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匈奴“战神”

中国北方少数民族几乎经过一段时间的历史洗练,总会出现一个风云人物来统一部族,进而强盛一时。

匈奴,这个强盛一时,铁骑甚至踏遍东欧的民族,到了末世将至几近消亡之时,终于又出了一位天才的军事家,让这个古老而强大的北方异族,在中国历史上再一次兴起,回光返照般的演绎了匈奴在中国北方大地上的最后一次疯狂。

他,便是沙漠战神——赫连勃勃。

公元四世纪,正当东晋名士还在庭院奢靡把酒的时候,十六国的马蹄已经开始在北方跑马圈地,你争我夺,独立的政权连续更迭。

乱糟糟、血淋淋。此时,一位纵横大漠的战神凭借着自身的雄才胆略和残忍暴虐,将匈奴的势力推向了历史的最高峰,在十六国中挺起了大夏国的一面旗帜,使之成为威震四海的帝国,雄踞北方。——他,便是 赫连勃勃 ,最后一个匈奴的铁血男儿。在野性的血脉中,涌动着荒蛮的创造力与破坏力。 西晋皇帝赐给他的刘姓已经“贬值”了,可以扔掉;“安北五原公”的封号也不再荣光。他重跃上马背,自称天王单于——最终建立了一个伟大的帝国。

公元407年,27岁赫连勃勃创立了大夏国,开启了匈奴最后一个帝国的辉煌历史。 此后,赫连勃勃率领着自己的部众,南征北战,赫赫战功灼热了整整一段历史。而仅在大夏国建国十年之后,千年帝都长安就已经是赫连勃勃的囊中之物了。公元418年,匈奴大军一路气势如虹挥师南下,已经灭掉后秦占领长安的东晋刘裕,由于国内内乱不断,不久之后便匆匆反师江南,仅将自己十二岁儿子留下镇守长安,而这无异于将长安拱手让给了赫连勃勃。果然,沙漠战神不仅轻而易举地攻下了长安,连整个秦川都占为已有,从而达到了大夏国辉煌的顶峰。

全盛时期,大夏国不论疆域还是人口,都超过西域小国。其疆域包括陕西全省、内蒙河套地带、晋中及西南、甘肃东南。 然而,盛极必衰。就在达到国力辉煌攻占了长安以后,勃勃渐渐失去了以前那种雄心壮志,那个横刀立马、驰骋沙场的铁血男儿开始沉迷于酒色,耽于享乐。从这时开始,历史的天平已经倒向了漠北的另外一个少数民族。

大夏帝国逐渐走了下坡路,国势日益衰微。与此同时,北方另外一个少数民族政权北魏却在悄然之中越来越强大。 公元425年,饱受争议的沙漠“战神”赫连勃勃病世 ,这位丰神俊朗,雄才伟略却又杀人如麻、残暴不仁的枭雄永远地与世长辞,只留下了一段可供后世评说的传奇征程。

就在赫连勃勃离世的当年,觊觎漠北已久的北魏就发动了对大夏国的全面攻势。仅仅过了六年,魏军攻下了大夏国都统万城,俘虏了新皇赫连昌,至此,匈奴最后一个帝国——大夏国灭亡。

一千六百多年前,赫连勃勃的铁骑一路向南剑指长安,却在夺取长安霸上称王之后抛弃繁华的长安城迅速北上,在长安的北面——位于陕北无定河上游的大夏国都城统万城安定了下来。 这座白色之城,从修建之初便注定了将与匈奴大夏国的命运联系起来……

公元413年,大漠枭雄赫连勃勃为实现“统一天下,君临万方”的宏愿,命叱干阿利为将作匠,在“朔方水北,黑之指南“,修筑其帝国之都。由此, 中国城池建筑史上最独特也最残酷的一幕拉开了:十万人力,不舍昼夜,历时七年,用鲜血和白骨在鄂尔多斯高原的台地上建造一座城市 。为了让城墙达到“可砺刀斧”的目的,负责筑城的叱于阿利下令用蒸土筑城,待土干后,用铁钉刺上检验,只要刺入一寸,即杀死筑城的民工,推倒再筑。这座大夏帝国的核心城堡,有多少工匠的冤魂埋筑其中,又有多少孟姜女呼天抢地于此,似乎没人知道,也没有记录。一将功成万骨枯。城池的建造又何尝不是如此?

统万城规模十分宏伟。“城高十仞”、周围数里,***有宫城、内城和外廓城三道城,内有宫殿、鼓楼、钟楼等建筑,四周的城墙上还筑了若干座敌楼。即便在10公里外,越过波浪般的沙丘,也可以远远望见它那雄伟的造型,足见统万城规模之庞大。 与统万城名字的由来一样,四座城门分别名曰北朔、招魏、朝宋、服凉,一代枭雄的壮怀之志呼之欲出,震慑人心 。

然而,即便是“固可砺斧”的统万城,即便是固若金汤的铁壁铜墙,也无法改变历史的命运。公元428年,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几乎是没用什么摧毁之力就攻破了“固可砺斧”的统万城,由此,匈奴——这个强盛一时的马背上的民族走下了神坛,最终消逝在苍茫的历史烟云之中。

此后600年,卸去国都荣光的统万城依然是我国北方军事重镇,历经北魏、西魏、西周、隋、唐、五代,是鄂尔多斯高原南部地区的政治、军事中枢。直到公元994年,宋大臣吕蒙正以为夏州“深在沙漠”,为防止党项人“据城自雄”,奏准朝廷下令毁城,迁其民二十万人于今横山、米脂、绥德一带居住。从此,有六百年历史的统万城渐渐人烟稀少,日益沦为废墟,最终销声匿迹在一望无垠的沙海之中,不为世人所知。

沧海桑田,斗转星移。 这座中国历史上最完整、最雄伟、最坚固的少数民族都城、匈奴民族仅存的一座古城垣 ,静静地矗立在时间之外,对着前来凭吊的游人诉说着英雄的慨叹……

大夏国的辉煌只有短暂十几年,统万城的荣耀转瞬而逝,而匈奴帝国带来的影响却绵延深远。 “马前悬人头,马后载妇女”的蛮荒民族从统万城卸下行囊,“居土”而生,游牧文化和农耕文化在这里完美交融 ——虽然,它只是茫茫中华五千年历程中的沧海一粟。

大夏国定都统万城后,在史料上就有“赫连居土”的说法。所谓“居土”,就是说生活方式上已经定居,不再是居无定所,逐水草而居了,开始靠定居地的土地吃饭。统万城选址选在“土苞上壤”的无定河畔,土壤的肥力状况自然考虑在其中。农牧交错带上夷夏杂居,农牧生活方式交融的社会环境也有利于游牧民族转而从事农耕。民族大融合,带来了文明与希望,带来了世世代代繁衍生息,直至今日。

自宋代统万城被弃之后,这里一直荒无人烟。不知什么时候,人们在雄伟的宫殿废墟之上凿了窑洞,伴着祖先曾经的辉煌和荣耀在这里繁衍生息。又不知过了多少年,恶劣的环境使人们离弃家园,人去窑空。留在窑洞门口火红的对联在灰白的城墙映衬下异常耀眼废弃窑洞的窗外,茫茫荒漠,一片萧瑟。离去的窑洞主人把给自己死后准备的棺木存放在这里。人们坚韧地生活着,笑看生死。

在干涸的护城河底走着,仰望三十多米高的城墙——相当于一座十多层的大楼,一千五百年前的风云,越过红色的荒原,从瑟瑟作响的芦苇叶梢上吹来,无边地漫散开来。高耸的城垣是赤裸的,如白色的危岩,沉默着,使人不敢直视。那是一段属于赫连勃勃的英雄史,更是一段属于匈奴民族的辉煌。从春秋战国时期,匈奴人依靠武力,融合了若干部落,把黄河以北的大部分人变成了匈奴人,到公元四世纪以后,匈奴人又融入了其他民族,再到最后一个匈奴政权的建立和消亡。——谁是匈奴人的后裔?匈奴人的血液或许早已融入了我们先祖的血液中。假如你生性豪放不羁,那你可能就是匈奴人的后裔。

草木枯容,残阳依旧。统万城从国都到遗址,从辉煌到荒凉,不变的只是那个马背上的民族波澜壮阔的最后的荣光。 它是我国古代匈奴族遗留在人类历史长河中唯一的一座都城遗址,有着不可替代的历史地位,是我国历史上草原文化与中原文化交融、渗透、汇聚最具典范的例证,也是一个消逝了的民族遗留给历史的特殊见证。

风起沙扬。大夏古国将又一次消失在落日的余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