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王二柱

王是这个镇上的一个傻子。

没人知道他有多蠢,好像他从出生就这么蠢。

深秋的清晨,温暖的阳光像毛茸茸的金色地毯一样抚着小镇的主要街道,人们三三两两地从大街小巷走出来,有的提着马桶,有的提着菜篮,有的推着自行车,他们不成比例地踩在金色的地毯上。

“傻瓜!傻瓜!傻瓜!”一群八九岁模样的孩子对着街尾的垃圾桶大喊。虽然没有人打拍子,但是喊得很整齐。

“嗖!”不知哪个孩子扔了块石头,在空中画了一个漂亮的弧线,“啪”地一下砸在垃圾箱旁的一堆破棉絮上,然后顺着起伏的棉絮滚到墙上。

那堆破棉絮突然晃动起来,几个胆小的孩子害怕地往后退了退。几个胆大的孩子把脚稍微往后挪了挪,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但不再喊了。

那堆破棉絮又抖了一下,沾了油的红蓝黄的棉絮像破鸡蛋一样抖了下来,露出一双白森森的黑眼睛,那是王的。他的眼睛像一层雾,一点也不生气。

“傻瓜!傻瓜!傻瓜!”孩子又喊了起来。似乎人天生就有虚张声势来抵抗恐惧。

王已经从那堆破棉絮中钻了出来。他中等身材,驼背。他蓬乱的头发看起来像涂了一层黑焦油,耳垂略长。他的脸被坑了。不知道是因为愤怒导致面部肌肉扭曲还是因为长年日晒雨淋。

“哈哈!”傻子笑了两声,露出两排发黄的牙齿。孩子的吵闹声似乎打扰了他的好梦。他挥舞着两条黝黑的手臂,在裸露的皮肤上挂着几块布,很像一个正在用奇怪的舞蹈驱赶邪灵的巫师。

“咚”又是一块石头准确地击中了傻子的额头。他惊呆了,眉毛拧成一团,他叫了一声,惊慌地环顾四周,抓起一把靠在垃圾箱上的破扫帚,朝戏弄他的人扔去。

“快跑!快跑!傻子打人了!傻子打人了!”孩子们一哄而散。

傻子不追,他好像习惯了这种套路的问候,尤其是周末,镇上的孩子都闲的不行,只有他和巷子里的癞皮狗可以作为取乐的对象。

几个孩子跑出十几米远,拐进一条巷子,只露出小脑袋往垃圾桶方向看。喘着粗气,他们看到傻子没有追上来,脸上写满了余生的喜悦,但马上变成了担心和恐惧。

他们看到,一起过来的王聪明并没有追上去,而是站着不动,或许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傻子像巨人一样站在他面前两三米的地方。

此时,傻子也发现了还在原地的孩子,给了我一个奇怪的表情,摇头看着孩子。王聪明满脸惊恐地看着这个陌生男人。他的粉脸已经刷白了,他的腿抖得像沉船一样,浅色运动裤的里面是湿的。

“快跑,王聪明!”

傻子见几个孩子折了回来,一把抓住面前的孩子,从他眼前跑开,拉着拖着。他叽叽喳喳了几声,然后追了上去。

孩子们虽然腿脚敏捷,但毕竟年纪小,拖着一个哭哭啼啼的王聪明,迷迷糊糊进了巷子就没力气了。愚者紧随其后,有些一瘸一拐,但似乎对这些错综复杂的小巷很熟悉,最后把这些孩子堵在了一个院子的门口。

院子里有一棵碗口粗的银杏树,茂密的枝叶遮住了一排白墙黑瓦的两层平房。建筑是六七十年代的建筑风格,但外立面粉刷一新,仿佛是近几年重建的,与斑驳的院墙形成鲜明对比。院墙里有一排碎玻璃,墙角有一堆砍得整整齐齐的柴火,木质的院门紧闭着。

“开门!”“阿姨,快开门!”.....两三个孩子砰的一声关上木门,叽叽喳喳的叫着,发出咚咚的声音。其他孩子背对着门,胆怯地看着不远处那个肮脏的身影。

傻子追上去,到了离大门十米远的地方,却突然停住了,好像前面有一堵无形的墙。他站在不远处,出神地盯着银杏树。

一阵风掠过树梢,树叶沙沙作响,几片金黄的银杏叶随风飘落。傻子盯着半空中的落叶,迷蒙的眼睛昏花,嘴角滴着口水...突然,他抱着头大叫一声,转身跑开了。

就在傻子转身的时候,大门砰的一声开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走了出来。还在抽泣的王聪明扑进她的怀里,放声大哭。

“王大妈,傻子打人!”“玉竹阿姨,帮帮我们!”“王阿姨……”

在孩子们的叫嚣声中,女子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的疑惑很快被焦虑取代,期间一个痛苦的眼神一闪而逝。她抚摸着王聪明的头,看着远处那个肮脏的身影,喃喃自语,“朱尔...朱尔...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接下来的几个月,垃圾桶旁边再也没有孩子了。镇上的父母软硬兼施约束孩子,但流言蜚语已经在邻居间传开了。

“这个傻瓜的名字叫王,他是王聪明的叔叔”...“前两天晚上我看见王雨竹给傻子送衣服”...“据说王两年前疯了,当时王家失火”...“好像是王的儿子在那场大火中离开的”...“是的,我听说他当时冲进了火场,但没有救出孩子。......

这个傻子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小镇的变化,但他依然我行我素。他白天睡在垃圾桶旁边,下午钻进垃圾桶里挑东西吃。崭新的棉衣很快就变成了一堆破棉絮。

每天傍晚,傻子坐在小镇的码头上,手里拿着一块石头,敲打着岸边的水泥地面,一个脏兮兮的身影倒映在水面上,意味深长地看着河岸上的男人,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

大半夜,傻子在镇上转悠,偶尔在黑洞洞的巷子里把下班的街坊撞倒,吓了对方一跳,自己却乐了。镇上的联防队别无选择,只能加强夜间巡逻。他们惊讶地发现,傻子到处都去,却远离王家大院。

王家的大门比以前关得更紧了。薄薄的墙虽然挡住了流言蜚语,但也深深压抑了王聪明的天真浪漫。

“妈妈,我想出去玩!”王聪明见母亲要出去,眨了眨眼,抓住她的裤腿,哀求道。

王玉珠在镇郊一家塑料厂上班,经常三班倒,丈夫在外打工。她不得不把王聪明锁在家里。

玉竹的眼睛突然变红了。她蹲下身子,爱抚着王聪明的小脑袋。她轻声说:“聪聪,妈妈要去挣钱了,你就在家玩吧。”

“妈妈,为什么我不能出去玩?”聪明的撅着嘴说道。

“聪聪乖,外面太冷了,我们回家玩吧!”玉竹实在找不到更好的理由了。她强压下自己的愧疚,说:“这样吧,等妈妈下班回来给你带馒头怎么样?”

“又是馒头!”灵动低着头,小嘴嘟囔了一句,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认真地说;“那妈妈应该早点回来!”

“当然,我妈妈一下班就回家看丛聪了。丛聪是世界上最听话的孩子!”玉竹松了一口气。她迅速起身走了出去。锁上门的那一刻,她的心一紧。“孩子,你要听话。妈妈真的没办法了。”

玉竹从工厂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冬夜真的很冷。她骑自行车。只要她的脚一硬,风就像刀子一样割着她的脸。她慢下来的时候刀很温柔,但还是埋着头骑得很快。

风不停地灌进她单薄的衣服里,唯一的一件棉衣被塞成一团,放在篮子里。衣服包在两个热腾腾的馒头里,随着车身不停地上下颠簸。

刚骑到镇上的主要街道上,玉竹突然发现街道比平时亮了很多。她抬头一看,发现那不是光,而是西北天空中的一团火。“是吗……”她没有时间去想它,用尽全力朝那个方向骑去。

此时,王家大院门口已经变得一片狼藉,院门已被砸开,院内火光冲天。炽热的火焰正在无情地吞噬着两层平房。门大开着,房间噼啪作响,浓浓的黑烟顺着窗户翻过屋顶。银杏树在大火中不停晃动。

几名联防队员慌慌张张地提着水桶走进院子,他们依次往屋里倒水。一个女人发疯似的从院子外面冲进来。“丛聪,救救我的丛聪!”就在她准备冲进火场时,两名快速联防队员一把抓住了她。

女人撕心裂肺,对着房子大喊:“放开我,我的聪聪还在里面!””她像一头被困在陷阱里的母狮一样挣扎着,她精致的脸在火光中惊恐地扭曲着。

“不要再去送死了,已经有人进去了!”眼看她就要挣脱,另一名联防队员冲上来拉住了她的胳膊。

“你放开我,我要去救我的聪聪!”女人的声音渐渐变得沙哑,

“我进不去,火太大了!”中年人抓着她的右臂说道。

“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吧,”女子颤抖着,恳求身边的联防队员。

“我跟着前面那个人,里面烟太多了!”抓着她左臂的年轻人说,他的脸被烟熏黑了。

女人一听,瘫了,脚软了,整个人跪了下来。

就在这时,房间里传来一声闷响,一根大梁在大火中轰然倒地,与此同时,一个年轻的身影从大火中跑了出来。

“呜呜,妈妈,妈妈,”刚跑出大门,他就看到那个女人瘫在院子里,哭着跑了过来。

“聪聪!啊,我的聪聪!”玉竹无神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从地上挣扎起来,跪着往前爬,抱着奔跑的孩子,母子俩痛哭流涕。

“真没想到,他竟然是来救孩子的?我以为他疯了!”玉竹身后的年轻人很惊讶。

“你说谁?刚才在你前面进去的那个人是谁?”中年人问道。

“我应该是对的!”年轻人擦了擦脸,慢吞吞地说:“真是个傻瓜!”

“他不是傻子!”玉竹似乎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转身用尽力气咆哮,然后瘫倒在地。......

王的葬礼在三天后举行。骨灰盒埋在银杏树下,金黄的树叶铺满了整个院子。

镇上没有人来。玉竹撒了最后一把土,把王聪明拉过来,指着树下凸起的土堆说:“聪聪,叫叔叔!”"

孩子顺从地点了点头,朝着妈妈指的方向愤怒地喊了一声:“叔叔!”"

一阵风掠过树梢,树叶沙沙作响,几片金黄的银杏叶随风飘落,缓缓落入被大火烧毁的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