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勇经典散文选(3)
小说《园中梦》十多年前发表在《现代文学》上。当时迷上了昆曲，感觉到了中国传统戏剧艺术的没落，于是创作了《园中梦》。昆曲兴起于明朝中期，统治中国戏剧近300年。经过无数的作家、音乐家和戏剧家，它凝聚成一种最精致、最完美的艺术形式。可惜春雪中曲高和寡，到了乾隆年间逐渐被皮黄取代。民国以来，除了梅兰芳的几部昆曲《思凡》、《抱虎》、《游园惊梦》之外，大部分都陷入了冷宫。记得十几年前第一次接触昆曲，立刻被它精湛的艺术震撼，然后就后悔它的没落了。当时我正在研究明代大文豪汤显祖写的《牡丹亭》。这个爱情征服死亡，超越时空的故事，是我国浪漫主义文学传统的里程碑，其中《惊梦》达到了抒情诗的顶峰。受昆曲《游园惊梦》和传说中的《牡丹亭》的启发，我试图用小说的形式表现这两部剧的境界，这是我最初写《游园惊梦》的创作动机。
《园中梦》的故事很简单。是关于一个昆曲艺术家的。在一次宴会上，他和老朋友重逢，宴会又恢复了。有人唱昆曲《园中梦》，引发了艺术家的今昔感。这部小说的故事性较弱，侧重于抒情和诗意的氛围。这是我写过的最难的短篇小说。我前前后后写了五遍。因为前三次用的是传统的叙事方式，我写不出时空交错的记忆片段。直到我尝试用意识流的方法，才打破时空限制，把昆曲的节奏和诗意融入到小说的情节中。可以说，昆曲是这部小说的主要灵感来源。
小说和戏剧的关系有远有近。有些小说可以通过增加一些舞台导演转变成一部完整的戏剧，而有些则永远无法搬上舞台。狄更斯的小说被成功改编成舞台剧和电影，因为他的小说人物有趣，情节生动，引人入胜。加缪的《局外人》被搬上银幕，却让人昏昏欲睡。好的小说家不一定能写出好的剧本。美国特级大师亨利？詹姆斯试图写一部舞台剧，写到一半，已经有人走了。师傅后悔了一辈子。毛姆在英国的小说不如詹姆士，但他的戏剧风靡一时。他把自己的一部小说《雨》改编成了舞台剧，在百老汇上演了几个月。
我的小说《园中梦》被搬上舞台，有点出乎意料。1979年8月，香港政府举行了第一次？中国文学周？，邀请我参加香港小说的评选，同时香港艺术中心上演了根据我的小说改编的舞台剧《园中梦》和《神仙传》。“园中梦”主要由港大师生组成？海豹突击队？演出由黄博士执导，编剧多为小说原著。由于演员对昆曲不熟悉，昆曲的部分还得配音，昆曲的戏剧潜力没有充分发挥出来；不过导演的手法还是挺新颖的，演员也是称职的，尤其是女主角很卖力，观众反响热烈。两天都排满了。香港报纸的报道也颇有好评。回到台湾省，我和台湾省文化界的朋友讨论这件事，大家异口同声地说:？为什么不把《园中梦》搬回台湾省？我想想也有道理。新象活动推广中心的范满农也在场，我们就成交了。新大象？上前结交。没想到这个计划一出，立刻得到了国内外文化界人士前所未有的热情支持。大家都认为台湾省的文化发展和经济基础已经到了可以推广舞台剧的阶段。而且经过国内戏剧行业多年的努力，台前台后都培养出了各种各样的人。这个时候，应该是发展戏剧的正当时机。带着这个信念，我们开始分头行动，积极准备《游园惊梦》的演出。
首先是导演。因为《游园惊梦》的演出思路是传统与现代的融合，导演不仅要精通西方现代舞的舞台剧，还要对中国传统戏剧尤其是昆曲有一定的造诣。这样的人选真的不好找。我们很幸运得到了杨石碰博士的全力支持。杨石碰毕业于台湾大学外语系。赴美后，他在威斯康星大学专攻戏剧。在夏威夷大学任教期间，他训练美国学生表演京剧《乌龙院》，并获得全国学生戏剧比赛冠军。在华盛顿肯尼迪中心演出，由美国公共电视台播出。在美剧中，亚洲人很难获此殊荣。后来，杨石碰转到科罗拉多大学戏剧系，担任系主任多年，并主持德克萨斯莎士比亚戏剧节，每年夏天执导更多莎士比亚戏剧。去年，杨石碰应香港政府的邀请，前往香港，在市政厅演出中国莎士比亚戏剧《驯悍记》。由于演出盛况空前，港府聘请杨石碰为艺术总监。尽管工作繁忙，杨石碰还是承担了导演《花园里的梦》的任务。除了对《红楼梦》本身的浓厚兴趣外，他还承诺回国承担导演的重任，因为他多年来在国外导演了许多西方戏剧，非常希望将自己的经验和才华贡献给自己的国家。我们在旧金山见面，在酒店讨论了一整天。我们两个达成默契，编了《园中梦》的剧本。
其次是演员。这部剧的演员也不一般。除了丰富的舞台经验，两个女主角需要会唱昆曲，另一个需要会唱花衫。更何况她们有着中国传统女性的美，一个优雅，一个妖艳。幸运的是，我们找到了卢燕和金虎两位女士作为《红楼梦》的女主角，我们真的没有把她们当成第二个人。而且两人承诺，卢燕会从美国千里* * *归来。
？新大象？徐伯云对艺术推广的热情，是筹备《游园惊梦》演出的主要动力。他四处奔走，聚集国内一流的舞台人才支持我们的计划。舞台设计是聂严光先生，因为剧中需要多媒体来辅助剧情发展，舞台设计相当复杂。聂最初的想法是将中国传统的诗画融入到现代设计中，这是完全中国化、现代化的。届时，林怀民的云门舞集也将拔刀相助。有了这么多文化界人士的支持和配合，有了中国时报、联合报和皇冠出版社对这部舞台剧演出的慷慨资助，我们的筹备计划就有了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