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赫尔佐格·贝娄的原作|欣赏
大学历史教授赫尔佐格学识渊博，但婚姻生活并不顺利。第二任妻子玛德琳对他不忠，与他的好朋友格斯·贝基约会，密谋占有他的钱和房子，并突然提出离婚，然后公然与情人同居，并私自带走了女儿。毫无准备的赫尔佐格被赶出了家门。为了治疗失眠，调整自己濒临崩溃的精神，他到处旅行，在旅途中不断思考各种问题，不断给不认识的人写信，活着的，死了的。另一方面，他一直和几个女人保持着恋爱关系，这让他既失落又依恋。有一天，他带着手枪，冲到前妻在芝加哥的住处，要杀死前妻和她的情人，但他看到情人正在温柔地给小女儿洗澡，于是放弃了这个念头。接下来，他带着女儿出去玩，却发生了交通事故。这把手枪在警方处理事故时给他带来了麻烦。幸运的是，误会最终得到了解决，赫尔佐格决心结束他的流浪生活，回到他在路德村的农村住所，准备摆脱一切纠纷，安心完成他的写作。但恰在此时，最近一直和他在一起的纽约花店女老板拉蒙娜追到了这里的乡间住所。
选集
他耸耸肩，揉皱那条血淋淋的领带，扔在路边。头部受伤不严重，血已经止住了。他把乔尼扶进汽车。当他坐进热蓝色人造革的后座时，他把女儿抱在膝上。你是不是无意中体验到了你一直追求的现实，赫尔佐格？你用真诚的赫尔佐格方式追求的现实？陷入和别人一样的境地——过着平凡的生活？你个人不能判断现实是真的吗？任何一个哲学家都可以告诉你，对现实的判断和所有的理性判断一样，都是建立在对* * * *的验证之上的。只是这种追求方式很变态但只有人类会。烧房子烤猪。这是人类通常的烤猪方式。
他向琼尼解释说:“亲爱的，我们要去兜兜风。”她点点头，没说话。她脸上没有泪水，只有迷茫，这让赫尔佐格更难受，让他难过，让他心碎。仿佛有玛德琳和格斯·贝基还不够，他还得来凑热闹，带着他的热烈的爱和兴奋、拥抱、亲吻、潜望镜和焦虑的心情。她必须看到他的头在流血。他感到眼睛刺痛，于是用拇指和食指按住眼睛。车门砰的一声关上了。马达发出沉重的轰鸣声，汽车平稳地向前行驶。干燥、浓郁的夏季空气开始流入车内，但闻起来像是废气，仿佛是强加在他身上的，这让赫尔佐格觉得更加恶心。汽车离开湖边后，他睁开眼睛，看到了丑陋的二十二街。他认出了夏天那张熟悉的脸。芝加哥！他闻到了来自唐纳利化工厂的化学品和油墨的热臭味。
她看见警察搜查了他的口袋。在她这个年龄，他什么都看得很清楚。有美好的，也有可怕的。他总是被那些带血或有臭味的东西溅得一身。他不知道她是否会像他一样清楚地记得这些事情。他清楚地记得杀鸡。他记得当母鸡被拖出用板条做的笼子时绝望的尖叫。他想起了鸡粪和锯末的恶臭，还有鸡臊子的热味。然后就是割颈后的颤抖。被杀的鸡在铁皮架子上流着血，鸡的爪子还在金属板上抓来抓去。是的，这是罗伊街一家中国洗衣店的隔壁。洗衣房前，鲜红的纸在风中飘扬，上面写着黑色的象形文字。在那条小巷附近还发生了另一件事——赫索格的心开始怦怦直跳，他感到浑身发热——那是在一个暴风雨的夏日傍晚，他被一个人追上了。那人用手从后面捂住嘴，一边扯衣服一边嘶嘶地叫着什么。他的牙齿已经腐烂，脸上长满了短胡子。.....后院的那些狗一直在向栅栏跑去。他们在大叫，被自己的唾沫呛到——这些尖叫的狗，而摩西的喉咙被那个人的手腕掐住。他知道自己可能会被他杀死。这个人可能会掐死他。他怎么知道的！他在猜测。所以他就直直地站在那里。后来，那人扣好了军大衣，说:“我给你五分钱，但我得先把这张一元券换了。”他给他看了账单，让他在那里等着。摩西看着他从那条巷子的烂泥中走出来，弓着背，瘦骨嶙峋的身体裹在那件长大衣里，迈着臭脚走得飞快；那些恶心的脚，那些可恶的脚——摩西记得很清楚——几乎是在奔跑。狗已经不叫了，一直等在那里，不敢动。最后，他不得不拉起湿漉漉的裤子回家。他在门阶上坐了一会儿，然后若无其事地进屋吃饭。没什么！他和威利一起在水池里洗了手，然后走向桌子。他喝他的汤。
后来，在他住院的时候，好心的基督教女士来了。她穿着有纽扣的鞋子，头上别着一根像电车辫子一样的别针。她请他读《新约》。他打开指定章节，读道:“让孩子们到我这里来。”然后她翻到另一页，摩西读到，“如果你想给予，就会有东西给你。然后用饱满的水桶倒在你怀里……”
好吧，这里有一个著名的建议，很棒的建议，虽然是德国人说的，那就是:忘记你不能忍受的。强者可以忘记和掩盖历史。太好了！即使这是一种谈到权力的夸耀——这一类审美哲学家，他们摆出一副姿态，但权力已经把所有姿态都一扫而光了。但是，你真的不能继续把一个噩梦变成另一个噩梦。尼采在这一点上肯定是对的。性格脆弱的人一定要加强自己。世界只是一片荒芜，一堆煤吗？不，不，但有时候，它似乎是一个阻碍系统，否定所有人都知道的东西。我爱我的孩子，但对他们来说，我就是全世界，带给他们的只有噩梦。我和我的敌人生下了这个孩子。我爱她。这一刻，她的出现，她的发香，让我爱得发抖。我那么爱我和我的敌人所生的孩子，这不是很不可思议吗？但是一个男人不需要为自己寻找幸福。不，他可以忍受任何数量的痛苦——用记忆，用他熟悉的邪恶和绝望作为支柱。这是人类不成文的历史，他无形的负面成就。他有完成任务的实力，目的不是为了寻求自己的满足，只要他有一个远大的目标，让自己的生命和所有人的生命都投入其中。他不需要意义，只要有这个热情的空间。因为，那么，一切都将是不言自明的；就是这个意思。
但这一切必须停止。所有这些，我指的是坐在这辆警车里。他的孝顺(几乎是中国人)让他带着这把可怕又无用的左轮手枪。要仇恨，就要把自己放在一个位置上，为了仇恨去做一些事情。仇恨是一种自尊。如果你想在人群中昂首挺胸...
这是周楠* * *街；从前，电影出版商经常在这里挂五颜六色的电影广告:汤姆·米克斯跳崖等等。现在，它只是一条平坦空旷的街道，街道上有商店出售酒吧用的玻璃器皿。但是这一代人的哲学是什么？又不是“上帝死了”，早就过去了。也许应该说“死神就是上帝”。这一代人认为——这是这一代人的思想——任何一种信仰都可以被打破，都有它的弱点，都不能持久，都没有真正的力量。死亡等待着他们，就像等待水泥地上掉落的玻璃灯泡。脆弱的玻璃外壳砰的一声失去了小真空，就这样。我们就是这样教玄学的。“你认为历史是一部爱情史吗？你这个傻瓜！看看千千的死人。能不能可怜他们，同情他们？你什么也做不了！太多人死了。我们把他们烧成灰烬，用推土机埋在地下。历史是一部残酷的历史，不是爱情，不是那些弱者所想的那样。我们测试了每一个人类的潜力，找出哪些是强大的，值得表扬的，结果发现这种潜力根本不存在。有些只是实用。如果上古之神存在，他一定是凶手。但唯一的真神是死亡。事情就是这样——没有懦弱幻想的余地。”赫索格听到这些话，仿佛是在心里慢慢说出来的。他的手湿了，他放开了琼尼的胳膊。也许让他头晕的不是车祸，而是这些想法的预兆。他感到恶心，只是因为恐惧、兴奋和强烈的感觉，他不能容忍这些想法。
警车停了下来。他似乎是坐着摇摇晃晃的小船从水路来到警察局的。当他走上人行道时，他也是摇摇晃晃的。蒲鲁东说，“上帝是唯一的恶。”但是我们在世界革命的内脏中寻找新的信仰之后，结果如何呢？是死亡的胜利，不是理性的胜利，也不是理性信仰的胜利。我们自己凶残的想象力变成了这种巨大的力量。我们人类的想象力始于指控上帝谋杀。在这整个灾难的底部，有一种对人类的怨恨感。我不想和它有任何关系。根本不存在比责怪上帝要容易得多，简单得多，干净得多。但是别管它！
他们把女儿交给他，护送他们父女到电梯。电梯间似乎足够容纳下一个中队。此外，还有两个被警方拘留的人和他们一起上去了。这是第11街和国家街的拐角处。他记得这个地方。这里很恐怖。带着武器的人进进出出。他服从命令，跟着那个粗壮的黑人警察穿过走廊，他有两只大手和一个大屁股。其他人走在他后面。他可能需要一名律师，所以他很自然地想到了桑托·梅斯坦。一想到梅斯坦会说什么，他就忍不住笑了。梅斯坦自己也用警察的方法，用他擅长的心理学，就像在卢宾卡用的一样，全世界都用。他首先强调的是残酷的手段，当他得到想要的结果时，他放松了，可以显得更温和。他的话值得记住。梅斯坦曾经叫嚣着放弃赫尔佐格的诉讼，让那些诉讼律师接手，把他反反复复关起来，封住他的嘴，塞住他的* * *，在他的鼻孔旁边放一个秤砣，凭他的气息计算他应得的报酬。对，对，这些都是难忘的语录，一个现实主义老师的语录。确实如此。“然后，你会愉快地想到你自己的死亡，你会愉快地步入棺材，就像它是一辆新赛车一样。”然后，“我要让我的妻子成为一个富有的寡妇，不要太老，而且可笑。”他经常重复这句话。这一刻，赫尔佐格觉得很好笑。他满脸通红，全身脏兮兮的，衬衫上还有血迹。想到这里，他咧嘴笑了。我不应该因为梅斯坦如此粗鲁就看不起他。这是流行观点和美国生活方式形成的他个人的残酷观点。我自己的行为不断来又怎样？我爱这只小猫。她的皮毛如此温暖。我不伤害她，她就永远不会伤害我，这也代表了同一个信条幼稚的一面。这个信条唤醒了人们，把他们变成了尖叫的现实主义者。学聪明点，你这个笨蛋！还是陶贝阿姨天真无知的现实主义方式:“我的丈夫卡普·里斯基总是把一切都打理得很好，我从来不用看。”但是陶贝阿姨是个聪明可爱的女人。在遗忘和遗忘之间，我们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但此时他和琼尼已被带进一个封闭的大房间，另一名黑人警察--一名警官--给他登记。警官老了，脸上有一条光滑的皱纹。他的皱纹是凸的，不是凹的。他的肤色是黑色和黄色，黑色和金色。他和拘留赫尔佐格的警察商量了一下，然后看了看手枪，从枪里取出两颗子弹，低声向穿亮晶晶裤子的警察询问更多的信息，后者弯下腰，偷偷耳语。
“好吧，你。”然后他对赫索格说。他戴上那副富兰克林式的眼镜，带着薄薄的金边殖民眼镜。他拿起一支钢笔。
“姓名？”
"赫尔佐格-摩西"
"中间词的第一个字母。"
" E。"
“地址？”
“不要住在芝加哥。”
警官很有耐心。他又问:“地址？”
“马萨诸塞州的路德村和纽约市。哦，好吧，马萨诸塞州的路德村没有街道号码。”
“这是你的孩子吗？”
“是的，先生。我的小女儿，琼尼。”
“她住在哪里？”
"住在芝加哥，和她妈妈一起，住在哈珀街."
“你离婚了吗？”
“是的，先生。让我看看孩子。”
“我明白了。你会把她放下吗？”
“不，警官——警官。”他纠正了自己，愉快地笑了。
“你被指控了，摩西。你没有喝醉，你今天喝过酒吗？”
“昨晚睡觉前我喝了点酒。我今天没喝酒。你要我做酒精测试吗？”
“没有必要。我们没有指责你违反交通规则。我们因为这把枪起诉你。”
赫尔佐格拉下他女儿的衣服。
“这只是一个纪念品。就像这些钞票一样。”
“这些是什么钱？”
“这是俄罗斯的钱，来自一战。”
“把你口袋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摩西。把它们放在桌子上，以便我检查。”
没有抗议，他顺从地拿出他的钱，笔记本，钢笔，破手帕，小梳子和钥匙。
“摩西，在我看来，你有很多钥匙。”
“是的，先生，但我能认出这一切。”
“没关系。没有法律禁止携带钥匙，除非你是小偷。”
“去芝加哥的唯一钥匙就是这把有红色标记的钥匙。这是我朋友阿斯特家的钥匙。我和他约定四点钟在科学博物馆门口见面。我想把我的女儿给他。”
“唉，还没到四点钟，你哪儿也不能去。”
“我想给他打个电话，告诉他不要去。不然他会一直等在那里。”
“哦，但我想知道，摩西，你为什么不干脆把孩子送回她母亲身边呢？”
“你知道吗...我们现在不说话。我们吵得很厉害。”
“依我看，你可能是被她吓到了。”
当时赫尔佐格对自己的话很生气，警官的话是有意激怒他。但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不，先生，还没完呢。”
“那也许她是被你吓到了。”
“这是我们的安排，由一个朋友来联系。自从去年秋天以来，我就没有见过那个女人。”
“好吧，我们会打电话给你的朋友和孩子的母亲。”
赫尔佐格喊道:“哦，别给她打电话！”"
“不打了？”警官给了他一个古怪的微笑，他靠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好像从他那里得到了他需要的东西。“真的，我们想请她到这里来，看看她有什么要说的。如果她对你有任何指控，那么，你的指控比非法持有武器要严重得多。到时候，我们对你的指控会更重。”
“先生，她没有什么可指责我的。你可以查一下你的档案，她没必要跑这么远。我是孩子的看护人，我从没少付过孩子抚养费一分钱。这就是赫尔佐格夫人能告诉你的一切。”
“你从谁那里买的这把左轮手枪？”
这是一句老话，也是警察通常的骄傲。这让他深深* * *。但他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这不是我买的。这是我父亲的遗产。这把枪和那些俄罗斯卢布。”
“你只是感到怀旧和感伤吗？”
“对了，我是一个温暖而悲伤的* * *。你可以这么说。”
“你也对这些事情多愁善感吗？”他用手指敲子弹，一个两个。“好吧，我们打个电话。来吧，吉姆，你写下你的名字和电话号码。”他对把赫尔佐格带到警察局的警察说。后者自始至终站在一旁，胖胖的脸颊，他不停地用指甲梳理胡子。
“你不妨查一下我的通讯录，红色的那本。请在使用之后把它还给我。我的朋友叫阿斯福德。”
“另一个人的名字叫赫尔佐格，”警官说。"他住在哈珀街，是吗？"
摩西点点头。他看着自己肥胖的手指翻阅着他那本巴黎制造的皮封面通讯录。通讯录上满是潦草的字迹和沾了色的墨水。“如果你通知了孩子的母亲，那会让我很为难。”他说，试图最后一次说服警官，“如果我的朋友阿斯特来了，你不也一样吗？”
“记住它，吉姆。”
黑人警察用红铅笔写下地址，然后打电话。摩西特别努力保持一种冷漠的表情——没有反抗，没有特别的乞求，没有个人的表情。他记得他曾相信直接的恳求，说它把所有地位的差异、不幸的意外等等都推到一边，只是一个人默默地面对另一个人，敞开心扉，真诚地对待对方。以本质理解本质。想到这里，他不禁暗自发笑。这个想法真是一个甜蜜的梦！如果他试图直视警官，警官肯定会把通讯录扔向他。玛德琳要来了。好吧，让她做吧。也许这正是他所需要的，一个和她面对面的机会。他鼻子挺得笔直，脸色苍白，眼睛盯着地板。琼尼改变了她在他怀里的位置，导致他的肋骨疼痛。“爸爸很为你难过，小宝贝，”他说。“下次我们会去看海豚。可能看到鲨鱼不吉利吧。”
(宋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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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6年诺贝尔文学奖授予美国当代小说家贝娄。获奖感言是这样评价贝娄的创作的:“这些作品……和作者的第一部小说一样，都刻画了一个没有立足之地的人。但需要指出的是，这是一个在我们这个风雨飘摇的世界里漫游的人，不断试图寻找立足之地。”
贝娄的小说从1944出版处女作《流浪人》开始，就一直关注着美国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中这种躁动不安的灵魂。这些人总是忙忙碌碌，东奔西跑，好像在逃避什么，又好像在追逐什么欠缺。他们迷茫困惑，可能无法如愿，但他们为这样一个“值得为之奔跑的命运”而高兴，至少他们满足于这样一个命运。小说《赫索格》通过人物的遭遇，在对浪漫的生活态度和二战后美国社会现实进行喜剧性比较的基础上，增加了一种理性的思考和质疑。
在节选中，小说的情节发展到了后半段。这是赫尔佐格离婚后第一次与女儿乔尼团聚。父女俩满怀激情地参观了水族馆，并试图找到一个地方吃午饭，但意外发生了。赫尔佐格受伤了，乔尼吓坏了。两人被带到警察局，Herzog受到审问。没想到，他随身携带的那把旧手枪原本是打算用来射杀前妻玛德琳和她的情人格斯·贝基的，但复仇失败了，它变得笨重起来，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
这个情节是象征性的。当警官质问左轮手枪和子弹的来历时，他一下子触动了赫尔佐格最敏感的部位:“你只是出于怀旧吗？”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多愁善感的* * *”。但是赫尔佐格不仅被警察审问，而且被他最小的女儿乔尼审问。与赫尔佐格照顾女儿的美好愿望相反，乔尼差点死去，她的心一定也因此受到了伤害。当她看到警察搜她父亲的口袋时，脸上没有泪水，只有迷茫。好父亲的形象先是支离破碎，支离破碎，更何况赫尔佐格已经像赫尔佐格想象的那样，把前妻的新情人古斯比格叔叔从小女孩的心目中赶走了。原因是什么？为什么他真诚的温暖，没有给小女儿带来快乐，反而让她离自己更远？
节选的最后提到，玛德琳随后会来，等着赫尔佐格，很快就会有一场针对她争夺女儿抚养权的官司。本来，赫尔佐格在诉讼中占了上风，因为他发现格斯贝奇离婚前曾与玛德琳同居。但这样一来，他恐怕只能处于招架的位置。
作者对处于困境中的赫索格充满了无助的同情。他让警官、乔尼和玛德琳从各自的角度审视赫尔佐格的价值观和生活理念，实际上形成了一个松散的阵线，代表了赫尔佐格向往“个人生活”的对立面。警察期望他成为守法的模范公民。乔尼希望看到一个按照通常的标准，各方面都无可挑剔的好父亲。玛德琳甚至直言不讳地宣称她和赫尔佐格水火不容。事实上，他们之间的不兼容是根本的，她嘲笑他植根于浪漫主义文化传统的“幼稚”追求。在鲁特村的时候，她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你这辈子永远不会有你想要的那种环境。那种环境只存在于12世纪。”
“幼稚的韩”是作家对赫索格的一个珍视而又无奈的称谓。实际上，这是他对浪漫主义的研究和他的深刻影响(包括他的犹太身份的文化因素)的总结。小说一开始就已经定下了赫尔佐格不为世人所见的基调:几乎所有的人，包括他的犹太亲戚朋友，都把他当成了疯子，他的所作所为有违常理。他放弃了自己在学术界的显赫地位，辞去了芝加哥大学的教授职务，花了2万美元在一个偏僻的村庄买了一栋破旧的房子作为别墅，打算在这里隐居完成自己的研究。他不仅自己离开了繁华的都市，还把新婚妻子玛德琳拖到了远离现代文明的角落。他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不知道玛德琳为了准备离婚在财产和住房问题上做了手脚，也不知道律师们对玛德琳的暗中偏袒。
用赫尔佐格自己的话说，他仍然保留着自己的“史前本性”，“坚持做一个天真的人”。他真的觉得自己和高度发达的工商业社会格格不入。芝加哥、纽约、费城等大城市让他感到不安。只有当他回到那个偏僻乡村的破旧房子时，他才感到难以形容的舒适。他多愁善感，感情丰富。除了亲戚朋友，任何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都会激发他的同情心，让他流泪。他从不害羞。他主张保留内心的温柔和善良。他意识到，温柔在当今世界和人类心灵中是非常难得和珍贵的，是很难得的。他充分评价了它对理性和逻辑的抗衡，指出它受到普遍忽视和否定的不公平对待。
但是，崇尚情怀能解决所有问题吗？赫尔佐格的经历已经清楚地回答了这一点。既然感情如此重要，高于一切，感情生活中就不需要任何道德伦理的规范或约束，完全可以自己主动行动，让感情顺其自然。结果，赫尔佐格在40岁时已经离过两次婚，还有一大堆未了结的事情要操心。深情与忠诚，难免冲突。他是“一个天真但远不单纯的人”，“有一颗半纯洁半邪恶的心”。在摘录中，赫尔佐格习惯性地漫游自己的思想。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审判，觉得自己的灵魂在现实中走进了死胡同。这似乎暗示了传统浪漫精神在现代拜金文明中的困境。
尽管这部小说不是学术论文，但对浪漫主义精神遗产和文化传统的反思构成了《赫索格》的重要内容。这成了小说的一大特色。赫尔佐格对浪漫主义的具体评论，可以在他随时随地写的、不一定寄出的书信和笔记中找到。总的来说，他对浪漫主义持批判态度，认为它首先是一种错误的思维方式或历史观。浪漫主义常常美化战争和灾难频发的中世纪，结果形成了“一部新的乌托邦历史，一部田园诗”。在摘录中，我们仍然清楚地看到这一特点。他在徘徊的思绪中问:“你觉得历史是爱情史吗？你这个傻瓜！看看千千所有死去的人。.....历史是残酷的历史，不是爱情的历史，不像那些弱者想的那样。”赫尔佐格认为浪漫主义的另一个谬误是用审美标准来评价一切，从而否定科学进步的意义。他“确信事实的王国和价值标准的王国不是永远孤立的”，也就是说，科学和理性不等于腐败和堕落，艺术和情感不等于拯救和重生。然而在现实生活中，他自己就是一个被困在情感漩涡中的搞笑角色。他所批评的正是他所遵循的。浪漫的情感方式和精神气质最终使他沦为一个自相矛盾的悲喜剧。事实上，作家贝娄想通过他所塑造的赫索格来表达这样一种立场，即传统与现实之间的妥协与和解，不一定要“进行虚无主义的荒谬空洞的斗争”，而是要找到“更温和的反抗和自由选择的形式”。他认为现代文明培育出来的人没有理由充当现代文明的叛逆者。这种文化保守主义成为相当一部分在迷茫中挣扎的现代人的取向，是他们在现代社会裂变中的唯一曙光，这也是《赫索格》出版后经久不衰的原因。
小说结构独特，看似松散，却恰好契合了小说中人物的混乱状态。两条发展轨迹交织在一起，一条是赫尔佐格在现实生活中的经历，一条是他不断写下的50多封信。这些书信是人物的内心独白，补充了人物的故事、命运和精神观念。作家巧妙地运用意识流手法，将人物的感情、回忆、揣测、联想、想法、推理混合在一起，却又清晰地一个个铺开。幽默的调侃、犀利的揭露、生动的描写、精辟的分析构成了小说语言的主要特点，使读者在笑与思之间自由而愉快地徜徉。
(张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