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我房间一米远的邻居,凌晨去世了,我还不知道。
我躺在床上,看着微微发亮的土黄色窗帘,仿佛透过窗帘看到了隔壁房子里的景象。
卧室是空的,家具是旧的。老人一个人坐在一张大床上,呆呆地坐着,看着空荡荡的大床,但他只占了床的一边,另一边空着,他却看着空着的半边床,开始陷入沉思。前天有一个人躺在床的另一边。即使这个男人病了很久,毕竟这个家里还有两个人,现在就他一个人。
他忍不住摸了摸半空的床,好像床上还有温度。温度从他的手传到手臂,又从手臂传到心脏,然后四肢的骨头都烧起来了,让他浑浊的双眼泪流满面。“啪!”随着一声,一颗大泪珠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打在了空着的半边床上,在这个空荡荡的房子里发出了声响,从床上蔓延到卧室,又从卧室蔓延到其他房间,再从一楼蔓延到二楼,仿佛整个二楼都被铺了个遍。老人被这响亮而令人惊讶的声音惊呆了。他从来没想到一滴眼泪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他还没来得及擦,又一个滚了下来,然后“啪!”“啪!”“啪”眼泪打在床上的声音在整个屋子里回荡。老人急忙抹了把眼泪,把行动不便的身体从床上搬下来换上拖鞋,一瘸一拐地从卧室走到大厅,从一楼走到二楼,再从二楼走下来走到院子里,然后慢慢地安静地坐在台阶上。过了很久很久,他抬起头,回头看着眼前的房子和紧闭的大门,被无助和孤独包裹着。
我被这种孤独憋得透不过气来,我赶紧收回视线,深吸了一口气,却一点也没睡
离我不到一米的隔壁女邻居前天凌晨去世了。在得知她的死讯之前,我一直不知道隔壁住着一个女邻居,已经在这里住了半年了。
在这里的六个月里,我每天都看到一个老人一瘸一拐地从一个垃圾桶走到另一个垃圾桶。当他从这里走到那里的时候,凌晨很多人还在睡觉,他们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不断移动。我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也不知道他在赶什么。总之,每天我们上班的时候,他都站在垃圾桶旁边,看着拎着垃圾袋下来的人里面有没有可回收的瓶子。每天下班回来,他已经站在停车的地方,看着公交车由远及近的靠近,好像在等着迎接我们。
不管你承认与否,人们在看到任何人或任何事的第一瞬间,脑海中总会有第一印象。第一次看到老人,脑海里出现的其实是很多电视剧里演反派的专业人士,尤其是老人的眼睛,和剧中反派的眼睛完全对应。自从有了这种印象,看到老人,听到他的脚步声,我总是迷惑不解,尤其是在晚上和凌晨。
虽然每次看到他落寞的背影,我都会开始猜测他有着怎样的家庭,但是看到他看着我的时候,我连忙避开了目光。
因为我是半年前到这里的,入住的那天晚上天很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里。第二天早上五点起床,轻轻拉开窗帘,想看看我房间外面是什么样的环境。拉开窗帘的那一瞬间,我没有看清外面。隔壁的窗户几乎在我拉窗帘的同时关上了。我内心很害怕,感觉从昨晚到早上一直有人在盯着我家,就赶紧拉上了窗帘。也许是第一次神秘的“问候”给我隔壁邻居留下了很深的阴影。后来才知道,住在隔壁的老人就是我每天见到的那个人,我的窗帘再也没有拉开过。
在这里的半年,隔壁的窗户总是黑洞洞的,似乎很少看到隔壁的灯亮着,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上周才一天,突然发现邻居对着卫生间的卧室亮了灯。如果很少看到我卧室对面的灯亮了,那卫生间对面房间的灯就从来没有亮过。这几天,每天都异常明亮到深夜。不知道几点了,因为隔壁两间卧室的灯一直亮到我睡觉。这种不正常的灯光让我心里有点温暖,对邻居的印象也终于不再冰冷。我心想。
前天晚上我和邻居一起吃饭。同事阿姨用普通话带方言跟我说了一句话。我没听清楚。我又问。我姑姑旁边的叔叔用胳膊打了我姑姑。虽然他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他看到他们的脸在看着我。我猜这一定和我有关。最后在我的一再威逼下,同事说:“隔壁老太太死了,你可能不知道。”
“死了?”
“老太太?”
“我隔壁?”嘴里含着一口食物,连续问了三个问题。
“我隔壁还有个老太太住?”这句话的威力不亚于地雷阵。我问完之后,脑子里迅速回忆起隔壁这几天的种种反常举动,今天好像没有听到老人的脚步声,也没有看到垃圾桶旁边他的身影。
“好像是今天一大早死的,今天早上已经被人拿走了。”同事接着说。
做了半年一米之隔的邻居,我不仅不知道隔壁住着一个老太太,也不知道她居然在今天凌晨去世了。然后今天早上,当我还在酣睡的时候,他们一家已经在体验《你要去哪里》了。本来我是想那晚散步完偷偷把一个空的矿泉水瓶放在他们家门前,这样老人就不用再翻垃圾桶了。现在看来今天不合适。
回去的时候,我故意放慢速度,看着隔壁。灯还亮着,但什么也没发生。
第二天早上,他们家门前有个五颜六色的东西,我又看了看。晚上下班回来,他们家院子里传来低沉的哀乐声,一个腰缠白带的男人从我们家门口走过,我才确定邻居家真的有人死了,离我只有一米远。
第二天是休息日。早上在睡梦中听到了哀乐,但没过20分钟一切又归于平静。当我早上起床时,天气晴朗。隔壁院子唯一不同的是一个小伙子拿着抹布在门口的水池边洗漱。我赶紧把水池边积攒的十几个矿泉水瓶放在我们租住的楼前,心想如果老人恢复正常生活,不用走多远就能一眼看到。
下午,我听到老人进进出出的脚步声,但这次我不是在捡可回收的物品,而是在擦洗窗户,擦洗家里。
到了晚上,隔壁的院子又安静了,但是到了晚上,我卧室对面的窗户还亮着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亮。
只是觉得光更孤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