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沙沙》所代表的“湘西世界”里的人的生活状态是怎样的?

第一,对生命形式的把握

沈从文自称“乡下人”。他从小生长在文化底蕴深厚的湘西农村。家乡独特的地理环境和人文景观,以及少数民族的血统,都形成了他不同于20世纪30年代文坛其他作家的独特文化底蕴。沈从文走出了原始封闭的湘西农村,来到了现代开放的“文明”城市。湘西社会与现代文明发生了碰撞。这种历史错位对沈从文造成了痛苦的心理反应,他的灵魂一直在乡村和城市两个生活层面徘徊。在城市里,他的灵魂是压抑而痛苦的。只有把灵魂放在家乡的美好氛围中,他才能感到轻松和自由。这种空间上的思考和对比,让沈从文对故乡湘西产生了深深的怀念,那里充满了原始神秘的恐怖,野蛮与美丽交织在一起。这种感觉在他对文明城市的失望中愈发强烈,最终成为他把握艺术世界的观点。表现了他对城市生活的厌倦,对湘西丰富、火热、热闹、新鲜的生活的向往和尊重。可以说,沈从文在湘西世界完成了他的“生命形式”的基本类型,成为他反思都市生活的一面镜子。这个过程体现了作家的道德标准和人类价值取向,寄托了他的爱恨情仇和理想。

沈从文曾说:“你们中的少数读者,会越过那条分隔城乡的深沟,从一个乡下人的作品中,找到一种燃烧的热情,对人类智慧和美好的永恒的奉献,对健康和诚实的赞美,对愚蠢和自私的极度痛恨的感情。”这种思想和情感贯穿了他的整个创作过程。它促使他以艺术家的眼光和作家笔下“乡下人”的努力,在不受“文明社会”影响的情况下,在人类童年探索自然世界的美好和人性的纯洁,人是天生健康的人,敢爱敢恨,敢生敢死,活得大胆而酣畅;他们唱着大歌,哭着大泪,一切都活在明亮的光线里,一切看起来都大胆而庄严,充满了原始的生命张力。无论是精力充沛、不知疲倦的水手(白子饰),被女人们称为公牛,强壮好色的黑猫(酒店),四只强壮如豹的狗(雨后),还是那些每天与狂浪激流搏斗、在陈河上扬帆行船的黑脸男人,都在奔放的激情与力量中展现着自己的人生。在这些原始的自然之子身上,作家寄托了他对这种强大而自由的生命形式的深深钦佩和热爱。这是一种活泼、向上、“美丽、健康、自然且不违背人性”的与城市生活形态大相径庭的生活方式。具有浓郁的湘西地域特色,是一群在湘西山川中蹦蹦跳跳的精灵。

对“生命形式”的把握是沈从文湘西小说的主线,它不是片面的、停滞的,而是与自然和社会现实的变化相融合的。读沈从文的作品,总能感受到一种流动的情感,带你走进湘西的过去和现实,走进自然和社会。一方面,沈从文在时间的流动中牢牢把握住了生命的主脉,这是湘西社会从原始、封闭、原始走向现代文明过程中的生命形态的变化。这一历史进程中生命形式的无奈与变异,也赋予了作者深深的忧虑、惆怅与叹息。另一方面,在自然空间的变化中,沈从文通过人与自然的交融,人与人,人与自然的爱情故事,渲染和宣扬了洒脱的生命形式。这两个方面交织在一起。以历史为经,以自然为纬,生动呈现了湘西社会发展进程中的生命画卷。《雨后》中山坡上相爱的四只狗和四个女人;农村夫妻在夫妻间干草堆做爱的行为,是违背现代文明社会的道德规范的。但正是在这样一幅人与自然交融、情感与欲望融为一体的画面中,作家在故事中把握住了自由生命状态中生命形式的光辉。它超越了一般的伦理约束,表现了对生命的真实、真诚和热爱。这种行为是原始的、本能的,但却是轰轰烈烈的、健康的。不乏生命飞扬的气场。雨后散发着生机的袁野,新娘头上的野菊花,都是人性自然生命力的象征,是一种超越“生命”本能的生命形式的把握。它是一种热情的原始生命形式。说明在湘西这个未开化、封闭的世界里,生命的初级形态自然显露出来。它表现了作家对保存在湘西农村人身上的自然人性的赞美。并回望城市里虚伪的两性关系。

在现代文明的环境下,湘西不会是一个永远封闭、远离尘世的天堂。外部社会的点点滴滴影响了乡村社会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处于安逸状态的人在外部变化的影响下只能无奈地叹息。这种生命形式在作家笔下多少有些悲剧色彩。作家感叹道:“你可以欣赏我故事的新鲜感,但像往常一样,背后隐藏的热情却被忽略了;你可以欣赏我文笔的朴实,但和往常一样,隐藏在背后的热情却被忽略了。“作家的笔下总是充满了一种悲伤的情感。他清醒地认识到湘西社会充满“人性之美”却又充满苦难、无法摆脱命运阴影的社会现实。在小说《三三》中,女孩三三在风景如画的地方守着一座依山傍水而建的磨坊,忙着谋生。虽然辛苦,但这种生活“明显比张家口碉堡里的很多人悠闲,在堡垒里被人羡慕。“这种平静祥和的生活被一个城里年轻人的到来打破了,美丽单纯的三三和城里人产生了微妙的情感联系。小说结尾,城里的年轻人都病死了。他们满怀希望地去见了城里人三三,母亲郁郁不乐地回到了家,回到了以前“悠闲”的生活。一股情绪波动很快平息。然而,三三真的能过上“悠闲”的生活吗?城市里的年轻人带来的对外面世界的幻想,可以让她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活泼快乐?不禁生出一丝淡淡的担忧。这种善良的湘西边民把握不了自己的命运,在萧萧身上表现得更加充分。“童养媳”肖骁只是偶然生下了一个男孩,并不是她命运自由发展的结果。这种不能自由发展的生命形式,说明在外界因素的影响下,健康自然的人性已经面临社会环境的挑战。字里行间充满了作家的巨大悲哀和忧虑。作者看到了湘西孩子的觉醒和为自己的命运而奋斗。《丈夫》里的农村农民把很多钱扔在地上,领着妻子回家。在桂生,辞职的桂生在得知爱人被王子霸占后,终于放火烧杂货店...在姊妹篇《长河》这位作家的代表作《边城》中,主人公为把握自己的命运而进行的觉醒和斗争有着更深刻的意义。”《边城》是一幅精彩的人物山水画,一个自然风光秀丽的茶峒,一切都是那么平静、和谐、平凡。茶馆里的山川、河流、竹筏、黄昏和月夜,就像山上的黄鹿,可爱天真的崔璀“生长在大风天”,是纯洁的,她的身体和头发都粘在自然美上,就像一个天然的处女。然而,温柔而平静的人和风景,却冲淡不了那无尽的、平凡的、让人感到难受和心碎的悲壮气息。崔璀的父母通过唱歌相爱,但他们不能结婚,最终成为悲剧。崔璀的诞生不仅是母亲生命的延续,也是另一种意义上母亲悲剧的延续。这种悲剧的重演有多异多相似?善良淳朴的老船夫“从不考虑自己的位置对自己的意义,而是安静而忠实地生活在那里。“许多问题纠缠着他的旧生活,最后他被“磨坊”撞倒,在一个雷雨之夜离开。再善良,再平和,也逃不过宿命。崔璀渴望纯洁的爱情。她在等父母回来。”这个人可能再也回不来了,也许明天!“就是在这种憧憬和等待中,湘西人默默地与命运抗争。这是湘西命运的悲剧。

在《长河》中,这种渴望已经发展成为一种灵魂的骚动和呐喊。《长河》是一部严格意义上的历史现实主义作品,记录了抗战前夕湘西社会动荡不安的社会现实,以及主人公面对外界环境冲击时心境和朴素生活形态的变化。她们也是死去的活泼清纯的少女,也是生活中受尽磨难的老水手。他们也散发着淳朴的人性美,但这种美已经打上了时代的烙印。与《边城》中的崔璀和老船夫不同,桑松瓦特已经渴望有朝一日主宰世界。从《边城》到《长河》,其实是一个符号,反映了湘西从一个封闭自给、充满原始风情的乡村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变的历史进程,以及生活形态的变化。沈从文一直以一种矛盾的心态关注着这种变化。一方面,他推崇自由状态下简单健康的生命形式,对外界环境冲击下人性的变异感到忧虑和失望;一方面,我对“静态”生活在湘西大自然中,对历史和社会变迁毫无反应的淳朴、善良、愚昧、自足的人性深表同情。这个矛盾就是湘西社会发展的矛盾,也是中华民族发展的矛盾。

很多人都有同样的看法,就是沈从文的“湘西世界”被他设定为另一个世界的反面形象。他对生活形式的把握总是基于城市生活的状态。把《边城》与《绅士的妻子》、《白子与八匹马》相比较,这种反差就非常明显了。一方面,它是一个充满活力、纯洁、诚实和友谊的世界;一方面是人性泯灭、肮脏、充满欺诈的黑暗之地。很明显,这是一种没有受到“文明”影响的淳朴的民俗,是对城市上流社会道德氛围的一种反抗,让人回归自然,回归淳朴。这也是他揭露社会的最终目的和把握“生命形式”的真正意义。作家试图在自己精心构建的“湘西世界”中,用健康、朴素、充满活力的生命形式治愈民族衰老病的虚伪、懦弱和自私。虽然历史已经证明这条路是走不通的,但不可否认作家的真诚和这种生命形式的独特魅力。好看的东西应该存在很久。这种由岁月沉淀的生命形式所呈现的人性之美也是长久存在的。

二、自然之美的建构在沈从文精心建构的湘西世界中,对生命形式的把握是在湘西这个特定的地域中与自然融为一体的。湘西世界中的生命形态所呈现的真实完美的人性美与自然美相得益彰,形成了沈从文小说中一道独特的风景。如果说人性之美是他着力表现和把握的核心,那么自然之美则是其突出特征。在作家的笔下,自然不仅是美好的,也是衡量人性的一个标准。从这个角度来看,沈从文的湘西小说世界,其实是一个作家表达的自然美的世界。

他的湘西小说大多描写的是下层社会的日常生活,他始终以湘西的水手、士兵、妓女等穷苦百姓为主要描写对象。描写这些自然生命在这感伤的山水中的生活、劳动和生活繁衍。他笔下的湘西自然世界是一幅清新、明亮、美丽、生动的山水画,而具有生命力的健康人性是这幅风景画中跳跃的精神。他的湘西自然美景世界是为人设计的,景色奇幻的景色是保持原生态的生活空间。这里的生活与这片景观融为一体,景观也充满了情感元素和活力。湘西人和湘西风光叠加在一起,在这自然景观中实现自己的生命,生命在自然中转化,这也是作家对湘西这片土地上生命形式的真实感受。人与自然的统一,生命力与自然力的统一,才是这种景观奇特、清新的真正原因。

在作家小说对湘西自然之美的建构中,湘西的山川之间始终浮现着人的灵魂。在长篇小说《长河》中,作家将人和橘树的生命视为湘西大地的自然产物,人和树的存在历史有着隐秘的源头。树已经成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作者写道,橘子树不是很高,一年四季绿叶茂密。盛夏绽放,洁白小巧,芳香醉人。九月霜降后,将果实系在枝头。受严重霜冻的影响,朱丹是明亮的黄色,耀眼的人的眼睛,但从远处看到一个光明的未来。“这么美的画面,不仅仅是关于树的,也是关于人的,是个性的象征。人和树交织在一起,达到了高度的和谐统一,形成了湘西强烈、温暖、向上的生活特色。

沈从文建构的自然美景中,山水的融合往往是作家笔下的,是湘西的生命空间。在作家的笔下,湘西的山美丽而险峻,孕育着生命的重量,湘西的水清澈透明,缓缓流淌。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湘西人,既有山的坚定有力,又有水的柔软纯净。这种景观构成了湘西独特的自然美景和人物气质。他的许多交织着爱与美的故事都发生在山川之间。在《边城》中,作者写到茶洞“依山傍水筑城”,“有溪。溪边有一座小白塔,塔下住着一家独户。”这条安静的河流仍然清澈透明,即使它太深了,看不到栅栏的底部。"崔璀沐浴在青山绿水之中. "一双眼睛清澈如水晶。“这里的景观不仅以丰富的资源滋养着人们的生活,也以其自然之美陶冶着人们的灵魂。《边城》的主人公无时无刻不在享受着山水赋予的生命和灵气,表现出纯净真实的美,已经与山水融为一体。我们还可以在《三三》《长河》等小说中感受到山川交融所体现出来的美。

在沈从文的作品中,自然美总是在静与动的相互依存中建构的,本质上是静与动结合形成的流动之美。《长河》中的老水手一生跌宕起伏,妻儿在灾难中死去。当他回到沐风坳时,他已经是白发苍苍了。岁月带走了他的青春,带走了他的梦想,却没有带走他纯真、单纯、善良的人性。就像他所居住的祠堂前的那棵老枫树,秋天,它的叶子“涂上了黄、红、紫三色”,在温和的阳光下略显寒意,却“更加稀疏明亮”。岁月的长河无情流逝,唯有善良慷慨的自然本性在老水手身上不变。在这里,一举一动都是静悄悄的,读者在沉默中感受着岁月长河的流淌。

在沈从文的作品中,树往往是他描写的对象。枫树、柏树、橘子树...都是从土地中获取养料,从太阳中获取光和热,风雨破坏。冬天,它是那么的清澈明亮,有着“难以形容的静美”。这种宁静的美,充满了生命、力量和希望,已经融入了湘西人的血液,与湘西的自然景观融为一体,这也是沈从文作品中自然美构成的充分表现。

在作家的笔下,家乡的山川秀美,生机勃勃。湛蓝的天空,青翠的森林,清澈的河流,竹筏里的鸟鸣,夕阳下的渡船,都在传递着一种对充满桃园风光的自然世界的意趣和作家对家乡的热爱。春天,山野遍地芳草,秋天,满园柑橘柚,芳香醉人。茶洞、沅陵、陈河,美不胜收,宛如宋代山水画。沈从文注意到了这一自然景观为他的小说创作注入的活力。所以他反复强调,家乡的山水给人一种独特的教育,即使人能有足够的感知去看待自然和生命。他不仅看透了大自然的生活节奏,也回望了城市文明的生活层面。在反思的过程中,沈从文越来越感觉到,湘西人在这个原始的空间里对生命力有着透彻的理解,而一切抽象的城市文明概念,全都是苍白无力的。作家对大自然赋予他的生命的理解也是珍惜的。他说:“尽我所能去了解万江微妙的光线,奇异的色彩和万物的运动。”。我懂得美,学会思考。水和我关系很大。这种对大自然生命力的感受,使作家在接近生活时“永远是艺术家的感受,而不是道德君子的感受”。正是因为一切从艺术家的感受出发,作家对湘西的生活形态倾注了极大的热情。因为这种生命因为天地灵气而独一无二。在他的湘西世界里。湘西生活与湘西自然融为一体,成为永恒。这也是沈从文自然美建构的真正价值所在。

作家笔下的湘西世界,凝聚着作家心中的忧郁与痛苦,欢乐与希望。作家用优美的文字来表现他出生在斯里兰卡,成长在斯里兰卡的家乡山水和生活中,他的执着和热爱跃然纸上。字里行间对这个民族发自心底的隐痛,是一种久远的思考。沈从文看到了历史进化的无情规律,他所依附的湘西边疆的淳朴的人性之美,正在不断地被现代“文明”所冲刷和吞噬。他总是处于人类美被毁灭的恐惧中。但他没有看到一种新的人际关系,这种关系正在中国本土的土地上生长。他找不到有效的改造世界的方法,被沈从文片面化了。尽管如此,作为一个具有高度社会责任感的真诚的现代作家,沈从文的作品和人格赢得了人们的赞誉,他的“湘西世界”成为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一道永恒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