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文化的类型

金庸小说中主人公的人格类型可以分为儒家侠义、道家侠义、佛家侠义、浪子、小人五种类型。自古以来,儒家思想就成为中国文化的支柱和核心,其影响涵盖了文化和人心的方方面面,因此对武侠小说的影响可想而知。早期武侠小说中的侠客具有鲜明的儒家人格:一是具有强烈的积极入世精神,关心现实世界;二是“以天下为己任”,三是“自我”的牺牲。

这种儒家侠义的形象在金庸小说的主人公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如《书剑安丘录》、《沾皇族血脉的宝剑》、《射雕英雄传》等。

陈家洛原本是一名儒生,后来成为一名侠客。正是他对国家的责任感和对前朝的忠诚,使他成为了侠客的领袖——反清反满组织红十字会的总舵手。但他的“儒家侠义”风格最突出的一面,在于他“舍己为人,成就千年大业”的思想。他牺牲了爱情,把爱人凯瑟琳送给了乾隆,却毁了凯瑟琳的一生,没能达到目的。这是一个讽刺。这正是金庸的高明之处——他没有因为自己的理想人格模式而忽视或牺牲人物的现实人格。

《染有皇族血统的宝剑》主人公袁承志被写成明末著名反清斗士袁崇焕之子,所以他的杀父之仇具有反明反清、以天下为己任的功能。因为他的敌人是明帝和大清土司,所以他要“惩治明帝和大清土司,以洗去千古奇怨”,这是一件让天下太平、造福万民的好事。但在人物塑造上是失败的。他帮助自己的兄弟侄子讨回闯王的俸禄,化解了焦和闵的恩怨情仇,挖掘出大量财宝,并在护送财宝的途中与各路混混和官军展开激战,组织起义军,成为北方七省武林盟主。他看似做了很多大事,却没能很好的刻画他的性格特征。他像导游一样东奔西跑,忙忙碌碌,却只是在讲述剧情。最后他找不到真正的英雄可以利用,只好逃往海外。这样的结局,不能不说是他的儒家思想“仁、忍”和“中庸”的态度造成的。

与《射雕英雄传》中的袁承志、郭靖形成鲜明对比。他不仅是儒家思想和侠义精神的集大成者。也是最伟大的侠客。在《神雕侠侣》中,他作为一个真正的英雄站了出来,凸显了他“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宝贵儒家精神和“报国为民,为大者而为大者”的高尚品格。有个例子:郭靖的女儿郭襄被金轮王抓住绑在高高的柱子上逼郭靖投降。郭靖答道:“鞑靼人若不怕我,何必难为我的小女儿?既然鞑子怕我,郭靖又有出息的身体,他会轻易死吗?”又对郭襄说:“你听着,香儿,你是大宋的好女儿,死也要大方。不要害怕。我父母今天救不了你,将来一定会杀了这个恶僧为你报仇!”直到《倚天屠龙记》中提到,郭靖夫妇最终死于襄阳之围,城破人亡,他高大辉煌的儒侠形象才最终完成。道家侠义和儒家侠义的区别是很明显的,就像道家和儒家的区别一样。刀侠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神雕侠侣》里的杨过。

1,儒侠重在“仁”,道侠重在“智”。通俗点说,儒侠就是忠厚善良的老人,比如郭靖的淳朴、耿直、老实。道侠是智者,如杨过的机智聪明。

2.儒家和侠义重在“社会本位”,道家和侠义重在“自然本性”。这体现在郭靖“保卫襄阳,不惜死,悔过为国,造福人民”的信念和杨过不拘泥于时代的风格上。

3.儒家和侠义是积极的,入世了,道家相对消极,有出世或不出世的倾向。古代有“富则济世,贫则独善其身”的人生观。这种人生观可以分为两部分。“济世”属于儒家,“独善其身”属于道家。郭靖虽然生性愚笨,却能“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把整个天下和国家的安危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另一方面,杨过有大智慧,却没有野心。他只想和小龙女隐居古墓,其他人的生死和天下的兴亡都与此无关。

4.儒家的侠客秉持中庸之道,天性合群,而道家的侠客则个性更加鲜明,追求独立自由的生活。看郭靖威震江湖,万人敬仰,他却谦虚有礼,深得民心,受人尊敬。而杨过,从来不讲究世俗。他认欧阳锋为父,原来是他师父,爱上师父的小龙女,这是对郭靖等人道统的粗暴违背,但在杨过心中,他有自己的其他价值观。

简而言之,儒家重视群体、教育、性和社会理性;道家重视个人,重视人性,重视情感气质,重视自然。杨过用一生证明了一个道理:像他这样的人,也可以是真正的侠客。——真诚、爱、个性、自由、独立,与侠义理想并不相悖。他们虽然不符合传统的儒家精神和伦理规范,但却有着非凡的人格魅力和魅力。从人文角度来说,杨过的经历、性格、人格,世界观、人生观都比郭靖高级可爱得多。他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主体人格的形成标志着“人”的真正觉醒。相比郭靖的迂腐儒术,他对真理和自由的执着向往,不仅是进步的,更是可爱可敬的。佛教侠客代表作《天龙八部》的书名取自佛经。这部小说“众生皆葬,无一不义”的人间残酷画面,以及其“破葬化痴为苦,爱海”的思想主题,无疑有着明显的佛教思想解读的痕迹。

具体到小说中的三个主角,就比较好理解了。段誉虽然是书生,是太子,但也是熟读经典的佛教徒。大理也是一个佛教繁荣的国家。小说开头段誉离家出走,是因为他不想练武。大理国一阳指之术在武林中赫赫有名。有些人不愿意学习这项技能,这似乎令人难以置信。段誉之所以不想学武,是因为熟读佛经,不想学武伤人,违背佛祖慈悲。这无疑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段誉的形象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谁也不能强迫他做他不想做的事。

许诸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佛教徒。虽然他违反佛教法规,被少林寺开除,但他的精神人格仍然属于佛教。没有人会怀疑他是一个世俗的和尚,一个永远不出家的和尚。

冯晓教也与佛教密切相关。被玄慈大师等人送到少林寺外的农民乔三怀处,由少林大师传授少林武术。当然,这些都不能证明冯晓是一个佛教徒。相反,小说中的冯晓犯了很多罪,因为他的身世之谜被揭开了,他正在寻找一个杀死他父亲的敌人。他变成了一个充满仇恨、双手沾满鲜血的“愤怒的人”。他在中原与敌人作战。虽然他不得不这样做,因为汉人在中原的迫害,这并不能免除冯晓自己的罪行。他是一个英勇的侠客,但也沾满了无辜的鲜血。直到小说的结尾,冯晓看到父亲出家,才认识到自己在江湖中生活的真实形象。他不再愿意为非作歹,甚至为了阻止辽王卢野弘基入侵宋朝而献出了自己的生命,这使他的形象升华为慈悲的境界。按照现代的解释,他成了“国际主义者”和“和平主义者”,而按照冯晓真正的思想本质,他是一颗本能的慈悲之心。这是一个佛教侠客的典型形象。

他们的性格,相同的基因,让三个性格不同,地位不同的主角成为了结拜兄弟,生死之交。这种* * *人格基因,是一种佛教精神。这种佛教精神是建立在超越儒道的侠客的人格、身份和价值观之上的。可以说是一种精神的核心或源泉,使得这三个主角殊途同归。提起浪子,自然让人想起爱喝酒、豪放不羁的令狐冲。令狐冲的形象是一个全新的人格形象。他真的很叛逆,不仅像杨过一样叛逆传统儒家礼仪,更是彻底背叛了整个传统文化,是儒道佛的合流。在令狐冲身上,我们看到了真正的现代人文主义思想,看到了现代人的现代意识和人格理想。

现代著名作家林语堂先生在他的巨著《生活的艺术》中写道:“对人的尊严的信仰,应该和浪子的理想联系在一起,而绝不应该和一个遵守纪律、受整体支配的理想联系在一起。这样看来,浪子可能是人类最突出、最伟大的榜样,正如士兵可能是人类最卑鄙的榜样一样。”

在《笑傲江湖》第十集里,有一个例子:

冯清扬笑着说:“你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成就了一天一夜,只是有点卑鄙。”令狐冲笑着说:“对付卑鄙的人很难,只好用些卑鄙的手段。”风和日丽。“如果我们和一位绅士打交道呢?”

使胡冲说:“就算他是君子,如果他要杀我,我也不能杀他甘心。当我不得不的时候,我不得不使用这么一点点卑鄙的手段。风清气爽,郎曰:“好,好!你说这话的时候并不是一个装得很好的伪君子。如果你是一个绅士,你可以为所欲为,你可以为所欲为。什么武学规则,门派都是扯淡!"

今天,狐狸冲就是这样一个浪荡子。他很聪明,喜欢鬼混和一切自由。但在他浪子形象的背后,却是一个儒家侠客和道家侠客的缩影。为了救衡山派弟子林逸,在与花贼田伯光的搏斗中受了重伤。被母校开除后,岳不群大师明里暗里百般刁难,欺骗陷害他。他始终没有忘记曾经的师傅和老师的母亲在养育和教导上的恩情,从来没有反抗过。这体现了他儒家思想中的“善、仁、义”。而他与田伯光兄弟相称,与向问天结成闺中密友,并且是尼姑之首——恒山派掌门,也向我们表明了他不拘泥于世俗道教的一面。

在武侠小说中的侠客中,金庸笔下的令狐冲始终是独一无二的,具有特殊的人格价值和审美意义。那是因为作者把他塑造成了一个儒释道、浪子回头的“人”。他的人格和尊严具有巨大的魅力,他为自己的独立和尊严所付出的代价,所付出的努力,甚至许多惊心动魄的斗争,这些经历,这种斗争的意志和战斗的感情,都是人类希望的永恒象征。如前所述,金庸最后一部小说《鹿鼎记》的主人公韦小宝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反派。也许有人会说:这样的反派怎么能和夏相比呢"然而,它不太像一部武侠小说,而是一部历史小说."(金庸)。金庸为我们提供了各种各样的理想人格,但在他的最后一部小说中,他向我们展示了生活在传统文化模式下的真实人格——这就是韦小宝形象的意义。

韦小宝凭自己的本能活在这个世界上,痛苦麻木,受辱自得其乐。他无疑已经适应了这样一个特殊的生活环境,如鱼得水。在“适者生存”的残酷现实法则中,他首先要保证自己的适应能力,包括用尽一切方法,不择手段保护自己,这样才能保证自己的生存。确保生存,或者说生存第一,已经成为韦小宝生存本能最重要的体现,也是他人生最重要的原则。任何东西和它相比都是微不足道的。

这个人物让我们想起了西班牙作家塞万提斯写的《堂吉诃德》。正如《堂吉诃德》一样,《鹿山公爵》的意义是对通俗文学和通俗形象的讽刺、否定和超越。《堂吉诃德》是“反侠义小说”,《鹿山公爵》是“反侠义小说”。堂吉诃德是一个“盲目的骑士”,而韦小宝是一个“清醒的小人”。

鲁迅《阿q正传》中的阿q是韦小宝的原型。阿q是典型的民族性格,韦小宝是典型的传统文化性格。阿q的“二十年后当英雄”思想和韦小宝的“忠君”思想来自同一文化基础。但在某些方面,韦小宝的形象比阿q的深刻得多,丰富得多,甚至更深刻。因为韦小宝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钥匙,不仅可以打开民间文化和宫廷文化的大门,还可以打开更多隐秘的文化心理的大门。

韦小宝虽然是个标准的反派,但他比那些高大的侠客更深入人心,因为他有着贴近生活的真实而现实的人格。

从此,我们通过金庸的作品,体验了一部分精彩的“侠义文化”。金庸笔下的“侠”,让我们面对的不仅仅是人物、性格,还有“中国文化与中国人”、“中国人的人格与性格”、“理想人格与现实人格”等哲学话题。读金庸小说,不再满足于精彩的情节和丰满的人物,而是从中悟出许多人生哲理和人性道理,激起思想火花的碰撞。

“侠文化”不仅存在于武侠世界,更深入地渗透到人性中。从伟人到反派,从侠义到反侠义,是人类社会从理想到现实,从性格到人格到人性的终极体现,“侠文化”也是中国文化的生动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