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个人经历的评价。

直面生活现实,剖析存在真相——评陈应松的中篇小说《一个人的经历》

文/陈劲松

1956的最后一天和1957的第一天,前苏联的党报《真理报》连载了写《静静的顿河》的肖洛霍夫的小说《一个人的经历》。55年后,中国作家陈应松发表了同题小说《一个人的经历》(北京文学2011第3期,《中篇小说选》2011第3期,《小说月报》第2065438+期)。我不知道作者陈应松是否读过肖洛霍夫的《一个人的经历》并从中受到了启发。但两者给我带来了相同的阅读思考,那就是面对剧变,卑微的个体能否主宰自己的命运?历史的洪流是不是把所有的不幸和苦难都冲向了弱者?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两者有着非常相似的写作方向:以写实的方式描写普通人充满艰辛、不幸和泪水的真实生活。

英国作家狄更斯曾在其小说《双城记》开篇写道:“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今天的中国,在一定程度上也处于狄更斯所说的这样一个时代。繁华的背后,光明与黑暗并存,繁华与堕落共生,真实与虚伪并存。面对这样一个时代,文学是什么?什么是作家?陈应松认为,“生在这个时代,作为一个作家,他必须把自己献给与现实有关的一切。.....作家在无助的仇恨和欲望中,在不由自主的职业活动中拥抱现实。”【1】这无疑告诉我们,优秀作家的代表作品,不应该有意无意地与时代、人心、现实疏离和隔绝,而应该面对和深化。正如评论家谢有顺所说:“一个作家,如果他的写作没有涉及和推进真实的情境,就意味着他没有完成对存在的理解。”[2]《一个人的经历》让我看到,作家陈应松是真的“拥抱现实”,他的文学态度是真的“介入并推进现实情境”。

一直以来,陈应松的写作始终保持着思想和精神的可贵品质,从《乌鸦为什么叫》到《马嘶岭血案》,再到一个人的经历,分担着底层民众和弱势群体的深重苦难。他不愧是这个时代真正的勇士,摇旗呐喊,勇往直前,就像鲁迅说的,“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敢于正视惨淡的人生。”他的话充满了正义和铁骨;包含力量,集中思想。残酷包裹着柔软,深刻透露着悲悯。真实而丰富,复杂而丰富。在丰富的内容表达中,塑造饱满的人物形象。中篇小说《一个人的经历》以极其真实的表情刻画了一个底层上访者刁的形象。刁不是名副其实的富友,但也不是有福之人。在小说的开头,他被置于一个命运多舛的境地:从国有酿酒厂下岗的刁富友自己开了一家小酿酒厂。然而,一场洪水淹没了一切。两个股东认为他作弊,狠狠地揍了他一顿。这两个人,一个是他叔叔,一个是他妈妈。他的不幸开始了。然后,厄运接踵而至。去医院治疗时摔断了一个肾,但输血后感染了乙肝。我被妈妈和叔叔打了,他们却在报纸上报道“养儿不孝,妈妈被儿子打了。”于是,他开始了漫长而艰难的上访之路。没想到,一件看似简单的事情越来越复杂。信访局劝他通过法律途径解决,但由于法院的偏袒和粗心大意,他输了官司。他自己的事情还没搞清楚,就被误选为信访代表,帮前厂下岗工人替天行道。在刁富友看来,当地政府部门的不作为让他“不得不上访,也要给下岗职工一个公道,解决生存问题。”上访就是交出我们的事实,让上面知道,上访就是申诉,把问题说清楚。上访就是给大家一个出路。“就这样,他不得不千里迢迢跑到省里,进入首都上访。然而,等待他的不是正义,不是出路,而是一次次的上访和遣返,让他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更可气的是,他遍体鳞伤,最后被以妨碍公务罪判处有期徒刑两年半。出狱后,他还想上访。然而,刁富友去了工人之家,没有人回应。“大家都拄着拐杖看着他,风吹下来了。你说你为所有人受过苦,你对他避而远之。”连他姐姐都不让他吃,因为他有肝病,等治好了再让他回来。那一刻,面对浩瀚的湖水,刁富友只想落泪。固执的他决心为自己讨回公道。经过一番折腾,当地信访局迫于上面的压力,部分同意了他的要求。

小说的力量无疑是强大的。原著的小说语言和叙事风格让我感到压抑。一直写底层的陈应松在一个人的遭遇中写出了残酷的现实生活,揭示了当代中国人的生存现状和真相。刁的不幸岂止是他自己的?放眼当下,又有多少调皮的人遭受过、正在经历和将要经历同样的不幸?小说中的刁富友,下岗了,想靠一点本事谋生,却处处碰壁。平时刁富友,不说话,懒得说,因为“跟这个世界没什么好说的”他认为自己是一只蚂蚁,因为“它们那么大,我那么弱。”“苦难”一直是陈应松文学创作中的关键词。在这部小说中,他以一种极其真实的向下姿态描述了底层人民的生活状态。刁的经历只是个人经历,但举一反三,由点及面,谁能说这背后涉及的不是一个具有普遍意义的社会问题?刁的下岗工人现在没有任何单位,他们的生活很悲惨。“有的摆摊,有的卖菜,有的收破烂,还有的和他一样,回到老家农村,没地没地,比农民还不如,农民还有几亩地可以耕种。”有人病死,有人自杀,家庭的幸福没有了。这就是活生生的现实!相反,“法官太轻率了...太武断了,还保护了报纸。”派出所的警察,包括主管部门推卸责任最好的一句话就是:建议你通过法律途径解决。这不关他的事,难怪刁想走极端。小说中,他和一个信访局官员的一段对话发人深省:“你骂我是刁民的时候,中午请你,喝了一杯,坐在桌子上。晚上有人邀你洗脚,按摩,唱歌,打牌。回到家就神清气爽。也许我用了两三个避孕套。但是我的中餐还没有着落,只能找个路边摊吃面。没有家可回,儿子也不知道在哪里。你儿子已经找了个好单位,打扮得周正在谈工作上的女朋友,而且几十万的结婚钱已经留给了他儿子和儿媳妇。我破产了。谁愿意做这种刁民的事?..... "一个真正的作家,暂且不要忘记,文学不仅要描写个人的喜怒哀乐,还要关注“他人的痛苦”;除了表达个人的生活体验,更应该关注广阔世界的生存状态。毕竟“写小说不是为了讲述生活,而是为了改造生活,为生活增添点什么。”[3]从这个角度看,《一个男人的经历》,其悲悯之心是显而易见的。

小说的结局耐人寻味:信访局不仅让刁富友住院成瘾,还答应了他很多条件,比如解决他的生活问题,帮他儿子安排工作,借给他5万元恢复生产。于是刁富友带着5万元贷款回村,想继续养猪,搞酒厂。儿子,妹妹,断了六根肋骨的前妻,前妻的哥哥回到了他身边。“生活好像又开始了。”看完这些,我那颗长期煎熬的心稍微缓解了一些,仿佛出现了童话里常见的一幕:从此,刁和他的家人(就像王子和灰姑娘一样)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不知道这是我的幼稚,还是作家出于某种众所周知的原因,故意给小说加了一个明尾。也许,习惯于书写死亡的陈应松,在刁富友面前是充满矛盾的。饱受苦难的刁富友无疑代表了千千挣扎在社会底层的普通百姓。如果他面对的只有死亡,其余的普通人会有什么感受?苦心孤诣的陈应松,面对底层的残酷和痛苦,虽有同情心却无力改变。事实上,他和读者一样,无法为刁找到更好的出路,但他在思考,在探索,在尝试。绝望后的刁放弃了上访,他的生活渐渐走上正轨,变得平静。刁在这场“个人”与“体制”的较量中赢得了最后的“胜利”。然而,这显然只是表面现象。两者和谐的背后,是以的痛苦经历为代价的刁。在小说中,信访局的人曾对刁说:“政府和人民应该互相体谅。你不能提当官的都姓贪,当官的也不能提老百姓都姓刁。现在官民之间误会太深,必须解决。”然而,这种误解的根源在哪里?我认为,在没有找到根本原因的情况下,解决误解只是官员或普通人的一厢情愿。

在作家陈应松看来,“小说应该用充满寓言的语言,用强烈的现场感来表现现实生活,使小说充满力量。小说一定要强,一定要对现代瘫痪的读者造成强烈的刺激。一定要复杂,不能薄、富、丰、丰满、厚重,所谓‘四丰’。要真实,要感人,要痛!”[4]“一个人的经历”既是他上述小说观的写作实践,也是其具体表现。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能读出强烈的真实感和场景感,充满力量,复杂而痛苦。他还认为“文学创作的激情来自愤怒、警惕和不满。”正是这种愤怒、警惕和不满,使他始终试图贴近底层,关爱人性,表达悲悯。也让我在他的小说中充分体会到文学的神圣和艺术的尊严,充分感知到文学的脊梁和小说的精神。评论家谢有顺曾说:“这些年来,有很多苦涩、黑暗和无情的写作,但我们很难看到一种宽广、温暖和充满希望的写作...很多小说变成了无关紧要的悄悄话,或者是供人娱乐的肤浅读物。它不仅不探究存在的可能性,甚至拒绝讲述任何痛苦的经历。”[5]一个文学作家,没有开放的心态、悲悯的情怀、崇高的文学志向和坚定的文学信念,是永远写不出触及灵魂、让人感到痛苦的作品的。当我理解了陈应松的小说观,看到了他为之付出的努力,读到了他的《一个人的经历》,我坚信,无论时代的风格如何变化,无论文学的气息如何流动,仍会有一些作家,以直面现实、正视苦难、深入真理的勇气和自觉,义无反顾地担当起引领时代精神的先锋角色,用他们的良知和道德唤醒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