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绍剧霍光废帝全剧唱词
霍光忠心耿耿,为保幼主,弗陵安享太平盛世做了八年的皇帝,弗陵的皇后上官氏是霍光的外孙女儿,汉昭帝驾崩时她只有十五岁,是个小皇后。不但没有后裔,就连自己的一切衣食起居还得有乳母霍姬来照顾她。对汉室江山的大事她更不知所措,幼稚的小皇后怎么能担得起国家的重责呢?汉昭帝一死她只能像女孩儿家一样又哭又悲,无所措手脚。这一副重担子势必落在大司马大将军的肩上了。何况汉武帝临死前给了霍光一张周公背成王图,并有御笔亲题。霍光想着汉武帝六十四岁生了孝昭皇帝,七十一岁去世了,做了四十七年的皇帝,而孝武帝死时弗陵还只有七岁,于是霍光就辅佐着汉昭帝十三岁接位,哪知弗陵寿命这么短,才做了十三年皇帝就死去了。
孝昭帝一死谁来接位?这一重责就落在霍光身上了,霍光是先帝托孤之忠臣,当然不会辜负先帝之圣恩。他觉得外孙女只有十五岁,出不了主意,满朝文武大臣众目睽睽,盯着霍光。孝武皇帝的六个独生子现在只留下了广陵王刘胥,刘胥是个荒唐无度之辈,汉武帝有言留下:不准刘胥接位。
朝中不能一日无君。按照宗法制度是:“刘姓诸王皆可论,长幼有序分疏亲。血统最近的只有孝武皇帝的孙子昌邑王刘贺了。刘贺是怎样一个人呢?霍光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立帝是件至关汉室的大事,而更不知道立帝后汉室江山能不能永逸?刘贺能不能掌好这个权呢?这些问题霍光是不去考虑的。
刘贺是何许人呢?刘贺是李夫人的孙子,李夫人是汉武帝的宠妃,霍光认为从近血系统来看也只有刘贺才能接汉室之帝业。这样的宗法法规的做法他觉得对得起孝武皇帝的。
首先自己定了思想后,就立即向上官皇后请示,请上官皇后下诏去接刘贺。霍光为了自己的主张能得到满朝文武的支持、赞同,在朝丧孝昭帝灵位之际当众提出了这件大事。他言:“孝昭皇帝山岳崩,东宫无人宗庙承,百官***议新天子,灵前告慰先帝魂。”
霍光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地提出刘贺来接位呢?他一则想听听大家的意见是否与自己一致;二则哗众取宠达到笼络之目的。那些随波逐流的人认为只要大将军提出主见是不会错,当然一呼百应。首先提出刘贺接位者是大鸿月户 寺少府史乐成,但史乐成认为刘贺无贤能,行为不端。谁料到殿上有个别大臣还提出了不赞同立刘贺皇帝的主张。他就是京兆尹田延年。人云亦云随波逐流的是多数,像田延年敢于大胆在殿上提出反对意见倒只有他一个。但他不是故意给大司马大将军出难题,他也是为了汉室的宗庙社稷,为了永保汉室江山,他觉得这个人不能做皇帝的。他有根据:“昌邑王放荡有民愤,京兆府内案卷存,君王应具仁慈质,臣意迎立皇曾孙。”他认为立刘贺不如立孝武皇帝的曾孙刘病已为宜。他的主张一提出,是与光录大夫丙吉合拍的。呼应他的人也只有丙吉,丙吉这个人很有正义感,而且为人处世正直无私,善恶分明。当田延年没有提出刘病已之前,丙吉早在酝酿着刘病已的人,丙吉觉得像自己这样的想法还有京兆尹田延年呐。他们一唱一和引起了霍光心胸不悦。
(注释:田延年在汉史中确有其人,他的职务是大司农,是管财政的官,废帝时他责备过霍光,是一个有政治见解的人物。按照史实他的戏就不多了。作者为了戏剧矛盾发展需要,加重了田延年的戏,完整了他的人物形象,与霍光的思想对立起到了主要作用。作者这样安排完全必要的。田延年的人物性格基调是刚正不阿、直言不讳、忠肝烈胆,有一锅子铁头性格。其次,又塑造了他那为人宽厚、办事细心、能体恤民众疾苦。老百姓都号称他田青夫,是一个可敬可亲的形象。)
在立帝的主张上,田延年与霍光持对立的局面,田延年不主张立刘贺是因为他对刘贺为人已有所了解,刘贺在昌邑胡作非为,老百姓已经把状纸告到京都来了。一则刘贺是皇亲国戚,二来长安的地官管不到昌邑去,实在奈何刘贺不得。他那种荒淫奢侈的生活已造成了极大的民愤,老百姓敢怒而不敢言。
霍光提出要立刘贺为帝当然要遭到田延年的反对,也只有像田延年这样的人敢提出来反对(这场戏是对田延年忠实直爽性格的第一次亮相)。他没有被权势所吓倒,更不考虑提出自己主见以后的后果将会怎么样?霍光是个“代代成规不可改”的典型正统思想代表者,哪会把田延年的建议放在心里。他认为在殿堂上提出了反对意见是有意与他过不去,霍光没有落场势了,怎么对付田延年?怎么制服满朝文武大臣?他只好把御图展现在群臣之中,这一招是最有说服力的证据,也是制服群臣的法宝。上面当着周公背成王,尚有孝武皇帝的御笔亲书。证明他专心护保汉室,赤诚之心可鉴。既然先皇托孤,为汉室千秋大业,务必遵照祖宗法度立帝。除刘贺者无他人也。为了排除君臣非议,征服田延年的反对,对着孝武皇帝亲赐图象,当众表白自身:“霍光受孝武皇帝托孤之命,倘存私心,天诛地灭!”这么一着有谁还敢反抗呢?包括田延年在内和丙吉,他们不敢再吭一声。霍光在趁着众臣俯伏之际向上官皇后讨诏,要她马上写昭书,迎刘贺来京立东宫太子之位。晓喻天下,才可接位登基。这位天真的小皇后认为外公主意不会错,一旦刘贺登了基,她是皇太后了,十五岁做皇太后,心里是悲喜交织的。
方针既定,田延年内心万分难安,再谏也是鼓锤落头,击不中要点了,真是孤掌难鸣啊!倒是他那明哲保身的恩师杨敞,暗暗地在劝他休要孟浪,当前的形势只能像杨敞那样随大流,万不能逆水行舟,按照这种趋势办才保险啊!田延年最讨厌恩师的怕事胆小思想。两者思想也是合不到一起的。田延年一肚子的苦水向谁吐,尽管他的孤独,始终还是坚持着自己的原则,不忍看汉室江山毁于一旦。他还想据理力争,而霍光这时借凭皇太后懿旨,当众再次宣誓表白:“一心辅佐新主,有异心者国人***诛”。拨出宝剑对天盟誓:“此剑是先帝所赐除奸剑”。他走向廷柱前用剑猛力斫削去:“有异心者如同此柱!”
霍光这一招是用杀鸡警猴的办法,示意于满朝文武众卿。此时,气氛肃穆,谁还敢说个不是呢?照着霍光的榜样大家只能在先帝御坐灵牌前跪拜设誓,这是这位大司马大将军霍光硬揿牛头落水,大家只好服服贴贴随着霍光的势头走。唯有田延年他不向图像跪下,边哭边呼喊着先帝!扑向孝昭皇帝灵牌前。田延年的呼喊给满朝文武敲了一响警钟,小皇后依着田延年的模样也扑向灵牌座位上,手扶灵柱痛哭起来,这一局面给霍光的立帝主张似乎带来了不祥之兆!
激极的气氛第一场算是结束了。于是立帝与废帝的思想矛盾冲突就此展开。
皇太后下了懿旨,霍光立刘贺为帝已定,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主张。可是刘贺这个浪荡子,他只知道过着荒唐奢侈的生活,既无德又无才怎么能掌握汉室天朝呢?刘贺是反面性格的典型,他最讨厌的是劝他走正路的大臣,挺喜欢与他同流合污的佞臣,是个疏忠谏而近小人的孬种。谁给他出鬼点子谁就是他最信得过的人。他在昌邑干尽了坏事,昌邑老百姓吃尽了苦头,真是敢怒而不敢言。有一天他正是醉里梦死中惊醒过来,听报长安半夜里派人来昌邑下诏,他贼胆心虚,吓得魂不附体,以为他的所作所为朝廷已知道,来与他算总帐了,立着呆如木鸡,幸亏他的亲信安君卿把他提醒过来,接过诏谕,看了又看读了又读,越看越高兴,越看越失声大笑,就手舞足蹈起来,大声疾呼:“我要做皇帝去了!……”
他做梦也想不到这辈子会做皇帝!想着做皇帝的滋味多好啊!做 了皇帝天下都是他的,美人儿也是他的,上林苑更不用说了。他要什么就有什么,他要杀谁就杀谁,他要封谁就给谁做官晋爵。他思前想后、左思右想,他觉得昌邑的一些依附他的、奉承他的“忠臣”应该统统带去享福,升官发财。还有狗、鸡、蝉、蟋蟀、马、牛、羊统统带去,到未央宫内开辟一个娱乐场所,那里可以斗鸡、斗牛、斗马、斗狗,痛痛快快地欢乐。一切的一切他想入非非,得意忘形。他恨不得一脚跨到长安,一刻也等不到了,迫不及待地连夜赶了程。一路奔着一路想着:“寡人从此当皇帝,唯我独高天下低,鞭催马蹄跑得快……”此时他的心好似万马奔驰,快乐得无法形容了。“实在是我喜欲狂,看处处皇土帝壤,是寡人汤沐臣乡……”奔啊,跑啊!把他那些宠臣远远地抛在后面了,那些狗腿子们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刘贺还是在“催怒马再把鞭扬”。
真是主子马蹄急,奴才追乏力。“慢跑,慢跑”,尽管后面叫慢跑,刘贺觉得登基接位实在慢不得呀!安君卿认为皇上必须伪装,到了长安近郊要装哭,要痛哭流涕,这样才能体现对孝昭皇帝的一片孝意。这是据礼义而应号丧的表面文章呀!刘贺根本不理安君卿那一套,他觉得马上要做皇帝一切一切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哭得出来?安君卿告诉他:“你不要失礼,这是国丧呀!你不哭就说明你对孝武皇帝不孝,汉室 一贯来是以孝治天下的,高皇帝创业以来,历来定的规矩。今天到了京城更要哭得悲伤,就是为了要接位做现成皇帝嘛!安君卿的苦劝,刘贺也只好勉强地学哭,他不想哭却要叫他硬哭,哭啊,哭啊!假哭是哭不出眼泪的,终于还是笑起来了。他觉得笑比哭舒服,既然哭不出就算了。一想到了做皇帝的滋味,欢啊,乐啊!在去长安的道上边乐边跑,实在乐得快要发狂了。
天下!美人儿!真快活呀。想着,想着,迎面来了一个美人儿,他目不转睛地盯住了鸣玉。正面送来了美人儿,不可错过机会。他到了坝上已近长安,是第一个给他送来了这个美人儿!……
林昌鸣玉是一对新婚刚三个月的少年夫妻,相敬如宾,夫妻十分和睦。林昌是个太学生,夫妻朝暮相伴形影不离。他俩自踏青从“相携浿上来归宁”,在途中归来之时“迎面碰见了丧门星”。他俩正想念着:“先帝弃世朝野忧,但求新主济苍生。”能有一个好的皇帝接位,使老百姓有安居乐业、国泰民安的好日子。万万想不到祸从天降来,刘贺贼头狗脑唾沫四溅,命奴才阿善把鸣玉一把拉过去,自己把马一扬有意想去撞倒林昌,却被鸣玉挡住,竟把鸣玉撞倒在地上了。刘贺拼命骂恶奴阿善笨蛋。林昌见妻子被撞倒已昏迷不醒,急忙拉住阿善要与他评理。这时安君卿上来了,他见情势不对要刘贺守分。安君卿认为国丧期间,已近长安快快掩人耳目,速速离开此地为妙。刘贺感到安君卿又来劝他了,真是烦恼啊!他不耐烦地把马鞭一扬,马狂奔了扬长而去。
鸣玉撞倒在地,林昌死死拉住阿善不放,要他同见官去,于是大声疾呼“来人哪!”阿善挣脱不掉,拨出宝剑向林昌刺去。林昌紧握住宝剑鞘捏在手中(此系伏笔,为以后状告官府中做杀人证据。这一节是巧妙的铺垫)。阿善用剑狠狠刺死了林昌,林昌倒在血泊之中。
(这段戏必须使演员有鲜明的预感,不能轻易放过这一细节导具。刘贺做了二十七天皇帝,干了一千一百二十七件坏事,这件杀人命案还不在其内,这一场迎帝的戏是拉开了刘贺这个政治小丑在政治舞台上表演的第一幕。这一幕放在第二场戏是恰到好处的,而且为后一场闹殿开展矛盾伏下了有力的一笔。这件案子为什么要排在浿上发生?因为浿上是京兆尹田延年管辖之地,这张状子当然就得落在田延年的手中了。无巧不成戏,有了巧合才能出戏,戏是很自然地出来了,就并不觉得有生硬感。)
首先说说鸣玉这个人物。鸣玉是个古代较坚强的女性,她是个“夫在太学攻五经,夫唱妇和论诗文”的识文达理的妇女。她博览四书五经,通达人情世故,她个性倔强,能明辨是非。她嫉恶如仇,敢于顶撞权贵。她与仇者不***戴天,不顾拼出一死告官。正是新婚三月的恩爱夫妻,却被飞来横祸夺去了她的丈夫,犹如雷击头顶,她怎可不书状告官呢?她见丈夫倒在血泊之中惨不忍睹,呼天喊地欲哭无声!她见丈夫手中紧捏着一把鞘壳,拾起一看剑鞘上镌刻着“昌邑王府”四个金字。她清楚过来了,原来是骑高头大马的就是昌邑王。还不知道他已登皇位,纵容恶奴杀害她丈夫,债有头,冤有主,愤怒于天目向长安,揩干泪水埋葬好丈夫,手持剑鞘:“同命夫妻万念毁,告官报仇把凶追”,向京兆尹府直奔而去。
田延年是个清官众所周知,老百姓都敬佩他。他颇得民心,所以大家都称他为田青天,凡是一些疑难案子,到了田延年的手里是十有八九可解答的。因为他第一是秉公而断,不徇私枉法;第二,善于调查研究,不草菅人命。他在长安做官为老百姓办了许多好事是有口皆碑的。田延年对老百姓告状的种种案卷有一个认真负责的态度,对自己一贯有个严格的要求,即“不清案子不下堂”。鸣玉在外面击鼓喊冤的时候正是他在内堂为了霍光立帝之大业,内心醉里忧愤着。击鼓声急被惊断了忧心忡忡的思虑,尽管心绪万千,民怨必理是他一贯的办案态度。因而他必须“登大堂张正义雪冤苍生”。他一看击鼓者好奇怪,见一妇道人家,满身又戴着素孝。她戴的是丈夫的孝(古时候戴孝有区别的,田延年一看知道是她丈夫的孝)。
头顶状纸手里还捏着一把剑鞘,田延年见到此情颇为惊异,久久凝视着鸣玉的上下,似乎发了愣!他觉得这件案子大有奇冤在内,接过状纸一看:“恶奴浿上抢劫民女,杀害太学生林昌。”这是一件杀人的命案,而状纸上却没有写明凶犯的名讳。仔细再看状纸,还是看不出凶犯到底是谁?田延年问鸣玉告状可有虚假?鸣玉认为本是一介弱女,岂敢诬告呢?要人证,浿上父老在堂外均可作证;要物证,手里捏着的剑鞘就是物证。田延年认为一介弱女遭恶人马踏,丈夫被凶犯杀害,案情重大,作为父母官的田延年应该为她作主,理该捕捉凶犯归案审理。杀人者抵命决不徇情,但鸣玉应该老老实实地写明凶犯名姓,没有歹徒的姓名怎么去捉拿归案呢?鸣玉是个聪明人,她想田延年虽然是个清官,也只能听众人纷云,自己没有见到过。像她这样的案子,要触犯了皇亲国戚,会秉公而断吗?会她给雪冤吗?
所以她这张状纸写得非常巧妙,田延年问她凶犯是谁时,鸣玉更是转弯抹角地回答了田延年:“倘若状告的是皇亲,大人如何量律刑?”田延年认为这还用说吗?府衙前上挂着汉家律条,写得清清楚楚皇子犯法与民同罪。鸣玉你是不必要顾虑的。他还很坦率地对鸣玉说:“食君禄,报君恩,为民执法有准绳 !汉家典律祖宗定,岂论国戚与皇亲。”这样你可放心了吧?
这一席话鸣玉听后犹如严寒残冬中送来了一盆暖火,心胸豁然开朗。她从心底里赞颂这位青天大老爷啊!情不自禁地扑地向田延年叩首跪拜起来,高喊着“青天大老爷申冤啊!”,边喊边呈上了剑鞘。剑鞘上血迹斑斑可辨,刻有四个金字“昌邑王府”。田延年怀疑自己的眼睛会不会看错?再拭拭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认辨,果然是昌、邑、王、府!看明白后犹如当头敲了他一棒,倒坐在案椅上久久发愣,胸中的怒火一团团地迸发出来。他十分果断的拨出火签命人捉拿凶犯立即归案,以惩法纪。举签欲发,突然如羝羊触藩。他很愤慨对霍光立帝的祸根:“怨霍光拘宗法良莠不分……”
倘若昌邑王登了基,做了皇帝,我把凶犯拿来归案,这不是向皇帝脸上抹黑吗?皇帝一坐殿,第一件事就触犯龙庭,是大逆不道之罪。这案子太辣手了,凶犯偏偏是昌邑王的恶奴,狗仗人势按理应律典而断,可是偏偏昌邑王刘贺奉诏来做皇帝的。此时此刻田延年的思想斗争十分急剧,抓凶犯触动龙庭;放纵凶犯愧对黎民,内心极度痛苦。他痛恨大司马霍光。
受冤的鸣玉在堂下不断地呼喊申冤呀!“青天大老爷申冤啊!”她那一句句带悲愤的呼喊深深触动了田延年的心房,真是心绪烦乱好似魂魄出窍。乱!乱了他的心!乱!乱了大堂的秩序!衙役们喝幺着。他觉得目前所持的僵局还得稳住它,须三思而后行。他一声传令衙役们退了堂,他认为有必要把昌邑王来京继承皇位的事和鸣玉说个明白,看鸣玉怎么对答。
鸣玉觉得很奇怪——案子未理,凶犯不捕捉却退堂了,其中必有什么奥妙呀?!她想了解清楚田延年在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田延年开口启问鸣玉:“你晓不晓得昌邑王是什么人吗?”鸣玉是知理达文的才女,当然知道昌邑王是孝武皇帝的孙子嘛,是皇亲国戚,她想着你田延年敢不敢碰?
田延年就把皇太后下诏册立昌邑王为新帝继承汉室的事向鸣玉作了阐述。你要告的就是新主,就是皇帝!鸣玉被田延年这么一说惊绝了。田延年万分难忍地把状纸、剑鞘欲还给鸣玉,鸣玉闻言心似箭穿,悲愤交集,万念俱灰。于是跪地哀求,十分痛苦地缓缓叫喊着“田!大!人!”这三个字包含着十分复杂的心情。鸣玉对田延年抱着极度的希望,田延年被鸣玉的惨情感动得暗自泪下,他劝慰着鸣玉,并用悬着的汉律碑文一项项比喻给鸣玉听。鸣玉呆滞着;田延年在说什么她似乎没有钻到耳朵里去。说着,说着,把状纸和剑鞘缓缓还给了鸣玉。这时鸣玉才如梦初醒似地领悟过来了。
她如大海中的小舟荡漾着,她似风暴中的残苗被倾倒着!怒火燃烧,欲哭无泪,她复而又跪地哀求着青天大人申冤啊!田延年颤抖着双手把她扶起,仍是劝慰她:“劝你忍痛把状销,本府为你理夫丧。”这么一来却被田延年这几句妥协的劝告打断了,她明白了,原来你们都是官官相附的,所谓青天是不清的。照他这么说她的丈夫是白死了,这屈死的冤鬼连鬼门关都不能伸诉了吗?凶犯因为是皇帝的奴才,可以逍遥法外,这世间哪里还有什么公道可论呢?田青天你为保你的乌纱帽,可以是非不分,凶善不辩吗?汉家典律是针对老百姓的吗?既然针对老百姓,又何必写上“王子违法与民同罪”呢?这不是骗人的鬼话吗?鸣玉的倔强性格岂会被田延年的婉言相劝而柔和。她昂然起立,指着田延年再次呼喊着青天大人京兆尹,田延年似喝着煮沸了的热醋,心里又痛又酸,好不难爱。虽然鸣玉对田延年刺激了一通,把剑鞘一掷于地,一头撞死在汉律碑前,以死抗争。
这一下把田延年惊慑住了,这样一个烈性女子与自己对比显得太渺小了呀:“罪在我软骨京兆尹”,他从心底里钦佩这个有胆识有能耐的妇女。她骂他是软骨头,觉得骂得一点都不过份,她骂他只要乌纱帽不要民,觉得自己实在太可耻了。民女怨言似剑刃,越想越感到她骂得对,自责辜负了先帝的重恩,枉为父母官,算不上“青天”。他被鸣玉骂得心服口服,她的一顿骂启发了他,她的死惊醒了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家敢冒死上告,而我是食君之禄,受先帝重恩,遇上这大是大非却畏首畏尾,太没有骨气了。
既然老百姓号称我田青天,应该名符其实,可今天的事实在是名不符实,这件冤案要管,拼着脑袋也要为民请命。于是他立即拣起了地上的剑鞘,一股毅然的正气去登基殿上谏新君。他决心:御坐边追凶犯,斗胆地,冒犯龙廷。为雪民冤哪里管得上自己的后果,生死已置于度外!
下一幕是闹殿。闹殿这场戏应该例为次高潮。使演员有戏可做的是京兆尹田延年将要被抛入油鼎而霍光为田延年说情这段细节,使戏的矛盾发展到了一个非常关头,这一细节确有画龙点睛之味。
帷幕徐徐启动,舞台上气氛十分肃穆,悲壮的音乐声中伴奏着哀曲。大殿已移位,可见到一把突出的龙椅。龙椅上还是按放着汉昭帝的灵牌,一目了然象征着帝皇已死而龙位不虚。殿上浓妆素裹,满朝文武戴孝服朝拜,上官皇后哀泣扑向灵位,她悲泣地回忆着已往的憧憬。历历往事浮在眼前,想当年是少年夫妻小皇后,似鸳鸯戏水牝牡不离,如员箎***奏和瑟相鸣,像春燕飞翼颉颃不让,如今却梦断香消纯瑖已殄。她思曩日,想后来欲哭断肠,怎么能料理汉室大事呢?犹如绠短汲深,真是沮丧不堪。霍姬的劝慰,杨敞的司仪打断了她哀念!幼稚而可爱的小皇后,如孩子般地扑向霍姬肩膀,霍姬正劝慰她:皇后节哀。此时忽闻一声皇上入祭!她知是侄儿刘贺来了,见了面该怎么对付?应该称他为皇儿吧?这是长幼的辈分,可有点儿羞答答的,那么小的年纪做皇太后了,实在太不像话。
不想做也得做呀!“传皇儿来祭奠罢!”浪荡子刘贺按捺不住万分的喜悦,很远可以听到他来了的声音,从外殿一直高兴到金戺玉阶旁。他眼睛看得繁花缭乱,着实要比昌邑王的王府好多少倍呢?他看得出神,忘记了他来哀丧的。哈哈大笑了起来,跟在他后面的安君卿按捺住他那付丑相说:“皇上到了,殿上不能再不哭了。”安君卿明确提醒了他,真哭不出的话就得假哭,装点门面是必要的。他一面拜祭孝昭皇,一面在想:“我十九岁,弗陵他二十一岁,叫他父皇。”禁不住暗笑起来,“你死了我来做皇帝,在灵前我就勉强叫你一声父皇,你若活着我是狗娘养的来叫你父皇。这一次叫你父皇算死尸运气好,父皇哎!父皇哎!”
哭不出眼泪怎么办,灵机一动把自己的唾沫涂在脸上,显得两眼低下湿润润的,贼头贼脑的眼珠向左右四顾。听说拜了父皇还要再拜见皇太后,要叫母后。眼乌珠向上一翻,她还只有十五岁,我要叫她母后?这可有点儿不公平了。唉!要做皇帝无有话头,叫就叫。他扑地向上官皇后拜去,连声叫着“母后母后,皇儿拜见母后。”虽然俯伏在殿前,眼珠在向上翻,觊觎偷窥着上官皇后,一见皇太后的容颜已魂出了窍,多美丽啊!多逗人喜爱啊!看得上官皇后含羞了,她叫刘贺快起来,快起来!刘贺已忘情失态跪着不起,其时被安君卿一把拉起,急忙为刘贺辩护。杨敞见此情景暗暗在摇头,叹息 ,只好假作没有看到,闭上眼睛呼喊着:“皇上哭祭!”刘贺被安君卿一拉,被杨敞这么一呼,恍惚的神志似乎清醒了过来。哭祭当然假,真心还在钻太后的念头,他还想再多看她几眼,实在环境不允许,情不自禁地吐出了内心独白:这个母后真是像嫦娥下凡,后宫好比万花园,小太后便是花中王!二十一岁的父皇怎么会抛却她而死去呐?大概没有福气摘这朵花王。安君卿把刘贺推了一下,这才知道独白豁了边,连忙把嘴扪住,假哭转了调。转的调哭的词还是合不上拍:“你入黄泉我登堂,从此你我无来往。”小皇太后含羞得背朝殿堂面朝灵牌,根本不去听刘贺在哭什么,在念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