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丁玲的小说创作及其艺术特色

作为现代女性文学的重要作家,丁玲最突出的是将坎坷的人生经历倾注到痴情的文学创作中,给我们留下了大量丰富的精神遗产。在她的创作中,我们不仅可以触摸到一个在五四阳光中迅速成长起来的革命作家的脉搏,还可以发现她孜孜不倦地探索和追求文学的历程。她的创作道路被视为现代女性文学成长的典型范例。纵观丁玲的创作,显然有几个阶段:

第一,从20世纪20年代末到加入左联之前。在此期间,丁玲主要出版了三部短篇小说集:《在黑暗中》(1928)、《自杀日记》(1928)和《一个女人》(1930)。这些作品标志着新时期女性的崛起,也奠定了她在现代文坛的重要地位。作品集中最具代表性的作品是《蒙克》、《沙飞女士的日记》和《阿毛小姐》。这些作品的主角都是女性。一方面,她们继承了“五四”时期冰心、庐隐、冯等第一代女作家创作的精神内涵——对封建专制的反抗与反叛;另一方面塑造了一个典型的五四退潮后叛逆、苦闷、被小资产阶级追求的知识女性形象。它们带有强烈的空虚、压抑、绝望的感伤色彩,深深地烙上了时代和社会的印记。沙飞女士是其中最突出的代表。从小说的叙事模式来看,丁玲的作品具有分析五四时期郁达夫自传体小说中人物内心世界的感伤情怀。然而,大胆和全心全意的顽固的女性角色描绘,细腻和坦诚的人物内心复杂感情的披露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这标志着五四感伤小说的结束。

第二,从1930到1936。这是丁玲创作的第二个重要阶段。左联的成立激励了一大批革命作家,丁玲的创作发生了很大变化。顺应时代的发展和革命文学的倡导与实践,丁玲首先将创作主题转向社会革命,写出了中篇小说《胡伟》(1930)、短篇小说《一九三○年春上海滩》(上篇、下篇)等脍炙人口的“革命+爱情”模式化作品。前者讲述了从苏联留学归来的革命家胡伟爱上热情浪漫的女孩李佳的故事。然而,焦点在于爱情与革命活动的冲突。面临无法解决的矛盾的胡伟最终忍痛离开,李佳认识到她的处境,决心抛弃个人感情,投身社会。后者只是把人物换成了王维和玛丽。革命与爱情的矛盾以分道扬镳告终,各自去寻找自己的人生。虽然这些创作形式是公式化的,但我们不能否认丁玲对一个过渡时代的过渡人物的准确描写,对现代知识分子从个人主义向集体主义转变过程中矛盾心理的真实揭示。这恰恰反映了丁玲在五四以来新文学从人间文学、生活文学向革命文学、无产阶级文学转型的探索和积极实践。当时,左联执委会在决议中号召作家“创作新作品”,“以群众为主人翁”,“加入工农兵队伍”(北斗1932.2(1))。丁玲能迅速调整自己的创作方向,积极尝试。她的短篇小说集《水》(1931)、《夜会》(1933)和小说《母亲》(1933)多取材于20世纪30年代初农村的现实生活,真实再现了急剧变化的农村中农民的心理变化。在《水》这部以1931年发生在全国、波及16个省份的大洪水为背景的作品中,作家用粗线条勾勒出农民觉醒和反抗的群像,被冯雪峰誉为当年“这是我们应该有的一部新小说”。[2]丁玲的作品体现了左翼小说创作的基本特征:主题挖掘的大现实性;阶级视角下的社会批判;广阔生活图景的现实主义。在这一实践中,丁玲摆脱了对知识分子阶层的描写,开始描写农村生活,体现了她对现实主义创作的执着追求。

第三,从1936到1949。这里丁玲正处于延安的创作时期。1936年,董丁玲去了陕北革命根据地延安,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创作世界。最初,丁玲以通讯、小品、印象等文体反映生活的新内容。后以小说书写解放区新时代风貌,创作短篇小说集《我在下村的时候》(1944)、《一颗没有膛的子弹》(1946)、长篇小说《太阳照在桑干河上》(1948)。这些作品标志着丁玲现实主义创作的成熟。与她过去的作品和其他解放区作家相比,丁玲小说最成功的地方在于她尊重自己的观察和思考,注重以细腻的情感和笔触,展现一个大变革的历史时代中人们巨大的精神和心灵震颤。她不仅热情地赞美和描写革命根据地和解放区的新生活、新时尚和新人物,而且直言不讳地揭露生活的阴暗面,从而使她的作品达到了现实主义的新高度。《我在下村的时候》是周扬主编的《解放区短篇小说选》的第一部作品。主人公珍珍,一个农村姑娘,逃出了封建包办婚姻的牢笼,却未能挣脱凌辱她的日本侵略者,受尽屈辱和虐待。即便如此,她凭着自己不屈的灵魂,高喊:“我得想办法活下去,活得有意思。”在日军军营里,他忍辱负重,多次给我军传递情报。最大的精神痛苦是,她的经历和付出在回村后不被人理解。那种异样的“同情与怜悯”的眼神让她难以忍受,她终于不得不离开家乡,奔向延安。小说的价值正是通过人物灵魂的视角,揭示了特定环境下人们长期受封建思想毒害而产生的精神麻木。一个饱受侮辱和伤害的女强人,在灾难的泥潭中,内心复杂,作家层层揭示,引导读者深入思考那段沉重的历史。作家新颖独特的心灵视角和细腻委婉的风格,体现了积极大胆的艺术追求精神。完成于1940的《在医院》在文学史上长期得不到公正的评价,作家受到的批评也很多。女主角陆萍毕业于上海产科学校,来到延安成为一名* * *党员,服从组织需要到一家新医院当产科医生。丁玲关注的是路平在新环境中的所见所闻所感,更关注她精神体验的真实。因此,她努力揭露革命队伍中的一些缺点,医院中领导人的官僚作风,一般医务人员保守、自私、和平的小生产意识,以及病人中的无知和麻木。通过对代表现代科学和民主思想的路平以及这些现象之间的矛盾冲突的对比描写,展示了革命干部与知识分子双向互动的精神成长的艰巨性。在这样的环境下,丁玲能够提出如此深刻的问题,正是因为现实的战斗传统给了她勇气和胆量。丁玲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也从反面说明了这部小说的现实主义。从她的代表作《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中,我们可以进一步看到作家创作整体性的深化和发展。

纵观丁玲创作发展的三个阶段,可以说她是现代文学史上有着独特贡献的女作家。她的小说创作主要有两点:一是丁玲始终坚持现实主义的战斗精神。虽然她的创作阶段不同,但她在作品中勇敢面对现实生活、敏锐把握时代脉搏、强烈的时代感和思想穿透力的创作追求是一致的。从迅速调整自己的创作以适应革命斗争的需要,到真诚地揭露封建思想和解放区创作中的各种现实弊端,这些都清晰地体现了作家深邃视野下的现实主义创作的力量。女性文学对个人狭隘范围的突破,以丁玲的革命态度和现实主义创作为标志。她是现代女性文学的探索者和开拓者。第二,丁玲小说创作艺术的创新及其独特艺术风格的形成。丁玲擅长书写人物深刻的内心世界,善于看透人物多重复杂性的特点,重视表现人物的感情,讲求细腻的笔法,显示了她在女作家中的艺术独特性。沙飞、甄珍、路平等形象,在现代小说人物画廊中,很少有丁玲将自己的人生经历,尤其是对女性生活的感受与他们深度融合。特别是从灵魂的振荡和灵魂的挣扎中对历史变迁的感受的深度描写,凸显了现实主义创作的真实性。丁玲的创作,从最初的革命文学的严谨,到后来的现实深度,以及冷静艺术风格的形成,都与她突然进入主体(作家)和客体(人物)的双重内心深处密切相关。

最后,从对丁玲早期代表作《沙飞女士的日记》的简要分析中,可以进一步印证作家的审美个性和艺术探索。这是一本日记小说。在《小说月报》第1928卷第2期发表后,主人公沙飞这个“自五四以来就充满时代烙印”、“被时代创伤心理压抑的女青年”[3],在当时文坛引起了极大的震动,作家获得了更大的成功。这是五四退潮后沙飞知识女性精神追求和精神颤抖的生活真实的集中表现。作者成功地塑造了一个叛逆、抑郁、犹豫的知识女性形象。沙飞的矛盾性格在她与懦弱的狄威和口是心非的凌吉时失败的爱情选择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沙飞逃离了封建家庭,崇尚真正的个性解放,却总是追求和失去爱情,在没有幸福的情况下抱着“吃喝玩乐”的幻想。她鄙视社会的隔阂和欺骗,用自己孤独的灵魂顽强反抗。不愿幻灭、内心骚动、对世俗放纵的不满、叛逆充满病态,而敏感、偏执、古怪、傲慢则构成了他性格的基本特征。丁玲用这个形象生动地反映了时代的剪影,即随着历史的进步,五四的个性解放只剩下了刺骨的悲伤和疲惫。作家高度浓缩了一个转型期苦闷青年的精神面貌,以女性特有的细腻率真的心理描写深入人物复杂而丰富的情感世界。丁玲的《沙飞女士的日记》翻开了郁达夫“五四”以来感伤抒情小说的新篇章,奠定了作家整体创作风格和艺术个性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