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凹说“山本”
至于秦岭,我在碑文中写道,一个龙脉屹立在那里,承载黄河长江,统领南北。它是中国最伟大的山,当然也是最具中国特色的山。
我来自秦岭。我在那里出生和长大。我已经在Xi工作和写作了40多年。Xi仍在秦岭之下。话说:你的出生地决定了你。所以,我的长相是这样的,我的气质是这样的,这辈子一定要写一本山本这样的书。
我以前的作品里,一直写商洛。其实商洛只是秦岭山脉中的一个点,因为秦岭那么大,你能感受到与它的相遇,却无法清晰把握。有一次我试着走过秦岭。就算我写不出类似的山海经典,我也能整理出一部秦岭植被和动物的记录。这几年去过昆仑山,那是地上诸神之都,要先拜一拜。我去过始于秦岭的鸟鼠洞山。这座山的名字特别有意思。去过太白山;去过华山;我去过太白山和华山之间的七十二个山谷。自然是去过商洛的天柱山和上善山很多次了。秦岭有很多地方,但只有九根牛一毛。我深深体会到一只鸟飞进树林,一棵草长在山沟里是什么感觉。至于秦岭植被和动物的记录的整理,由于能力和体力的原因没有完成。没想到这期间收集了很多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秦岭传说。我去种小麦,结果小麦不结穗,还砍了很多麦秸,改变了我的初衷。从那以后,我对那个时代的传说产生了兴趣,于是我不得不去品味其中所涉及的信息、人和事以及发生的地方的一切,像筷子一样,像灰尘一样四处钻,我饿了。我梦想成为一只吃桑叶的蚕。
那一年是战争时期。如果中国是瓷器,那就是瓷器碎片的时代。大战在秦岭北麓的南方错综复杂地爆发,各种硝烟被吹进了秦岭。在秦岭,有那么多的鸟兽,那么多的鬼怪,做着中国人的事情,完完全全地表演着中国文化。当这一切都成为历史,辉煌早已黯淡,躁动也陷入沉寂。回过头来看,真的是倪云林说的:生死之地穷,盈亏之地毁。从它的捕获者的角度来看,有被悲伤淹没的人;从别人的角度来看,这几乎不值得嘲笑。一场巨大的灾难,一场荒诞,秦岭没有任何改变。山依旧高,水依旧长,依然有没有改变的感情。无论在山岗上,还是在河流上,甚至在石头的缝隙里,在牛粪堆上,爱情之花依然盛开,我们不禁感叹。
《山本》构思于2015。那是极其纠结的一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纷繁复杂,扑朔迷离的材料。首先,它的内容和我在课本上学到的、在电影里看到的太不一样了,所以这里有太多的疑点和禁忌。那么,这些素材是如何进入小说的,历史又是如何成为文学的?我觉得我当时就像一只追兔子的狮子。兔子钻进了巨大的多刺藤蔓中。狮子没办法,舍不得离开。他只是躺在那里,喘着粗气,一些苍蝇落在他的鼻子和脸上。
我最好先试着写。意识形态有意识形态的规范和要求,写作有写作的责任和智慧。至于写得好不好,是建寺庙还是农家乐是下一步的事情。鸡有蛋就下了,就慌了。2016年底完成初稿,修改为2017。2017是Xi安百年来最热的夏天。我看到的狗都有长长的舌头,鲜红的,像是在生火,但我不怕热。如果我不开会(会有这么多!)就在房间里写。写作会泄露体内很多秘密,比如总是失眠,饭量很大;比如握笔很用力,但是脚趾很疼;比如写了几个小时,去卫生间照镜子。我的头发像茅草一样凌乱。很明显,我写之前洗了脸,梳了头发。没有风,我几个小时没有走路。我的头发怎么会像风一样?
长篇写作从来都是一个练习和启蒙的过程。在这前后的三年里,我提醒自己写作的大部分背景和来源,就是问它从哪里来,要去哪里。如果背景和源头是大海,可能是汹涌澎湃,波澜壮阔,而背景和源头是狭窄的,只能是一条小河、小溪或死水。在我几十年磕磕绊绊写作中,我继承了中国的古典主义、苏俄的现实主义、欧美的现代和后现代源头,以及新中国成立17年以来的革命现实主义。还好我不是单身。从土豆烤牛肉到馒头、咖啡、大蒜,我什么都吃过,但我还是生长在中国。就像牛一样,有龙角,狮尾,豹纹。这四种动物不像中国,叫麒麟。一开始写的是我熟悉的生活,写的是一个贾平凹。在一定程度上,我重新审视了自己熟悉的生活,有了新的发现和思考,试图弄清楚写作对社会和时代的意义。就这样,我不是在找生活的主题,而是好像主题在找我。我不再是我的贾平凹,似乎是一种社会的、当代的、集体的意识。未来,我想做的是在社会和时代的集体意识中,还原另一个贾平凹。这个贾平凹就是贾平凹,不是李平凹,也不是张平凹。站在此岸,游入河中,到达彼岸,这应该就是古人所说的,进入金木的五行水火土,离开金木的五行水火土。也应该是古人也说的,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不是山是水不是水,而是山和水还是水。
说实话,几十年来,我经常看老庄的书,想知道为什么老庄一脉相承,为什么道德经和逍遥游如此不同,但我还没有真正理解他们的道理。有一天,俯瞰秦岭,秦岭上空有一片又长又厚的云,以为云都是含水的,云也应该是水。长云正从秦岭以西迅速向秦岭以东移动。秦岭不是有条河穿过吗?这条河在前山万山山下流是自然河,我感觉这条河在前山万山之上流是一条河。这两条河是什么意思?我恍然大悟,老子是天人合一,天人合一是哲学,庄子是天人合一,天人合一是文学。没错。我面对的是一堆20世纪二三十年代秦岭的历史。那不也是一堆历史面对着我吗?我接触的是历史,山本应该从那堆历史中再挖出一段历史!
以前的一些历史,比如纸,都是粘在墙上的,拿不下来。连墙皮拆下来的时候都彻底破了;有的如古墓前的石碑,上面长满了虫苔,分不清哪个是碑上的字迹,哪个是虫苔。这一切给我们留下了什么,中国人的坚韧还是懦弱?是善良还是残忍?智慧还是背叛?无论当时多么严肃肃穆,多么虔诚庄严,都是佛经上说的,障碍,恐怖,颠倒的梦境。秦岭山脉的山峦和沟壑起伏。我写那个时代的能力,只专注于森林里的一朵花,河里的一粒沙。而且大的战争从来都不是没有故事的记录,小的战斗往往细节丰富,人物生动,有趣。我读了勒纳的话:一个认识上帝的人在那片树林里看到上帝,而不是在十字架上。《山本》不是一本关于战争的书,但我讲究一木一石,所以就深入进去了。
在构思和写作的日子里,我仍然一有时间就进入秦岭。除了保持手和笔的亲密度,还要保持对秦岭的新鲜感。在秦岭深处的一座高山的山顶上,我遇见了一位老人。他给我讲了他父亲传给他的话,说那时候山里的部队不准鸣喇叭,鼓声暴风骤雨。这可能就是山本想要扩散的气息。
有一次我去一个寨子,那里长期干旱,男人们甚至去龙王庙祈雨。先是祭猪头焚香,然后用刀自残。后来,他们干脆把王龙的雕像抬出寺庙,在烈日下鞭打。在家里,女人们甚至可以把房前的山崖、松柏、泉水一一命名为XX神、XX公、XX君,她们在唱一首祈雨歌:爷爷,土地之大,不是给大人的,是给庄稼的。有一次去太白山山顶看老爷池。水池里没有水族箱,但经常有五色灯、万字灯、珠光灯、光泽灯。池边有一只鸟,如画眉,比画眉小,毛色花纹可爱,声音洪亮。每当池里有一片叶子,它就会把它叼走,人们称它为干净的池鸟。这些可能就是《山本》中人物的美德。
在秦岭里,那些山峰可以看作是挺拔英气的结果,那些水潭可以看作是清凉润泽之气的汇聚,山坡上或洼地里出现的片片树林最能让我凝视。每棵树都是一座建筑,树枝的形状是为了平衡。树木交错的节奏和与周围环境的呼应,让我知道了这个地方的生活和时间的表达。这可能又是山本的布局。
只要走进秦岭,或深或浅,总会被你从未见过的云朵、植物、动物所惊艳。你还能看到有些动物长得像人的某一部分,就像《山海经》里一样,但和《山海经》不一样,你还能看到有些人长得像动物的某一部分。这些我都写在山本里了。另一个让我好奇的是,房子,不管是厢房还是茅草房,绝对都有天窗,而且不是在房子的顶部,而是在门的顶部。我问了那里的老老少少,他们都说,人平日通风排烟,人死了,鬼灵会进来,灵魂会出去。在山本,我一腾出手就想开这样的天窗。
作为历史的后代,我承认自己有历史的辉煌,也有历史的龌龊,就像我孩子的错都是我父亲的错,我对别人其他事情的认可或失望也是我的认可和失望。山本里没有包装,也没有面具。手表背面故意露出那些转动的齿轮。我写功过是非,但我知道我是胆怯的,慌张的,害怕的,无助的,一颗脆弱的心。我需要书里的铜镜,那个瞎博士陈,那个庙里的藏菩萨。
如果你一天都没活过,十年都讨厌读书,越是不敢懈怠,越是觉得无力。在写作的日子里,为了让自己有耐心,我总是会写一些横幅挂在房间里。在山本里,左边挂着“现代、传统、民间”,右边挂着“卑鄙、狭隘”。感觉是进了文门,门上有两个门神,一个是红脸,一个是黑脸。
终于把山本改写完了,还得告慰秦岭。我去的时候经过了煤峪口前面的一个横梁,那里有一个小庙。门外蹲着几只石狮子,全是砂岩,风化严重。其中一些已经变成了碎石和沙子,而另一些在外观上几乎无法区分,但它们仍然是石狮子。
山本的故事大纲
《山本》讲述的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秦岭山区一个叫沃镇的地方。在军阀混战、“王旗换城头”的混乱年代,它顽强地保护着自己,却最终被摧毁。小说以女主人公陆和她家的风水宝地开始,被“赶出”的风水先生视之为“官”。鲁把这三分作为聘礼嫁到卧镇,指望能给他带来好运,却误把这块地给了公公,让给了家境困难的景宗秀,作为父亲的安葬之地。鲁在绝望的时候,发现敬宗秀是一个既懂得感恩,又聪明儒雅的年轻人,于是把最初的美好期望寄托在敬宗秀身上。景宗秀果然不负众望,真正成为了沃真的保护者。沃镇的繁华被各方羡慕。但是,沃真毕竟不是世外桃源。外面有土匪,有山贼,有红秦岭游击队,有政府军,有保安。乱世,暴力无处不在,人如粪土,漩涡镇看似固若金汤,却最终失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