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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费

作者:王愿坚

每当我收到补贴,拿出钱来交会员费的时候;每次看着党的组长接过钱,在自己名下填上钱数,我都忍不住心里一热,想起1934的秋天。

1934是我们在闽粤赣边区奋斗最艰难的开始。我们在那里的主力红军有一部分加入了“抗日先遣队”,北上了。他们有的和中央红军合编准备长征,4月份就走了。红军主力撤退后,我们留下来在敌后作战的一支小部队,被白匪疯狂“围剿”。为了保存体力,坚持斗争,我们被迫爬山。

队伍虽然爬上了山,但依然是当地地下斗争的领导中心。我们支队的政委韦杰同志是这个中心的县委书记。当时我们和各地地下党组织保持联系,一边通过看不见的交通线领导斗争,一边寻找漏洞打击敌人。这种活动开展没多久。敌人见我们上不了当,居然拉出了一个绝招,叫做“迁村”:把山脚下偏远村落的人,全部强制迁到平原附近的大村落。敌人的行动非常独特,切断了我们的去路。

联系群众,各地的党组织也混乱了,要坚持斗争就得改组。

在上山之前,我是一名侦察兵。那时候我整天在敌人的老窝里转悠,走到哪里都有群众照顾吃住,我看到了机会;一下子给敌人一个“锅”,歼灭一个小分队——维和兵团。真的是一份好工作。但自从爬了山,特别是敌人来了以后,生活就不那么愉快了:生活很艰苦,但以前和群众一起生活、一起奋斗,现在突然离开群众,实在是难以忍受;浑身是劲无处使,心慌慌。

我快要窒息了。韦杰同志给我打电话,要我当一名“交通兵”,下山去和当地党组织取得联系。

我真的很高兴接受这个任务。当然,这份工作和过去做球探有些不同。任务是秘密联系“并村”后的地下党组织,与各村党支部和中央县委——游击队进行联系,进行有组织的斗争。停靠点八角坳是大山附近的一个大村子,最近有三四个村子的人被迫搬到那里。见面的人叫黄新,是个二十多岁的媳妇,1931入党。1932“红扩”期间,她率先送自由结婚的丈夫加入红军。之后,丈夫跟随毛主席长征,现在家里只剩下她和一个5岁的小鸡。敌人进行“并村”时,烧毁了他们的村子,她跟着大家来到八角坳。听说她“并村”后积极组织党的活动,是个忠诚可靠的同志,所以我这次去见了她,传达了县委的指示,慢慢开始了活动。

这些都是魏政委解释的。其实我只知道芭蕉坳的大致地形,烂油还给山的烦恼。荆?也是1。鲜丁N Hz呢?有什么诀窍?淮淮?被固定在牙龈上有什么负担?澳洲亲牛是不是太草率了?nbsp

就这样,我收拾干净,换上便衣,趁着天黑下山。

八角坳离山30多里,半夜要绕道才能到。我以前去过庄子。当时在根据地这么大的庄子,每天晚上,地里的活干完了,老百姓开会,上夜校。锣鼓喧天,山歌不断,十分火爆。然而,现在,它寂静无声,甚至不亮,漆黑一片,像一座万人坑。只有一个虚弱的喊了两声白鬼。大概他们以为根据地的人民被他们的“并村”降服了。但是,我知道,这个阴森的村庄里,依然埋藏着点点滴滴的火种。当这些火越烧越旺,就会烧得满天都是。

我偷偷溜进庄子,按照政委讲的记号从东数到十七号窝棚,蹑手蹑脚地走到窝棚门口。奇怪的是,这么晚了,里面还亮着灯。好像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强光,靠近了才看得出来。房间里有人在哼着小曲儿,听着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很低。哼那首曲子是如此熟悉,你能听出它是过去最流行的《送郎为红军》时的那首《扩红》:

……

5.送我郎为红军,

你必须第一个冲锋,

如果你为革命而死,

伟大的事业是由农民承担的。

……

送我郎为红军,

记住你的临别赠言,

我很高兴成为一名红军,

我在农村工作。

……

很久没听过这样的歌了。这个时候听到这样的歌真的觉得很贴心。我是对的。群众的心还是红的。你看,在这样艰难的日子里,群众还怀念红军,怀念当年红旗下搞革命的盛世。也许这个哼歌的人就是我要找的黄新同志?不然她为什么把歌一首首哼出来?似乎她的心不在歌唱,在想长征路上的爱人。我在外面听。我讨厌打断这个红军战士的妻子对红军和丈夫的思念,但是不行,天快亮了。我迅速贴在门上,按照规定的密码,轻轻地敲了敲门。

歌声停止了,房间突然变得安静下来。我又敲了敲,才听到脚步声靠近,一位老母亲开了门。

一踏进门,我就不禁纳闷:窝棚里坐着三个人,两个女人,一个老头,围着一大筐菜,头也不抬地摘叶子。他们的态度是如此平静,仿佛没有人进来过。现在我很困惑:哪个是黄新?如果我认错了人,我的人生就小了,整个组织就累了。有那么一瞬间,我很着急。我说:“哎,是不是走错门了?”

这一招太有效了,几个人一起抬头看我。我一翻白眼,就看到大嫂耳朵上的痣坐在地上。我冲上去说:“黄的老婆,你不认得我了?”陆哥让我带封信来!”最后,这句话也是一个约定。原曲《白》之后,她一直说老公陆金永在外地的一家香铺给别人打工。

虽然是女方家,但是真的很聪明。她满脸笑容,像是在问候一个老熟人,扔给我一个木凳子让我坐。她对其他几个人说,“让我们这样做:先把这些菜拿回去,盐,然后再分!”

男人们对我眉开眼笑,每人拿着一大包蔬菜,悄悄地离开了。

她跟了出去,可能是想看看动静。这一次,按照我们当侦察兵的习惯,我仔细看了看党员、红军战士的妻子的家:这是一个用竹篱和泥土搭成的窝棚,北墙上有一堆稻草,一堆烂棉被下躺着一个孩子,鼻子和翅膀很小,睡得很香。这可能是她的小鸡。角落里有一个用三块石头支撑的黑色沙锅,这是她做饭的锅。抬头一看,屋顶用一些木棍搭建了一个小阁楼,上面堆着一些破家具和几捆甘蔗梢。

就在她看的时候,她回来了,又关上门,把小油灯盖紧,在我对面坐下,说:“刚才那些人也是我们自己人,最近才联系的。”她大概想到了我刚进门时的情景,指着角落里的一个洞说:“你等会儿再来,先看那里,别出差错。”看,她还是很世故的。

她看起来像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不只是政委说的那个年龄。我的头发被拉起来扎成一个发髻,但是有点短;“剪发当红军”的痕迹还是能看到的。脸不算饱满,但眼神却闪烁不定,看起来是那么的慈祥,平和,机警。我的眼睛湿润了,也许是因为太激动了,很快就撩起裙子擦了擦眼睛。

过了许久,她开口了:“同志,你不知道,脱离了党,就像断了线的风筝。真的很不愉快!看到我们老百姓吃过苦,我们红军吃过苦,知道斗争,只是不知道怎么办。现在终于好了,也联系了县委。有了我们和你,让我们试着再打一次红旗!”

本来我下山的时候,政委让我鼓励她。我也想对她说些什么。但是听了她的话,她那么努力,大谈如何坚持奋斗,完全不把困难放在心上。我还能说什么呢?直接说任务吧。

我刚要开始传达县委的指示,她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说:“你看,遇见你我什么都忘了。我应该给你弄点吃的。”她揭开沙缸,拿出两个用红薯丝拌菜叶做的窝,又拉出一个破罐子。在里面挖了半天,她掏出一块咸萝卜递到我面前说:“自从我入村,这里离山很远。白客很严格,什么都不能送上来。你吃了很多苦;不行,就凑合着吧!”

走了一夜,真的饿了,很久没有看到盐的味道了。看到咸菜就很想吃。我毫不迟疑地吃了它。咸菜虽然因为缺盐很酸,但是吃起来真的很好吃。一吃到咸咸的味道,我就忍不住想起山上战友们黄瘦的脸——山上严重缺盐。

我一边吃,一边传达了魏政委关于地下党活动的指示。县委指示的问题很多,如了解敌人的活动情况,组织反收租征地等等,还有一些可能遇到的困难和方法。她一边听一边点头,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几个问题。最后她说:“魏政委说的是真的。有困难,但我们是谁?”十八年(十八年,指民国十八年,即1929年)刚参加工作时,几次反‘围剿’我们都坚持下来了,现在任务都能完成了!"

她说得如此坚定自信,以至于她承包了所有困难的任务。

我们交换了一些信息,鸡叫了。因为这是第一次见面,一时还受不了,只好在晨雾中回去。

出去的路上,她又叫住了我。她解开衣服,撕开衬里,拿出一个纸袋。纸袋里面是一张党证,已经破旧,但上面印着的镰刀斧头和县委的印章还是鲜红的。打开党证,里面是两块银洋。她把阴阳捧在手里递给我,说:“成同志,这是牛爸爸出征前留给我的。自从和村里合并后,我已经好几个月没交党费了。你拿去给政委看,积少成多,对党还是有些用处的。”

如何做到这一点?一方面上级在这个问题上没有指示,另一方面看到一个女人拖着一个孩子,家庭很小,没有工作,还要在这样的环境下坚持工作,要做好一些用武之地的准备。我说:“因为没有上级关于会费的指示,我不能带在身边。你可以先留着!”

她见我没带,想了想说:“没错。这种情况,还是用点实用的吧!”

交党费,不交钱,交实事,看她多体贴!可是谁知道事情就出了这句话!

过了半个多月,听说白匪“并村”后开始重视群众斗争,利用个别动摇分子破坏我们,有一两个村的党组织受到一些损失。于是我带着新的指示来到八角坳。

我一到黄新同志的家门口,就照她说的沿着墙缝往里看。在灯光下,她正忙着。房间里地上堆着一堆堆腌制的咸菜,还有上次给我带咸菜的破坛子,有酸菜,有腌萝卜,有腌蚕豆...黄色和绿色。她把各种各样的盘子整理好,放在洗衣篮里。倾城一边哄孩子,一边道:

“好姑娘,我不要,这是妈妈卖的,等妈妈卖了菜。等我赚了钱,我给你买一个大烧饼...一切!不要,不要!”

一个女孩没有成年人那么折磨人,甚至比她妈还瘦。她脖子细长,身体虚弱地靠在妈妈身上,大概不容易看到油盐。她的两只大眼睛盯着一堆堆的泡菜,不停地舔着嘴唇。她不听妈妈的哄,仍然不停地拧妈妈的衣服吃。他爬到空的破罐子口,把他瘦弱的小手伸进罐子里,手指蘸了点盐水,塞进嘴里,然后吸了一口。终于,他忍不住伸出手抓起一颗腌豆,往嘴里塞。她妈转过身来看了看,看了看孩子,看了看箩筐里的菜,伸手去拿菜。孩子哇的一声哭了。

看完这一幕,我感觉鼻子一酸。我实在憋不住了,就敲门进去了。我一进门就说:“嫂子,你错了。要卖的话,孩子吃个根菜也没什么。别让孩子失望!”

她见我来了,提起孩子吃菜的事,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说:“老程,你以为我真的要卖?”这年头盐贵过金,就没咸菜卖了!这是我们党员好不容易腌制出来的,想作为党费交给党,也许能为山上的同志解决一些困难。这才凑上来,等你来!"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在摘菜。是这个泡菜!

她看着我,又看着孩子们,像是对我说,又像是对自己说:“只要有我们的党,有我们的红军,多少孩子就可能得救!”

我看了看孩子,孩子不哭了,但还是围着一个空罐子转。我抓了一把豆子递给孩子。我说:“一点也不差。我宁愿十天不吃东西,也不愿让孩子受苦!”……"

我的话还没说完,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男人跑到门口,敲着门焦急地说:“嫂子,快开门!”"

开门一看,刚来的时候看到一个女人在摘菜。她气喘吁吁地说:“有人走漏了消息!据说还有人从山上来。现在,白鬼来寻人了。快点做点什么!我去通知其他人。”说着,悄悄离开了。

我一听到什么,就说:“我走了!”"

黄新一把抓住我说:“怎么没人来搜人?”你要去哪里?赶紧想办法躲起来!"

这种情况我也估计过,但是我想不带她走出去,怕牵连到她。她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板着脸,说话也和刚才完全不一样了,变得坚强果断。她坚定地说,“根据地下工作的纪律,你在这里必须听我的!为了党,你得活下去!”她指着阁楼说:“上去藏起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动。我什么都能搞定!”"

这时,街上变得一片混乱,喊叫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我走到阁楼上,透过地板的缝隙往下看。我看见她用草盖住了菜篮子。她迅速抱起孩子,吻了他。她把孩子放在地上,然后转向我说:“程同志,既然被敌人发现了,看来是逃不掉了。万一我有事,八角坳党组织还在,反'抢地'也布置好了。回头联系你找刚来的那个女同志胡敏英同志。记住,她住在西边从北数第四个窝棚,门前有一棵小榕树……”她指着那筐咸菜说:“你应该考虑一下把这些菜带上山。这是我们交的党费!”

停了一会儿,她聚精会神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又开口说话了,但声音又变得那么亲切:“孩子,如果你能带走,我就请你带它上山,或者带到别的地方去养。将来我们红军打电话回来,把她交给卢进勇同志。”话又停了下来,大概她的情绪很激动,“还有,上次我请你付的钱,还有我的党证,也在一起,还有一块钱买盐。我把它放在沙罐里了,所以你一定要记得把它拿走!”

刚说完,白鬼子已经到了门口。她迅速转身坐下,双手环抱着孩子,慢慢地捋着孩子的头发。我透过缝隙看着她,她和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善良安详。

白人强盗敲门了。她慢慢走过去,打开了门。四五个白鬼闯进来,劈开胸膛,抓住她问:“山里人哪去了?”

她摇摇头:“我不知道!”

白鬼在屋子里翻找了一会儿,但都被劝阻了。突然,一个家伙发现了一箩筐咸菜,一脚踢翻了,咸菜全撒了。白鬼用刺刀捅了捅咸菜,好像看到了什么,问道:“这咸菜哪来的!”

“自己的!”

“自己的!为什么有这么多颜色!这不是送来送去山里的吗?”那家伙看了看房子,命令另一个白鬼说:“给我翻过来!”

这是唯一的房间。你到底想不想翻?这时只听她大声说:“你知道还问什么!”她突然跑到门口喊道:“成同志,往西跑!”"

两个白匪跑了出去,一阵脚步声向西,剩下的两个白匪一把抓住她往外走。

我本以为事情可以平安过去,可现在她被带走了,我还能看着别人为我牺牲?我得走了!以我的身体,我可以赤手空拳!我刚要跳下去,她转过身来,直直地盯着目瞪口呆的孩子,用很长的声音说:“听妈妈的话,儿子!”"

这是我从她那里听到的最后一件事。

这句话让我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时她说的话,我努力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但这句话只有我懂,“听你妈的”,你妈才是当事人!

那天晚上,村子平静下来后,我哄着孩子不哭了。我收拾好咸菜,从沙锅里的菜窝下面找到了黄新同志的党证和那块阴阳,然后把孩子放在一个洗衣筐里,一头是菜,一头是孩子,背上山。

我会见了政委魏。他抱着孩子,听我的报告。在详细研究了八角坳的情况后,他像往常一样,在会费登记簿上写下:

黄新同志于6月5438+0934 165438+10月21日交纳了会费...

他不能再写了。他停下笔。我看到他脸上有一种不同寻常的严肃表情。他抚摸了孩子的头很久,看着面前的党证和咸菜。然后拿出一条毛巾,蘸着草上的露水,轻轻擦去孩子脸上的泪水。

在黄新的名字下,他从未写下党费的数字。

是的,一筐咸菜可以用数字来计算。一个党员爱党心怎么算?一个党员的奉献精神怎么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