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生门》影评——一件因女性自我意识觉醒而引发的血案

黑泽明在日本电影界有“黑泽天皇”的美称,黑泽明和他的《罗生门》可以说是日本电影史乃至世界电影史上的一座不朽丰碑。

——引言

当我第一次看完《罗生门》后,沉醉于整部影片给人的一种杀人狂魔式的快感,一直让我难以忘怀,随后翻找了电影剧本前后对照,结合影片反复斟酌才弄明白黑泽明想要阐述的东西。

对于这部影片,大多数影评人多侧重于对黑泽明高超独到的叙事方式和拍摄方式的解剖,却忽略了一个内在隐含的问题。

实际上,这是一部因 女性自我意识觉醒 而引发的血案,并据此讨论了真理的相对性和主观性,展现了人类的利己主义和怀疑主义。

事件的 情节核 很简单,即女人真砂被强盗多襄丸玷污,并且还当着女人丈夫武士的面。

对此飞来横祸,一个 最重要的问题 :女人而后是否顺从接受了强盗?

这个问题与武士的死亡没有直接关系,却是女人和武士关系最重要的关键点。——假设女人顺从了强盗,那么女人背叛了武士,武士对女人的憎恶是情有可原的,假如女人并没有顺从,那么强盗和武士为何要撒谎。

不得不说这个问题极具 现实意义 ,假如你的妻子遭此横祸,作为丈夫对此事的态度是什么?

在古典式沙土地法庭上,针对武士的死亡,强盗、女人和女巫所扮演的武士给出了截然不同的供述。显而易见,这些人都撒了谎,就连最后作为旁观者的樵夫也说了谎,那么,这些人撒谎的动机是什么?

武士的供述:

武士借女巫之口指责女人背叛自己,与强盗狼狈为奸,并唆使强盗杀死自己。强盗无法忍受女人的恶毒,女人伺机逃跑,而强盗割断绳索放了武士。回忆的最后是武士拿着短刀插入脏腑的镜头。

女人的供述:

女人屡次强调事后武士的眼神,既不是气愤,也不是悲伤,而是冷酷与憎恶。面对武士的眼神,女人开始发狂,嘴里一直喊着“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回忆的最后是女人拿着短刀扑了过去,之后便陷入晕厥,这一段没有直接表现武士的死状。

强盗的供述:

强盗承认武士是在二人决斗中被自己用长刀杀死(并没有直接表现武士死状),但疑点在于强盗最后却遗漏了镶有螺钿很值钱的短刀,这已经证明武士并非强盗所杀。

为何强盗要自揽罪责?——因为强盗自知死罪难逃,最后妄自尊大逞英雄以显示自己的武功高强。

樵夫的回忆:

樵夫以旁观者的角度讲述了在女人贞洁受辱后武士对女人的憎恨、羞辱、轻视,女人对此产生的苦痛癫狂以及女人挑唆两人互斗,但樵夫浓墨重彩地渲染武士和强盗手持长刀互斗的情形,实则是想为自己最后盗走短刀掩饰。

强盗和樵夫为何要在杀人工具上撒谎?——前者因为并非杀人真凶,所以并不知武士被短刀所杀,后者却直接关系到武士的死亡。短刀插入后并不能直接导致死亡,只有在拔出后才能致武士失血身亡,樵夫因为贪念拔走武士身上的短刀,成为最后的杀人凶手。

现在,回到最初的问题,女人是否顺从了强盗放弃抵抗?

樵夫的回忆已经给出答案,女人并没有如强盗和武士所说的表现出顺从——前者撒谎在于证明自己男性的魅力,后者撒谎在于一个丈夫对妻子受辱后心理上的扭曲,侧面表现了男人对女人的贞洁的爱更甚于女人本身。

当女人看清丈夫的懦弱后,由起初的无助可怜转变为癫狂式的反抗。

女人说,“女人是属于能够忘掉一切疯狂似的男子汉的!……女人是要凭腰里的刀来争夺的!”

女人由此挑起武士和强盗的争斗。

女人由柔弱向疯狂的转变过程不由使我想起曹禺先生的四幕话剧《雷雨》中繁漪的形象,两者均是女人自我意识觉醒的代表。

人一般在精神极度紧张恐惧的状态下会遗失一部分记忆,而女人遗忘的就是事件最重要的部分——即男人被自己所刺的事实。

武士为何谎称自杀,恐怕也是出于对自己软弱的愧疚吧。

综上所述 ,女人出于愤怒用短刀刺伤了武士,樵夫因贪念拔出短刀,导致武士的死亡。在影片末尾的罗生门门楼下,黑泽明安排了樵夫和打杂汉的对质,究竟黑泽明将人引向了 光明还是黑暗 呢?

一切雨过天晴,估计黑泽明对人性还是持乐观态度的吧。

这部根据芥川龙之介的两部小说改编而成的电影作品,主要故事和人物来源于《筷竹丛中》,导演在影片中保留了原作中的多种角度的叙事方式,即在古典式沙土地的法庭上向“判官”讲述着事件的经过。另外,他又从另—部抒发人道主义思想的作品《罗生门》中吸取了一个框架,用来体现导演的主体思想,结果形成了《罗生门》这部影片画框中的画框,括号中的括号的 类似几何式的结构 。

罗生门废墟和古典式法庭作为弄清事件真相的两个画框,而对于事件本身的描述则通过相互矛盾、对立和冲突的四个不同的叙述版本组成。

在《罗生门》中樵夫进入森林的经典段落,摄影机对人物、树叶、太阳、森林等多角度的变化以及人物在运动中不时出现的太远景、特写、中景等一系列视觉角度,使人眼花绦乱,目不暇接。黑泽明在这里将电影技术发挥到淋漓尽致,让人叹为观止。无怪在威尼斯电影节上人们都在议论“ 摄影机第一次进入了森林 ”。

这样一部结构有如巴特农神殿式匀称严谨、内容通俗却直抵人心的影片,使得黑泽明明显地超越于所有的日本导演,成为首先被西方世界熟知并认可的日本导演,为现代日本电影的发展作出了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