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剧的层次(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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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巧,镇上掌柜的女儿,嫁了个大户人家,江府的。这门亲事本来不算门当户对,只因七巧嫁的蒋家二儿子得了佝偻病。来到一个新的环境,这是乔奇性格抑郁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她的丈夫。虽然乔奇有两个孩子,但她可以用粗鲁的话来说,她甚至不知道孩子是怎么出生的。老公还没有三岁小孩高,平日躺在床上就像一堆肉。七巧心理生理都不满足,又是一种重度抑郁症。
在姜家,努力开拓自己的天地。她有意无意地用粗鄙和傲慢确立了自己的角色,让所有人包括她自己的家人都讨厌她,害怕她。她在姜家没有亲人,无法和丈夫交心。她想调戏姐夫,但是姐夫不敢惹她。她感叹命运,一想到前因后果就流泪,有时候痛苦到差点呕吐。十年后的江家,她的气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在她小姑看来,这个阿姨好像变了一个人。她以前比较强势,嘴巴猥琐,脾气暴躁,但还是有分寸的。现在她又疯又傻,说话也不受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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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在短短的篇幅里,用一个上午的简笔画写下了江公馆,生动地展现了在与江家和自己的家人,尤其是的畸形生活中,失恋、渴望爱情却得不到满足的紧张和痛苦。
这是小说的前半部分,然后时间跨度十年后。在这一次飞跃中,张爱玲用了一种类似电影蒙太奇的手法,以七巧的视角看着镜子,先是模模糊糊的恍惚,然后看着:“镜子里的人也老了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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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的前后有一个过渡的中间段。在中间部分,分离和乔奇大吵了一架,然后乔奇的姐夫姜继泽以调情的名义上门骗钱。两个内容,一虚一实。虚的意思,如果说这部小说里有哪一段可以删——不删——也没关系,那就只有这一段了,因为这一段虽然突出了七个书记员奋斗的一面,但从前后的描写中也能看出七个书记员性格的这一面。相比之下,真实的自我是至关重要的,这是乔奇性格从乖僻到邪恶再到完全黑暗的关键转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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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家的三儿子纪泽,是个帅气的花花公子。他整天吃喝嫖赌,却把名下的财产都吃光了,还亏空。分离后,乔奇和他的孩子搬到了另一个地方。一天,纪泽来到乔奇家,假装先爱上了乔奇,实际上是想骗乔奇卖地。
乔奇为纪泽突然映入他眼帘的爱情既悲伤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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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奇低下头,沐浴在光辉中,带着细细的音乐和细细的喜悦...这些年来,她一直在和他玩捉迷藏,却勉强合群。原来还有今天!是的,余生结束了——花季已过。生活就是这么复杂,不可理喻。她当初为什么要嫁到蒋家?为了钱?不,为了遇见纪泽,为了注定爱上纪泽。她微微抬起脸,纪泽站在她面前,双手合十放在扇子上,脸颊贴着扇子。他已经十岁了,但他仍然是同一个人!他在哄她吗?他想要她的钱-
她卖了多少钱的命?只有这第二个想法让她愤怒。即使她错怪了他,他能为她比她为他更痛苦吗?她死的容易,他又来逗她。她讨厌他。他还在看着她。他的眼神——虽然过了十年,人还是那个人!就算他骗了她,以后发现不就好了吗?就算他知道是骗人的,他太会演戏了,也差不多是真的吧?
不会吧!她不能把东西交到这家伙手里。姜的人很凶,她的钱也没了。她得先证明他是不是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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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明了,但是没有。
七巧一生中最大的希望,一生中最令人向往的灿烂欢乐,已经过去了。这七个巧妙的反应,张爱玲设计了一个奇妙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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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乔奇在微笑,但他的嘴是干的。突然他跳起来,把手中的扇子扔向纪泽。风扇打翻了玻璃杯,酸梅汤溅了纪泽一身。乔奇骂道:“你要我卖了我的田去买你的房子?你想让我卖了这块地?一旦钱到了手里,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哄我——你用那个哄我——你把我当傻子——”乔奇隔着桌子想打纪泽,被仆人抱住了。七巧挣扎着,怒骂着,心却不停地往下坠——她很清楚自己是那么的愚蠢,是在出丑,但她控制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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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公子纪泽哪里知道乔奇的心思?当他狼狈地离开时,他愤怒地要求乔奇去看医生。
乔奇跌跌撞撞地上了楼,想在窗口再看到他。不管怎样,她以前爱过他。她的爱给了她无尽的痛苦。为了克制自己,她有时会全身骨骼和根部爆发出疼痛。纪泽不是好人,她不是无知。但是如果她想要他,她必须装聋作哑,忍受他的坏。她为什么要揭发他?人生在世,不就是这样吗?归根结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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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当假象被揭穿时,乔奇遭受了致命的打击,真实和虚假的一面在她面前被活生生地揭开了。她以后再也不可能装聋作哑,欺骗自己的想象力了,她生命中最后一点人性光明的一面也熄灭了。她已经开始扭曲自己的个性,从那以后,她开始迅速陷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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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奇与现实社会失去了联系,在家里发脾气,打女孩,换厨师,赶走她的侄子。她一时兴起,就把女儿的脚包了起来。女儿长安上了新学校,乔奇要去学校要手帕,让长安吓得退学,唯一可能除掉乔奇的机会也泡汤了。
乔奇为儿子长白娶了媳妇,但新婚之夜,不准进洞房,扣留长白给自己烧鸦片。她经常逼着儿子讲夫妻关系,然后转过去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妻子恶毒的脏话。“这是一个疯狂的世界。夫不像夫,婆婆不像婆婆。”不到两年,媳妇就把她活活逼死了。二媳妇进门不久,也吞鸦片自杀了。长白再也不敢嫁人,所以经常逛妓院。
儿子之后,轮到女儿了。在乔奇的恶意煽动下,长安年轻轻吸了鸦片,但婚姻却被拖了下来。几年后,长安终于找到了一个好男人。乔奇看不到过去,大惊小怪。首先,她很残忍,然后她虐待人。最后,她让长安感到心寒。知道有了这样的妈妈,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迟早会出事,所以她干脆一个人把人生最美好的经历拿走了。乔奇没有松手。她把长安的对象请到了家里,用疯子的谨慎和机智提到了长安的鸦片瘾,最后把对象吓跑了。她扁平而锋利的喉咙像刀片一样割伤周围的人。其实她就像一把剃刀,处处伤人。
当乔奇得不到爱情时,她破坏了家庭关系。她无处可去,就把家庭当成肆意虐待的舞台。她没人面对,就拿自己的孩子当尴尬。她手里有钱,剩下的只有钱,是她卖了命的钱。她知道钱的重要性,并且拼命地抓住它不放。三十年来,可以说她一直戴着金枷,但她也用那个重枷角杀了好几个人,没死的也丢了半条命。乔奇临死前知道婆家恨她,娘家恨她,儿子女儿恨她,毒害她,但她像疯了一样控制不住自己。她的一生是一场悲剧,也给别人制造了无数的悲剧。
真的是心酸,心酸,无从谈起。
乔奇的性格和气质,前面有一点想象的文字和侧面,是通过别人的对话,从别人的眼睛里看出来的,而后半部分是用积极直接的方式写出来的,特写,把自己打死,得不到就扼杀在萌芽状态,谁都得不到。毫无掩饰、赤裸裸地呈现在人们面前,令人恐惧,无处可逃。
“性格就是命运”?哪个先来?改变性格就能改变命运?但这一切,无论性格还是命运,不都是一阶下游吗?不可避免,不可逆转,我们只能看着她和他走进黑暗,走进人们心灵和生活的地狱。
金锁已经有了原型。张爱玲的犀利能让人大开眼界。在我们身边,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是不是有无数大大小小的七裂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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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雷曾称《金锁记》为“张女士迄今为止最完整的作品”(《于迅论张爱玲小说》,万象杂志5月号1944),而夏志清则称之为“中国自古以来最伟大的中篇小说”。
《金锁记》的写作发表在《倾城之恋》之前,傅雷的《最完美》显然把《金锁记》捧在了《倾城之恋》之上。《倾城之恋》巧妙地运用了时空因素,而《金锁记》则靠的是对性格的细致描写。只有这个,后者好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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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点联想,顺便也写到这里。我想知道它是否能保持。
以人物写悲剧,主要写什么?写人物言行,描写人物言行,反映人物性格。这是中国传统的,也是迄今为止最重要和最基本的写小说方式。
用性格写悲剧有篇幅限制吗?还是最合适的空间?我隐约觉得这种写法似乎最适合中篇小说,比如《金锁记》、《阿q正传》,当然《金锁记》是经典之一,也是最好的。再短的故事,再长的小说,都不合适。
那么,红楼梦呢?
总的来说,尤其是在人物的最终归宿上,《红楼梦》可以算是一部悲剧。就整本书而言,《红楼梦》不仅仅局限于悲剧。色彩层次丰富得多,是“大观园”,是“百科全书”。它不像《金锁记》那样浓缩凝练,所以始终保持着一种悲凉的氛围,将人物一口气引向黑暗的地狱。如果《红楼梦》按照《金锁记》的故事来写,那么长的篇幅是不可持续的。
当然,小说也可以写成悲剧,比如《罪与罚》。但是,罪与罚显然不同于金锁。它写的是言传身教,但不仅仅是言传身教,它写的是思想和观念,更多的是中国传统小说不熟悉或不擅长的心理描写。仅仅写言传身教不足以维持这么长的篇幅。反之,不写思想也不足以反映所有的人物。因为,《罪与罚》里的人物,并不是七巧那么简单。从这个角度来说,以言行事写人物是有其局限性的,写出来的人物毕竟是简单的,比如福斯特所谓的“扁平人物”而不是“圆形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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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根据构成悲剧的主要因素对小说水平的分类,只是泛泛而谈,未必如此。还有其他因素决定小说的成功,即使是描写悲剧的小说。这个应该不用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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