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矛盾与鲁迅的小说艺术

无论是在现代学术史上,还是在近年来的文化批评和文学批评中,鲁迅与茅盾之间总是存在着激烈的争论或悬殊的评价。甚至在大陆极力“神圣化”鲁迅和茅盾的时候,海外也有截然相反、不同的评价。虽然难免会有其他扭曲,但毕竟有一些扎实的学术研究,在合适的时机对大陆学术界产生了不可忽视的影响。这种影响主要体现在新时期以来的相关研究中,实事求是传统的恢复和实践在鲁迅研究和茅盾研究中取得了相当大的收获,并从这些新的研究和阐释中体现出鲁迅和茅盾的当代价值。

但不容忽视的是,在各种复杂思潮的影响下,也掀起了贬低鲁、打压毛的冲击波。就新时期以来的情况来看,这股冲击波大体经历了“三部曲”:一是贬低其艺术,把现实主义视为过时的东西,用纯艺术和现代主义的放大镜来审视,或者认为鲁迅没有什么伟大的杰作,很快就趋向于创造力的枯竭,或者认为茅盾的作品过于理性,主题先行,成功不多;二是贬低其人格,往往通过打破鲁迅、茅盾的神话或神圣化,将其庸俗化甚至丑化,或说其阴暗、刻薄、多疑,或说茅盾官瘾十足,往往在材料不足的情况下主观臆测鲁迅、茅盾的所谓隐秘心理,颇有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之嫌;第三,全盘否定,坚决放弃。虽然骨子里几乎有对鲁迅和茅盾的仇恨,但表面上看,还是要以反思或创新的名义,对中国银行的颠覆和断裂进行重新评价和再评价。有时看似慈悲为怀,他们就是不承认自己是什么,有时措词犀利尖锐,骂鲁迅是“老石头”,叫他滚蛋。至于茅盾,更是不屑一顾,简直被视为文艺界极左政治的代表。特别是在唯物主义、货币主义和虚假的文化保守主义横行的情况下,加上一些海外汉学家的负面影响,鲁迅和茅盾受到指责和冷遇是很自然的。如今在某些人那里,鲁迅、茅盾都成了“拜拜”的对象,甚至在某些嗅到“后现代”气息的人那里,都要被无缘无故地骂。难道不知道他们在刻意“装酷”“潇洒”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鲁迅是“真的很酷!”茅盾“真潇洒!”其实在更多人眼里,鲁迅并不遥远,但他真的活在人们的心里,只是他不再是一个涂上红釉的偶像,甚至不再是一个作家或战士,而是一个有着许多迷人故事的人,一个受人敬仰和亲近的人,一个性格丰富复杂的文化名人。茅盾的情况与此有些类似。真心怀念他,研究他的人,也会衡量他在心里的分量。他的举止和气质真的很迷人,优雅大方。他的自强不息,勤奋热情,真的令人敬佩,远远不是一般好奇装逼的人能企及的。

自然,在他们自己的历史中,鲁迅和茅盾也曾是相当普通的无名小卒,甚至有过丧父、家道中落等“私有化”的悲伤。然而,他们对历史机遇的不懈追求和慷慨馈赠,使他们有幸成为新文化运动的引领者,并相继成为真正“重量级”的大作家,这早已是不可改变的历史。但正如席哲所说,所有的历史都是当代史。处于当代多元文化格局中的人们,必须从自己的文化视角来看待鲁迅和茅盾。所以有不同意见甚至针锋相对也就不足为奇了。问题是有些观点违背了基本的历史事实,或者表现出明显的歪曲甚至是别有用心,需要我们去鉴别和辨析。比如,与早逝的鲁迅相比,茅盾及其代表作(如《子夜》)的理性特征,尤其是他晚年为官的经历,似乎招来了更多的指责和批判。看似贴近时代的思维和漫长的人生,实际上给他增添了更多的耻辱,让他不再是某些人印象中鲁迅那样的英雄,鼻子上也不小心抹了不少白粉,活像个小丑。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两位现实主义作家,他们生前感情深厚,仿佛是截然相反的人物,一个重于泰山,一个轻于鸿毛。

真的是这样吗?或者说,我们该如何看待鲁迅和茅盾?

如果作者能给出一个简单的答案,这就是:鲁迅和茅盾都是当代文学大师,这也意味着他们自身生命的延续和他们对当代文化创作的参与。鲁迅是20世纪中国最重要的文化巨人。就其总体特征而言,它是伟大作家和伟大思想家的完美结合。茅盾也是20世纪中国杰出的文化大师。就其整体特征而言,它是伟大作家和重要政治家的完美结合。他们都是中国历史上不可多得的“文学大师”,不是“小文师”,更不是“穷文师”,都具有相当的世界影响力。即使他们有这样的矛盾或缺点,也确实难以掩饰他们应有的光辉,可以作为现在和未来几代人的一面镜子。他们的思想文化遗产及其对文化史、文学史、学术史的各种影响,客观上形成了相当引人注目的文化现象,从主导方面看,也成为后人应该珍惜的思想文化资源。把鲁迅及其研究、茅盾和茅盾研究作为文化存在,称之为“鲁迅文化”、“茅盾文化”,在一定意义上是成立的。

“鲁迅文化”和“茅盾文化”作为重要的思想资源,在文化积淀、文化再生和批判时弊方面的价值和意义不可低估。“新时期”以来的历史发展实际上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正是这个“新时期”延续了近代以来萌芽的现代化梦想。五四运动的强音再一次响彻云霄,深入人心。鲁迅研究和茅盾研究也迎来了各自的“新时期”,取得了可喜的学术成果。从这些与时俱进的研究中,我们还可以看到鲁迅和茅盾在话语上的“复活”,在文化上的“生存”,以及在复活和生存中所体现的鲜活的现代性。比如鲁迅面对文化冲突的“独立意识”和茅盾回应时代需要的“秘书意识”就非常鲜明。同时,作为他们主体意识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他们的生活和创作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他们的人格构成、创作特点和不足都与此有关,应引起我们的高度重视(相比较而言,鲁迅的自由意识或人格意识强于茅盾,茅盾的秘书意识或服务意识强于鲁迅)。但他们都追求穿透现实,超越文学,成为广义上的“文化工作者”。这两种意识的当代延迟还在塑造这两种作家,他们都是社会需要的,都有自己的角色。值得注意的是,鲁迅和茅盾都是忠于他们的“时代”,这使他们都是刚正不阿的,所以他们在精神上或人格上都不是某些人所说的奴隶。

我们应该抱着理性的态度,从学术层面关注大师的当代性。古今中外的大师,大多是具有强烈“当代关怀”情结的人,研究他们的意义除了历史意义外,还应该是当代的,是从相关的“当代关怀”中产生的,研究者的认识、经历、情感等主观因素在这方面会得到充分发挥。另外,需要确认是否有“现代性”是检验你能否成为大师的重要标准,而大师的当代影响力反过来又可以是大师存在的确认。例如,茅盾与新中国文学(特别是与17文学和新时期文学)、茅盾与中国资产阶级命运的思考和描写(特别是与民族资本家的悲剧和异化生活的描写)、茅盾与生活派或社会分析派、茅盾与现代小说和“茅盾文学奖”、茅盾与当代文学批评、茅盾与地域文学、茅盾与都市文学、茅盾与女性文学等。所以,在我们看来,有这样成就和广泛影响的人,自然可以也应该算是大师。鲁迅的当代辐射面无疑更广,尤其是广义的社会批判、文化反思和精神重建(国民性改造),以其为师的人越来越多。虽然围绕着鲁迅及其杂文、茅盾、茅盾文学奖有很大的争议,但人们确实感觉到,鲁迅和茅盾早已凭借其与历史的综合实力进入了动态的文学“现场”,他们自己也成为了争议人物,生动地证明了他们的“在场”。当然,本着理性的精神,也要看到大师的相对性。大师不是万能的,尤其是从多元文化结构来看。大师只能是相对意义上的大师,不可能囊括所有文学流派,得到后世所有人的认可。而演讲的具体掌握只能在特定的层面进行。从文体创作的角度,可以说鲁迅和茅盾是小说艺术的大师,茅盾是现代小说的大师,鲁迅是现代短篇小说的大师,但不能说他们是现代诗歌或戏剧的大师。从文学体裁或风格来看,我们可以说鲁迅和茅盾主要是现实主义大师,但不能说他们是浪漫主义大师,等等。显然,我们只能在一定的对应语境中,从某种意义上来谈鲁迅和茅盾这两位“大师”。

我们注意到,虽然几年前有人在为20世纪中国文学的“大师”们重新安排座位,但在文学史上人们通常把鲁迅、郭沫若、茅盾放在一起,所谓“鲁、郭、毛”也是如此。毕竟“三大人”的理论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虽然有人坚持要改变这种“格局”,但从“历史”的真实情况来看,现代文坛的“三杰”称号确实是由“历史”(近代史,尤其是近代政治文化史)形成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只要从20世纪中国历史、文化史,尤其是政治文化史的角度来研究文学,就不能不更加关注他们的伟大存在。但在文学“接受史”的意义上,尤其是在一部分人的接受过程中,会有所调整或变形。但是,无论如何,鲁迅和茅盾始终是两位卓越的作家,尤其是两位有影响的作家,他们认为生活现实主义闻名于世。鲁迅被很多人称为“伟大的文学家、伟大的思想家、伟大的革命家”,显示了“三杰”合一为一人的分量;茅盾也被很多人奉为伟大的作家、伟大的政治活动家、伟大的理论批评家,被称赞的人也是不遗余力。但这些“结论”似乎遭到了越来越多的质疑和挑战。

也许是因为人们对“文革”极度反感,如今的社会不太喜欢“伟大”这两个字,大部分原本被称为“伟大”的人和事开始被颠覆。其实所谓“伟大”的人也是相对的。好妈妈表达母爱,被称为“伟大的母亲”不是很常见吗?有些人不是因为在偶然事故中勇于牺牲而被称为“大英雄”吗?不是有人唱了一些流行歌曲就被尊为“大王”了吗?所以,把鲁迅和茅盾称为“大作家”,真的没有必要引起一些人那么多的不满,尽管后者似乎要严重得多。正是在这样的时代语境下,既消解了“伟大”,又滥用了“伟大”。我们注意到,即使是那些用“抽象肯定、具体否定”等游戏将茅盾驱逐出文学大师行列(如小说、散文)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茅盾对文学理论、批评、创作、领导的几乎所有方面都有很大的影响。如果把他作为一个整体来排名,

你看,茅盾在这里不仅是公认的“文学大师”,还排在第二位!可见,那些本想大大贬低茅盾甚至扫地出门的人,不得不以“多才多艺”为名,为茅盾留下一个重要位置。但是,在小说、散文(包括杂文)等特定文体创作的“大师”行列中无迹可寻的人,是否可以被普遍视为文学大师?这其实不是那些看似“游戏”实则“狡猾”的人留下的简单问题。最近发表了《文坛上的王朔与金庸》[2]一文,其中介绍了评论家吴亮:“国内很多人歌颂金庸,借钟馗打鬼。比如王一川跟茅盾跟金庸打了一大片,这是武林中的宗派斗争。”

我明白了!可见问题真的很严重,值得特别关注。这种排名其实有“派系”的味道,其实也有“冷落官员”的动机,这与“精英意识”有很深的关系,“民间立场”自然也与外国人(尤其是西方人)的看法密切相关。有些人习惯以“外国人”的态度作为自己的态度。如果他们看“外国人”的眼光,他们的殖民文化心态必然会影响他们对中国作家的评论。在这种人眼里,20世纪是代表“世界”的西方的世纪,其流行的价值观似乎是唯一的准绳。中国作家是不是文学大师,取决于“外国人”的态度。于是鹦鹉学舌的结果就体现在“座位”的重排上现在的问题不是要不要反思文学史和那些“座位”,而是以什么态度(比如严肃还是游戏,学术还是非学术等等。)来反思和学习。

不被这种否定鲁迅和茅盾的思潮所感动,确实难能可贵,尊重鲁迅和茅盾也无可非议。在研究鲁迅和茅盾时,越深入越好,越细致越好,但不能走神化或无微不至的道路。这方面的教训已经很多了,后来者不要重蹈覆辙。可以肯定地说,建立在迷信基础上的“崇拜”和“利用”,无论是来自政府还是民间,还是来自领导人或作家,其实都隐含着某种“危险”和“危机”。尤其是在这个极其复杂的时代,“复杂”这个词让人联想到什么样的人和事是有条件的。谈论鲁迅和茅盾,自然要顾及到“整个人”,而不能只看到他们的“半张脸”。

作为文学巨匠,鲁迅和茅盾存在的“当代性”自然体现在他们的个性和风格上。如果从生命存在的真理来看大师,所有的大师必然是复杂的,复杂的存在必然包含着各种各样的矛盾,但复杂意味着丰富,矛盾意味着活动,表现出某种深受当代人欣赏的魅力。这也是鲁迅和茅盾的人文精神和文本没有从当代视野中消失的原因之一。

于是有了《回到鲁迅身边》的现实探索,有了对鲁迅“反抗绝望”的精神特质的深入细致的探索,有了对鲁迅人格心理包括性心理的分析报告。比如王辅仁的《中国反封建思想革命的一面镜子》、钱理群的《寻找灵魂》、王惠的《反抗绝望》、吴军的《鲁迅人格心理研究》、孙瑜的《20世纪中国最忧的灵魂》、王乾坤的《鲁迅人生哲学》、高元宝的《鲁迅六讲》,其实更接近鲁迅本人。此外,在大型的《鲁迅研究丛书》(袁主编)和近年来孙瑜、黄主编的《回望鲁迅》丛书中,人们可以看到一个非常复杂而丰富的鲁迅。事实上,基于现实生活和外界影响的多元化思想文化空间,为人们提供了更多的自由言说的权利,使人们有可能从多角度、多层面去认识和观察鲁迅,从而在万籁俱寂中听到相当新颖的声音。一些研究者的独立思考能力越来越强,反思、细读、透析带来了一系列新的发现,尤其是在鲁迅本体和作品的研究中,发现了越来越多深层次的东西。比如对鲁迅“立人”思想的研究,对他的写作风格、文化心态、“中间物”的哲学思考,对他的情感世界的追问,对鲁迅与现代主义关系的追寻,都有了新的探索和收获,都鲜明地显示出他的复杂性和丰富性。

值得注意的是,与鲁迅研究类似,新时期以来,人们在理解和探索茅盾的“丰富性和复杂性”的同时,也在努力理解他的“矛盾性和困惑性”。当代人格最明显的特征或许就是矛盾,而这样的“当代”人格在鲁迅和茅盾身上可以说是非常鲜明的。以前由于一些文字的遮掩和茅盾本人的回避,我们总觉得以茅盾为笔名的作家并没有那么“矛盾”。在观念中,茅盾被认为是一个理性很强的人,很少表现自己的矛盾,即使表现也是短暂的。然而,事实上并非如此。茅盾的矛盾即使没有鲁迅那么“深而广”,也是相当显著和深刻的。就茅盾一生所遇到的矛盾,可以概括为:茅盾初尝矛盾;矛盾中的茅盾;逃离矛盾的茅盾;茅盾矛盾的一生。对于这样一个简单地用“矛盾”来命名自己[3](P6)的现代中国文化名人,在我看来,还有许多东西值得研究。甚至仅仅谈他的“矛盾”(从他最初坦诚承认矛盾到后来有意无意隐瞒矛盾)都是一个很难一下子说清的话题。他的矛盾,他的苦恼,他的沮丧,他的无奈,甚至他的错误,他的炫耀或者包装等等。,也可以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深入探讨。以前人们很少谈论茅盾的矛盾,是因为爱情还是其他原因。似乎茅盾也因此而“简单”或“单调”。其实这不是茅盾的“真”,也不是真正的“茅盾”。从更直观的角度来看,也许茅盾的复杂程度会比鲁迅更明显。总的来说,鲁迅总是那么冷静而深刻,而茅盾,在很多时候,尤其是五四时期和日本之行前后,是热烈而冷静的,既暴露又深刻,既激进又正统,既细致又马虎,既宽泛又浅薄,既谨慎又随和,但有时又大胆任性又固执己见,这生动地说明了茅盾是一个矛盾的人:他在中西文化之间。他的矛盾也反映了社会与生活的普遍矛盾,但现在似乎被这个更矛盾的世界遗忘了。但总有人被他们的“矛盾”所吸引,他们对茅盾的认识并不总是因为茅盾或其他人的“简单单调”的解释而“简单单调”;茅盾复杂的矛盾和丰富多彩的人生,他的喜怒哀乐,跌宕起伏,悲欢离合,等等,对他来说都是过去,但对当代人更好地认识和把握人生却是有启发的。

一个自然、复杂、充满探索和创造的生活绝对是一个相当沉重的生活。由此可以形成一个基本的判断,鲁迅和茅盾都是“重”的人,而不是“轻佻”的人!我们说鲁迅和茅盾是“重”人,有多重含义:1。生活经历的沉重:他们的生活经历、生活方式、工作方法等。都可以说明这一点。虽然偶尔有闲暇娱乐,但他们在艰苦中努力却画出了自己的主要形象;2.个人理想和生活标准的沉重选择:强烈的使命感、新道德的建立、生活和进步的信念等。,是鲁迅和茅盾在文化和文学追求上的自觉承诺;3.一种平衡的生命建构:在生活和艺术上,鲁迅和茅盾始终努力兼顾现实性与超越性、思想性与艺术性、感性与理性、自我与社会的统一,使他们的生命沉重;4.沉重的历史贡献:他们在历史上的伟大贡献是不可否认的。作为重量级文人作家的历史存在,尤其是鲁迅,分量特别“重”,他注定是世界上伟大的文化人;5.鲁迅和茅盾的教训是沉重的:他们不是“完人”,会有缺点和错误,又因为他们是文化界的“大人物”,影响大,被人利用,所以教训真的很沉重。从鲁迅和茅盾本人来说,他们都是自知不足,严格的自我解剖和提醒他人的严格认同,表现出他们的坦诚。对于这份坦诚,也是肃然起敬。

但不尊重他们,想“收拾”他们的人的存在和繁衍,说明他们被“骂”的日子似乎很难结束。在中国,如王朔对鲁迅的误读,最明显的特征就是鲁迅的“沉重”被解读为“虚伪”,变成了一个轻佻的笑话,言语中不乏讽刺。所以变成了中国“后现代”版的轻佻、扁平的世俗化,是对“沉重”人生的崇高、责任、使命的一种“缺失”和“消解”。比如《我看鲁迅》[4]中,他转述了鲁迅《驳狗》的形象内容和《我们现在怎么做父亲》中的名句,用的是“流氓文学”常用的语气。于是,鲁迅的“沉重感”被轻松而残酷地消除了。港台及海外一些人刻意去消解鲁迅的“沉重感”。比如著名散文家董桥,就很擅长用这种方法。在贾殷的《日记·一片叶子·骂鲁迅太重》等文章中,他透露出一个并不重的鲁迅,一个充满古意、向往游仙的鲁迅。鲁迅作为一个文化战士,伟大的文化人,已经远去,渐行渐远。[5](P311-314)这样的鲁迅可以让他们放心,可以引为同志。没有了“沉重的生活负担”,大家都很放松。今天天气哈哈哈,世界会变得更加舒适美好。这种逃避沉重生活,盲目追求轻松生活的选择,虽然对个人来说,有这个权利,但对整个现实来说,几乎是“躲着骗着”,往往起到屏蔽和保护丑陋的现实和腐败的灵魂的作用。鲁迅对精神文学和休闲文学的批判,已经揭示了这些文学的负面效应,对今天的人们仍然可以说具有警示意义。有人批评茅盾的人生道路,尤其是他超文学的人生选择。有一些局限性不如其余的,更有一味排斥政治文化的狭隘。似乎只有她们心目中的清纯纯美的文艺女神才是生活中的一切。也有人说茅盾的文学创作陷入了自我颠覆的状态,茅盾的政治选择和理性表达是悲剧性的。这样想的人也是把茅盾的生活看得太重了,他的文学也有太重的东西,所以要按照自己的主观意愿,通过自己特殊的解读方式,把茅盾的文学和生活“卸载”。这种批判性思考如果能总结出茅盾人生和文学中的严肃教训,是正当的,也是必要的,但会导致责任、使命、道德、理性等人生意义和“文学为人生”价值的“卸载”,是相当危险的。如今做一个有良心的作家真的不容易。倾向于“钱”和“性”的所谓文学,有垄断市场的倾向。很多有作家头衔的人,根本就不关心现实生活的真实,不关心人民利益的需要,总是写些无关痛痒的东西。他们或写已故文人的风流故事,或写历代帝王将相的故事,或炮制男女滥情的风流韵事,或堆砌一些琐碎的灰色事务等。,等等,他们都可以手写,不用思考,拿生活开玩笑,拿生活八卦,拿文艺玩,有什么乐趣?但是,良心的放逐,必然会产生不可忽视的社会影响——更多的人会被污染,变得无情和疯狂,灵魂被名利束缚,身体被物欲淹没。从这种“没心没肺”的作家身上,也能发现一种真正的“公害”。对此,我们很容易想到鲁迅和茅盾的存在,因为他们的文学精神确实可以治愈这样的“良心缺失”。“文学”如此,“生活”也是如此。现在流行的,不是对鲁迅、茅盾“沉重”人生的认可,也不是对有牺牲精神的崇高,而是“舞蹈学院”的人生法则,即“追求乐趣”:今天,你醉了,今天,你快乐了;今天的钱今天花,今天的肉今天dié@①;今天有权使用今天,今天受到祝福,享受今天...在遵循这种生活原则的人看来,一切为自己及时消费、及时吃喝、及时享乐的思想,才是唯一的“现代思想”和“人性论”!特别奇怪的是,更多的人居然把这些当成了“先锋”“前卫”和当今社会最先进的东西,因为这些东西能让人得到放松和快乐,尤其是物质和本能的感官享受。这些所谓的人生道理,在鲁迅和茅盾“沉重”的人生选择面前,确实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生命之轻”!如果说鲁迅、茅盾等一代新文化先驱真的给我们留下了一种“现代文化传统”,那么这种新传统的“厚重、庄重”特征无疑值得我们充分珍惜。作为较新意义上的中国民族文化,中国现代民族文化也形成了自己不易被颠覆的“传统”。处于这一传统“家”的地位的鲁迅和茅盾,必将在后人的“继承”中获得新生。

诚然,从鲁迅和茅盾在当代的实际影响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作为文学大师的当代性。总的来说,大师的存在确实为后人提供了重要的精神资源,有形无形地影响着后人,同时也给了后人足够的素材和话题去阐释和发挥。从引领的角度看,以鲁迅和茅盾为人生楷模和文化追求的引路人,对提高民族文化素质和个人生活质量会有很大的帮助。只是因为他们成了“谈资”——当鲁迅、茅盾成为历史人物,他们成了自由言说的对象,这才真正有利于激活人们的当代思维(包括相关的文学思维)。

比如李泽厚认为:“鲁迅喜欢安捷耶夫,喜欢加尔逊,也喜欢白川做饭。鲁迅对世界的荒诞感、怪诞感和冷感,对死亡和生命的强烈感受是如此敏锐和深刻,这不仅使鲁迅在文艺面貌和审美趣味(如绘画)上具有明显的现代特征,而且区别于郭沫若那种模糊的呼唤自我膨胀的浪漫主义,茅盾那种刻意描写但同样肤浅的现实主义,也使鲁迅一生的孤独和忧伤具有形而上的哲学意义。〔6〕这种非常明显的鼓励鲁抑毛的倾向,很有代表性。虽然我们不认同这里对茅盾的贬低(因为李泽厚一方面提倡个性和主体性,另一方面却只能欣赏鲁迅的人格,对茅盾的人格视而不见),但我们认为这样的观点更能激发人们进一步思考。如台湾学者王德威也有意“重估”,但他能看出鲁迅与茅盾的联系与区别:“能以独特的视觉场景回应鲁迅的创作言说方式的新作家不在少数。笔者认为茅盾、老舍、沈从文的作品值得我们重新评价。在以往的批评规范下,这些作家要么被归为鲁迅传统的践行者,要么被鄙视为缺乏鲁迅的批判精神。事实上,他们对文体形式的尝试和对主题人物的构思丰富了鲁迅小说的中国特色。总是依靠鲁迅作品的风格来贬低他们的成就,必然会产生自满情绪。”“相比较而言,三位作家中,鲁迅与茅盾的传承关系最为密切。这不仅是因为茅盾将鲁迅的《新小说习作》概念化,奠定了现代中国现实主义(和自然主义)理论的基础,也是因为茅盾和鲁在“左联”时期有着密切的关系。如果把鲁迅看作文学革命的吹鼓手,茅盾不愧为革命文学的集大成者。两者对后半个世纪中国小说的发展都具有启发意义。.....茅盾早期小说中,叙事声音的展开,人物动机的转换,场景的展开,都是鲁迅所不及的。尤其是在掌握群众场景,勾勒人物内心风景方面,茅盾更是独树一帜。”[7]这样的审慎论显然更接近历史的真相,也远比鲁旸批评毛或借人“打”毛的做法明智。近年来,有一种深深惋惜鲁迅和茅盾晚年的“同情”,以为没有他们晚年的改造,他们早就成就了他们的“伟大”。这似乎比单纯的“骂”他们要有力和感人得多。只要不是别有用心,这种“同情”应该说是有道理的,但笔者认为还是一种生活的简单化,大多是从“纯文学”或“唯美主义”的角度来看待鲁迅和茅盾,所以其本身的局限性还是不言而喻的。更何况,既然提倡多元的文化观和文学观,既然可以容忍或接受这样的“多元主义”,为什么要抛弃鲁迅和茅盾的“一元论”或“二元论”呢?

不管有些人多么反感鲁迅和茅盾,作为一代“文学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