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永远是31岁,我比她大。
秋雨潺潺,我坐在窗下看书。哲学通论讲的是道家的智慧。早上走着走着,我在路边折了一朵迷迭香,放进瓶子里。气息浓郁,气味伤人,思绪飘向远方,想起远近的人和事。
朋友提到我妈纪念日快到了,她比较忙,很多事情还没做。我很想安慰,但又觉得别人说什么都是徒劳。回个信息就觉得很无力。但那种感觉,我太了解了。
三十年前,我母亲在刘佳镇生下了我。不是难产,是医生搞错了。我母亲死在手术台上。据说医生是因为怕罪才逃跑的。后来我看书学习,在抽屉里发现了父亲的一封信。他向有关部门申诉,要求公正的解决和赔偿。后来还是不了了之。
我只能认命。这是我妈的命,我爸的命,我的命,每一个牵涉其中的亲人的命。
很少想起妈妈,每年过生日都会忍不住想起。
30多年过去了,医院还在,装修一新,墙壁粉刷一新。去年夏天,我一个人走在镇上,走到医院门口。我看到楼顶的宣传标语还是老样子,印象深刻:向白求恩学习。
有什么问题吗?
没错。所以我不觉得讽刺。
母性和死亡一直是家庭成员的禁忌话题,不会无缘无故被提及。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有一次学校要填表,在一栏里,爷爷奶奶对父母的职业很尴尬。校长的邻居正好在附近,就说,写个死字就行了。那时候我第一次知道了“死”这个词,和它响亮的发音一样震撼。
对母亲零星吉祥的印象,来自于别人文字的东拼西凑,也有自己的想象和理解。
我的祖父母生了三个孩子,确切地说是四个。第一个是女儿,八九岁生病,死在奶奶怀里。就这样,我妈成了老大,下面还有叔叔阿姨。
我爷爷年轻的时候在沙滩上拉人力车,拉着拉着情况就变了,被拉进了上海公交公司。我虽然是个小文员,但至少有个工作单位,而且在那个年代,我的工作可以由我的孩子来代替。多便宜啊。
据说本来是给老大换的,妈妈给了弟弟。她不得不在家照顾她的父母。外公身体虚弱,外婆一直身体虚弱,很依赖大女儿。
如果我妈去上海代替我姥爷上课,她就不认识我爸了,也就没有我了,也就没有这些话了,舅舅的人生轨迹也就相应改变了。所以,命运无所谓好坏。凡是无法理性解释的,都归咎于命运。
从我记事起,爷爷嵌在玻璃框里的“光荣退休”牌就一直放在正房的柜台上。现在东墙挂着爷爷的遗像,退休证还在原处。每逢节假日和纪念日祭祀,家人都会认真擦拭。
我奶奶在世的时候,冬天会戴一条蓝宝石头巾,那是我妈当年给她买的。我奶奶告诉我,我妈很会做人。
我希望我的妈妈勤劳,坚强,体贴,甚至有点坚强。不然她小小年纪怎么当大师?隔壁寡妇兰侯跟我说了很多次,你妈很能干。十四五岁的时候,她背着锄头一个人去打工。我也听其他亲戚说过,我妈什么都很巧,包括衣服鞋帽。有一次,我奶奶很少为我心平气和:当时看到人家做衣服,站在旁边看着,回来就可以自己做了。
以前每到凉爽的夏天,家人都会在晴天翻箱倒柜,把旧衣服一件件展开,铺在竹帘上暴晒。奶奶给我看这件衣服是你妈妈的,这双鞋是你妈妈的。言语之间,唉声叹气连连。我当时也没在意,也不太懂悲伤。从未拥有或感受过,所以没有失去的痛苦。
前年冬天,突然想起老房子前后的百合、菖蒲、凤仙花。小时候,我会从三个柜子的最上面翻出很多书,有《毛文选》、《文人小传》、《琼瑶言情小说》等等。后来老房子装修,这些书就不见了。
那天晚上,我隐约觉得这些花和书和我妈有关。我希望它们与母亲有关。于是在微信上问了叔叔这件事。我叔叔根据记忆告诉我:以前我爷爷在上海工作,我奶奶经常去上海看病疗养。里里外外都给我妈了。除了种地,她还要照顾舅舅和舅妈的学业。她太节俭了,不会买书。但是那些花和植物是我妈妈种的。
1986年夏天,舅舅23岁,考上了上海电大。7月份他请了探亲假回了老家,那是他最开心的一次探亲假。他哪里想到,两个月后,这是他遇到的最痛苦的变化。
那年夏天,在我的家乡,擅长绘画的舅舅还为我母亲创作了一幅工笔画,至今还珍藏着。
我让我叔叔找出来,有空的时候给我看看。大概是太忙不记得了,或者其他原因,舅舅还没发。我也不会再提了。有些话说一次就够了。
我不认为他不知道。我想看一看。
说起那些花,我印象最深的是黄色的百合。长在东屋南窗下,紧贴墙壁。七八月份,它慢慢长出黑色的小果实,然后开花,一两个。每朵花都很大,因为饱满而下垂,花芯很长,顶端有花粉。每次上厕所路过都会很小心的避免花粉粘在衣服上。
舅舅说这些花草谢过之后第二年会自己长出来。是的,一年又一年,从我记事起,他们就一直在那里,打开,感谢自己,直到老房子装修好,被拉出来,消失了。我错过了这些花草,才知道是妈妈种的。
今年除夕夜,我们要从箱子里翻出妈妈的遗像。照片裹在深红色的粗花呢毯子里。我的家人在厨房忙着。我提前把上面的小盒子搬了过来,打开大盒盖,看到毯子上盖着一件衣服。往年,我也看到了。今年突然特别关注,可能是因为没人在身边。
这件衣服是淡紫色的,针脚幼稚,不细。大概是我妈初学的“作品”。淡紫色的布料,孩子气的做工,让我想起了母亲少女的心。那时候她应该还很年轻,十七八岁吧?二十出头?
看着这件衣服,我突然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突如其来的,陌生的,却又自然而又最深切的亲切感。如果时间允许,我很想看一会儿,但又不想被家人看到。
我继承了母亲的血统,但没有继承她的性格。我一向笨手笨脚,对以燃放烟花为生的做法不感兴趣。世俗,我固执,机智,脾气臭。我不会讲场景,有时候会在不知不觉中伤害到别人。
有一天洗澡的时候,我观察我和人接触时的表情——面对面的时候我傻傻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事后在脑子里回想,每一句话都有奇妙的回应。我为此感到羞耻,我担心我无法回到那个场景,让对话再次完美。
就这样,我从儿女情长中想到了母亲。我听说我妈妈年轻的时候,有时人们在她的谈话中占上风。回来想了想,觉得自己被这样的回复说服了。她总想找个机会把话补上,把理由收回来才愿意。
我有点像我妈,但不太像她。
没见过的人不会出现在梦里。弗洛伊德的观点,我这里得到了个人证明。我从未梦见过我的母亲,但我梦见过她的肖像。在我的梦里,和现实中一样,它被放在主柜的西面。
很多年后,我才知道,我妈才是家庭的受害者,她似乎愿意牺牲。妈妈把工作机会让给了弟弟,决定自己一个人留在家里,照顾父母,尤其是妈妈。所以,找一个愿意被老婆收养的男人。我找到了年近三十的父亲,因为他愿意被妻子收养,也因为他是高中生——这在当时有点罕见。
听说我妈在世的时候,经常和她爸吵架,还为此哭过。这段婚姻并不幸福。
一周年的时候,我对人事一窍不通。经过了10年、20年、50年的纪念日,以及一年一度的新年祭祀,我因为自己的尴尬处境,非常害怕面对这样的事情,不得不面对,也渐渐学会安慰自己:一切都会来,一切都会走下去,一切都会过去。以至于事发当天还不忘默默安慰自己:你看,不是已经在进行了吗?
人情恩怨,烟尘,最烦。
几年前,母亲60岁去世,这是应该的。因为人情,她放弃了。奶奶又为之叹息,觉得不对。我觉得这样很好。祭祀唤起人们的热情是世俗的仪式,活着的人有多少精力去珍惜?为了记住而错过,不是很可笑吗?
思念是一个人心里的事,也是生命中一种长流的感情。“山月不知心,水风落于前。”够了。
母亲去世,享年31。如果她还活着,她现在应该65岁了。她的生命结束于365,438+0岁。在我的脑海和想象中,她永远是365,438+0岁,永远不会老。
而且我会比她越来越老。
作者简介:蒋旭,80后女,十点钟签名售书。煮字充饥,借笔画心。李清照:谁是诗情人,谁是诗情人?点击右上角“关注”观看更多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