么行?参加复试的考生从初试中选拔。没参加过初试怎么参加复试?”

所以,没有争取的余地。他缺席地站在那里。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挽回这种局面。谁能自助?谁能理解他们的感受?这个人口如此之多,地方如此之大的城市看起来是多么奇怪啊!

看着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女同志十分遗憾地补充道:“真对不起,这是规定!””仿佛被他感染了,灿烂的笑容从她年轻的脸上褪去。

在校园里,到处都是笑脸。为了像过节一样迎接这个激动人心的日子,年轻人特意把自己打扮了一番。他们怎么会不开心呢?十二年来,许多青年人的远大志向、美好幻想和殷切希望,都被“四人帮”戴上了枷锁。他们盼望着,盼望着,终于盼到了这一天:党中央一举粉碎了四人帮!解放了!解放了!他们的智慧和才华也像花朵一样绽放,绚丽多彩,相得益彰。

孙长宁徜徉在方菲的百花园中,恋恋不舍。

从许多房间里,传来钢琴、小提琴、单簧管、扬琴和琵琶的声音...从这些乐器的隆隆声中,孙长宁敏感的耳朵一下子捕捉到了从一个房间飘出的轻柔的笛声。仿佛听到了朋友的呼唤,他向房间走去,没有人阻止他。他忍不住推开门,门发出很大的声音。有人对这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发出责备的嘘声。他穿着一件旧山羊皮大衣,一双高高的大皮靴,戴着一顶长毛大皮帽,显眼地站在冬天寒冷气温过高的房间里。而这件皮衣,靴子,帽子,似乎都在作弄他的不幸,崭新闪亮。

在教室的一端,一张桌子后面,坐着几个老师,他们是主考人和监考人。主考官符涛教授怒视着擅自闯入考场的孙长宁。

除了正在打球的年轻女子,还有六名考生坐在墙边。

她演奏的是孙昌宁相当熟悉的布劳迪克幻想曲。玩的好,它有特别独特的地方。在这熟悉的旋律中,孙长宁渐渐忘记了自己的不幸,周围的一切,陷入了沉思。当她弹完,鞠了一躬,回到靠墙的椅子上,他甚至没有听到教授严厉的问题:“我能为你做什么?”他茫然地看着房间里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愤怒地转向他。

“喂,小朋友,请你出去,这里是考场!”

孙长宁舔了舔因连日来疲劳、睡眠不足、饮食异常而干裂的嘴唇,十分遗憾地说:“对不起,我是来考试的!”"

桌子后面的老师变得焦躁不安。他能听到他们窃窃私语。

“谁让他闯进来的?”

“怎么了?这是哪里来的?怎么能随便闯进考场呢?”

“胡说什么!”

教授耐心地向他解释:“报名时间已经过了,现在连复试都结束了!”

人们的冷漠让孙长宁敏感的自尊心感到极大的尴尬。“如果只是为了考大学,我应该回去……”他喃喃自语,脸红了,他说不清楚自己的想法。是的,他真的很想退出这个让他背上冒汗的房间。

“好啊,今年不行,明年再说吧!粉碎"四人帮"以后,有才能的孩子上学深造不会再受压制了。以后每年都会进行正常的招聘!我们现在就出去吧,不然会影响考试的!”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快走吧。很简单。转过身,抬起头,打开门。但是这次大老远跑来参加考试仅仅是个人爱好吗?不不是的!他想起了梁老师临死前对他说的话。不,你不能走!这是梁先生留下的任务,只能完成,不能后退。孙长宁明白自己的责任:他必须把梁先生没有完成的、他一生没有完成的事情继续下去。不,他没有权利逃跑。他叉开双腿,把它们钉得比以前更牢了。

他低垂的、羞怯的眼睛抬起来——那双眼睛像秋天的晴空一样清澈——他坚定而迅速地说:“我是因为粉碎了‘四人帮’才从两千里之外来到这里的。不然我还不来!老师们!请听听,哪怕只是一首曲子,也不是说我白跑了两千里!”他说着说着,突然热泪盈眶。

符涛教授不禁仔细打量着这个倔强而古怪的孩子。孩子手里的笛盒不知怎么引起了教授的注意。盒盖左上角的盖子掉了...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盒子。也许这个孩子有些历史?他应该试一试吗?

我不知道是因为他看起来太累了,还是因为他表现出了实现目标的认真和强烈的意愿。他的话引起了七位候选人的由衷同情。

他们一起为他而战。

“老师,让他玩吧!”

“请允许!”

孙长宁紧绷的心弦放松了。他感动地想;不,这个城市并不陌生!

这七位考生,难道他们不知道复试的七位考生中,只有三位被录取吗?知道!难道他们不知道多加一个人就变成八分之三了吗?是的,我当然知道!就是这七个人,分不清高低贵贱,让老师不忍心丢下他们任何一个!一股炽热的洪流,冲击着每一位老师的心!老师们忍不住赞同这个顽强的孩子。你只能称他为孩子。他大约只有十四岁,对吗?

孙长宁脱下他那件几天几夜没离开身体的大皮大衣和帽子。一缕柔软卷曲的额发立刻落在平展到鬓角的眉毛上,带着年轻人的尴尬探询地看着老师们,仿佛在问:“我可以开始了吗?”教授点点头,心想:你看起来像个专家!他又用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开始害羞地玩耍,好像怕吓到什么人。一些老师开始在椅子上扭动,好像他们的怀疑得到了证实——这完全是胡说八道。

但是,不一会儿,孙长宁自己就被音乐里表现出来的东西感动了。他不再记得这是考场,仿佛又在对着无边的森林吹气;山脚下,吹得像童话里的木屋。小层顶上积着厚厚的积雪,从挂着冻花的小窗里透出暖暖的灯光。那里,他深爱的家乡...

当明亮、简单、优美的散文般的旋律响起时,教授被深深地感动了。虽然他不知道一生中听过多少优美的作品和著名的演奏家,但这个年轻人的表演仍然让他着迷。

他觉得不可思议,他几乎再也看不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身影了。仿佛这个男孩被什么东西升华了,向着天空盘旋。在这里,从不轻易在人前打开的心打开了。从他敞开的内心,他看到了一个美丽而高尚的灵魂。不,也许不止如此。他也看到了那个没有出现在这个考场的人。是他培养了这样一个灵魂。男人和男孩在谈论他们对光明的渴望,对真理的追求,对生活的热爱……是的,世界上有不同的语言,但音乐永远是相通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渐渐对这个年轻人产生了一种负罪感。因为他几乎犯了一个大错:他轻率地放过了这么一个有才华的孩子,一个有可能闻名于世的音乐家。唉,人是多么容易主观行事啊!

很明显,这个年轻人不是城里人。然而,他在哪里接受过如此严格正规的训练?他的表现手法严谨细腻。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唤起了教授的联想。他记得那个笛子盒,好像在哪里见过。似乎有一个空灵的声音在无边的旷野中呼唤着他。啊,为什么?为什么?在这个年轻人身上,还有另一个身影?那个人早就不在了,为什么忠诚的心还在固执地寻找他的踪迹?闪电般的想法带他们去了哪里?这是考场!教授摇摇头,自责不已。

孙长宁轻轻收住了声音。

符涛教授早已忘记了自己作为考官的职责,仿佛在参加一场精彩的音乐会,恍惚间说了一句:“再弹一首!”"

孙长宁演奏了一曲又一曲,更加自如。此时此刻,除了春风里那片欢快地摇动着绿色枝条的平原白桦林,他什么也看不见。

看来这里已经不是考场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无论是老师还是考生,都回忆起了一些东西——生命中最美好的东西。

余音萦绕在空气中。很远,很远,我听不到你。

谁也不想扰乱这些旋律在每个人心中的感觉——干净、纯粹、向上的感觉。

或者说孙长宁自己也开始在迷茫和不安中踮起脚来,想知道为什么人会如此的有声和无声。他不是很好的表现了梁先生作品中的精神吗?让他对爱情如此投入的作品难道不能打动这些人的心吗?他感到深深的痛苦,却无法完成多年来让他心弦激动的梦想——让梁先生在他常青永恒的作品中重生?

但是七名候选人突然热情地喊道:

“老师,这才是真正的第一名!”

“对,他先来,先来!”

“第一名是他!他应该被录取!”

老师们看着那七双眼睛,它们来自祖国的四面八方,突然变得如此相似,仿佛是七对孪生兄妹:天真、真诚、无私、年轻。多可爱的年轻人啊!

孙长宁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从深谷被推到了山顶。他糊涂了。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只是听着所有人的评论,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生怕人们在一片欢腾中忘记,激动地大声说:“不,这不是我。”这是工作,但是工作..."

教授立刻明白了这种高尚的心。“是的,告诉我,这是谁写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的老师!”

“他现在在哪里?”

“他...他在森林里!”

“在森林里?!"缥缈的呼唤突然变成了一个鲜活生动的形象,站在教授面前。真的是他吗?这个男孩是他的学生吗?能有这样的巧合吗?心脏痛苦地收缩。悲伤和悲痛又一次充满了他的胸膛。

他紧张地盯着孙长宁嘴角旁每一块肌肉的细微影响,生怕自己的听力出了差错,漏掉一个字,或者轻微的一声叹息,那个男孩就会像变魔术一样突然从眼前消失。

孙长宁又拿起笛子,简单解释道:“这是我写给老师的!”"

那首曲子粗糙幼稚,变调部分也很奇怪。但却充满了愤怒的抱怨和深情的留恋,仿佛要把笛子撑破,让人心酸。两行苦涩的泪水从孙长宁黝黑圆润、稚气未脱的脸上悄悄滑落,让旁听他表演的人黯然神伤。

然后,他慢慢地把笛子放在教授面前的桌子上,从背包里拿出厚厚的一叠乐谱,说:“这是老师留下的!”"

在乐谱的封面上,教授看到了工整而熟悉的字迹,正确地写着:“梁!”"

啊!是他!一瞬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好像又遇见他,又离开他。教授痛苦地想到,他最好的朋友,同时代人中最有才华的一个,现在已经死了,再也见不到了。他抚摸着长笛和音乐。这就是那个有才华、勤奋、忠诚的人留在世上的一切。是全部吗?哦,远非如此。他抬起一双含泪的眼睛,如释重负地看着站在面前的年轻人,牵起他的手,把年轻人含泪的脸贴近自己的心口。不,生命没有在那棵白桦树下结束,过去的也没有成为过去。这是他,这是他生命的延续...

夜晚,当孙长宁躺在散发着肥皂清新气味的软软的床上,透过淡绿色窗帘的缝隙,看见明亮的星星在天空中闪烁。

昏暗中,他感觉有人靠过来问他:“你觉得冷吗?”

他睁开惺忪的双眼,一股温暖的感觉渗透全身,仿佛融化在这种温暖中。“不,我觉得很温暖!”

他又闭上了眼睛,意识里留下的最后一个概念是梁老师对他说的一句话:“你要尽你的全力用它为人民服务一辈子!”

他和和他一样在做梦的考生都不知道。此时,深夜的北京上空,电波传递着党中央的声音:鉴于报考音乐学院的考生中有大量优秀人才,中央支持学院增加招生名额,争取早出人才,多出人才!

等待他们的是一个美丽而阳光明媚的早晨——一个他们永生难忘的早晨!

话说天下是个很不错的小说网站,值得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