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德庸:我只是「城市病」的旁观者

在“城市病”氾滥的时代,朱德庸试图做一个旁观主义者。他在自己与外界之间竖立起一堵透明的墙,一面是他固执存有的自我,一面是神经官能症患者们。

去年6月21日,北京,东方先锋剧场。台湾漫画家朱德庸坐在小剧场的第一排,看着舞台上一帮身着五颜六色服装,发型也和漫画人物类似的年轻人变换著音调,将他的漫画新作《大家都有病》的部分内容现场演绎出来。

朱德庸和观众一起鼓掌,也时不时和坐在一边的嘉宾余华耳语几句——这是他的新书在北京的首发式,也是将在年底上演、由田沁鑫改编的同名多媒体音乐话剧的一次预演。“早就看出来他有病了。”面对观众谈到老朋友朱德庸,余华如此说。

朱德庸笑着用新书的名字做了回应:其实大家都有病。在这本漫画新作《大家都有病》里,会看到刷卡成瘾的女郎、相约自杀的三兄弟、人格多重分裂的男子……还有患忧郁症、强迫症、恐惧症的多种人,这些“病人”被幽默地以线条勾勒出来。

朱德庸笔下勾画的这些“城市病”,对应到医学里,则是很专业的一个词汇:神经官能症。

在自闭的世界,观察外界的荒谬

其实,余华的话并非调侃,朱德庸自己的“病”比他笔下的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从小就有自闭症,“没有办法跟别人交流”。他喜欢画画,从4岁开始,画画是惟一能让他松弛的方式。在学校里画,书上、本上,所有空白的地方,都被他画得满满的。回到家里,也是画画,外面的世界没法呆下去,惟一的办法就是回到自己的世界。

在学校里受了哪个老师的打击,敢怒不敢言,一回到家里就画,狠狠地画,让老师“死”得非常惨,然后自己心情就会大好。父母为朱德庸伤透了脑筋,也吃了很多苦头,但他们从不给孩子压力,一直听任他自由发展。爸爸会经常裁好白纸,整整齐齐钉起来,给年幼的朱德庸做画本。

大概是因为和周围的人没有交流,朱德庸观察人不会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常常是对看到的东西做反方向思考。

他说到一个有趣的例子,路上看到一个公务员道貌岸然地走过来,他会想:“如果这时候我突然跳上去,‘啪’给他一巴掌,他会怎么样?一下子愣在那里呢还是发了疯一样狂怒?总之,他的反应不会像我眼睛里看到的一样。”

有段时间,台北路上的行人总会看到一个自顾自笑的奇怪男孩。“我是成长在一个闭塞的世界里面,我的世界和外界是隔离的,还好我的世界是一个透明的墙,而不是一个砖墙。”

这对他能够成为后来的朱德庸来说很重要。透过透明的玻璃墙,他可以安静地做一个旁观者,没有人打扰,即使自闭,依然可以用眼睛和大脑,观察思考这个世界的荒谬。“自闭的好处是我可以往外看,但外面的东西进不到我这里,所以我一直可以用旁观的眼光去看很多很多的事情。”他说,如果没有一个围墙把他挡住的话,他可能也画不出这些画来。

这大概是他诸多的经典语录构思的来源,也可能是他被朋友说“有病”的原因——听起来就像是他笔下的小孩子在跟你描述他的“特异功能”。

除了自闭症,成年以后朱德庸还发现自己有识字障碍,“我眼睛看到的字和大脑找到的是不一样的字。”这个“病症”,还是结婚后他和太太经常交流时候才发现的,因为有几次,按他说的路线和方向,他太太从来都找不对地方。

后来查资料才发现识字障碍其实很多名人都有,比如新加坡资政李光耀,美国前总统柯林顿,还有好莱坞明星汤姆·克鲁斯等等。知道这个之后,朱德庸不担心了。

“慢哲学”生活,“自由就是我有权利选择欲望”

朱德庸手里拿着一个漆都掉光了的手机,据说已经用了6年,看不出型号。不用笔电,为了在外地还能上微博,去年买了个3G新手机搭配使用。他此前用的一辆汽车,也用了11年。

反潮流,反时尚,反消费主义,不管是在作品里,还是在现实生活中,朱德庸都在努力宣扬他的“慢哲学”。

每天八点钟起来,吃早饭,看报纸,差不多九点钟坐到书桌面前,开始想要画些什么,然后画一会儿。等太太起床后,就陪她看电视吃早餐,他的工作时间就此停止。每天花在画画上的时间,也就两三个小时,这已经是极限。

“对我来讲,我基本的欲望如果都满足了,那剩下的欲望是我有权利选择的。当我有权利选择欲望的时候,我就自由了。”朱德庸并不认为自己的意见多么重要,只是想让大家听听另外一个声音。

朱德庸的漫画新作《大家都有病》里,描述了忧郁症、强迫症、恐惧症等多种现代人的“城市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