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锋小说在叙事艺术上有哪些探索和突破?
先锋永远存在,包括那些有先锋意识的人。个人写作,无论主流还是边缘,都可以有一种开拓的意识和态度,因为在艺术上永远不会有人满足于现状,终其一生都会不断挑战自己的极限。这种挑战的态度和探索的精神是先驱。{1}先锋小说是中国特定历史文化语境中具有鲜明时代特征的文学现象。先锋小说作为艺术探索的先驱,尽可能地拓展了小说的功能和表现力。先锋小说的创作是作家审美理想中自由、反抗、探索、创新的艺术表现,是作家逆世俗潮流而行的人格完整,是对人类命运和人生的可能性和前景的不断发现。所以,我们所有的文艺创作,总是需要新的技术和方法。因为先锋技巧可以激活我们现在和未来的文艺创作,所有伟大优秀的作品都会部分运用先锋技巧。
先锋小说独特的叙事策略是其创作技巧的灵魂,展现了先锋小说扣人心弦的艺术创作手法。比如格非的“叙事空缺”,余华的简约叙事结构,内在叙事风格和超越时空的创作结构。回顾和总结这些具有代表性的先锋作家的艺术探索和创作技巧,对我们仍有积极意义。
格非小说中的“叙事空缺”
任何作家的写作,无论是先锋还是传统,都不会是一些空洞的观念和语言规则,它必然包含着作家对此时此地生活细节的警惕。正如格非所说:“一个作家必须依靠各种技巧来保持读者的兴趣和耐心。比如,小说作家在故事的进程中,往往试图‘延迟’故事的高潮,而当代作家并没有使用这种方法,而是让故事一个接一个地发生,即通过一个次要情节引出一个主要情节。”{2}
空缺作为格非叙事中的一种常见手段,表达了格非对生存状态的理解。借助空缺,格非不仅使他的小说描写和揭示了现代生活――今天是一个破碎、矛盾和不完整的世界,生活空缺无处不在。空缺是我们存在的真实写照。我们试图填补的努力往往适得其反,就像《迷失的船》中的守卫试图射杀肖以使故事完整,但却给人们留下了一个永久的、不可弥补的空缺。其次,在格非的许多小说中,都涉及到历史真实与叙事话语之间的背离与错落。格非似乎对许多事件中人所扮演的角色,角色动机,事件的偶然性和潜在联系,以及所有这些内容在叙事中的面貌感兴趣。以优雅的语言和句式,构成了小说中一系列有意或无意的探索。历史在这里以杂七杂八的方式出现,探索的过程总是缺少结果或答案。
余华小说的叙事结构和内在叙事模式
余华的小说放弃了语言结构的复杂和故事情节的雕琢,而是强调对苦难命题的追问,对主人公本人的关怀和真实的精神细节。应该说,叙事结构的先锋性在于他对“起因-过程-发展-高潮-结局”这一原始语境的突破,以及对“高潮”的极度淡化处理。比如余华的《许三观卖血记》,叙事结构很简单,永远是两个人一个家庭在一个长时间里的发展,情节重复。叙事结构的简化同样适用于《活着》。整部小说的时间跨度几乎涵盖了中国近百年的历史,但余华很少关注历史事件,只以傅贵的一生为叙事主线,这使读者更多地关注人物遭受苦难的方式和过程。与传统作品相比,叙事的“重复”也是一大特色,这也是叙事方法的先锋。内在叙事方法除了“重复”这一特殊工具外,也是余华惯用的心理叙事方法,即不直接深入人物的内心世界去复制他们的心理活动,而是通过一系列外在的言行撕开人物隐藏而复杂的心理状态。与上述两部作品相比,《在细雨中呼喊》改变了叙事结构,主要体现在两种叙事视角的自由置换。一种是孙广林的有限视角,通过“我”站在当下的时间维度上,重述过去的经历,构成了小说叙事的主体部分。第二个是隐藏的全知视角。当“我”无法现场叙述时,这种全知视角就会悄然脱颖而出,完成整个事件的补充和剧情的推进。正因为“我”是整部小说的主要叙述者,“我”通过记忆来叙述故事,呈现碎片化、碎片化。在我看来,这让回忆显得非常真实和紧张。这样,虽然叙事在过去、现在、未来三个时间维度中自由穿梭,但叙事线条依然简单明了。另外,这也是余华从自己喜欢的古典音乐中汲取的养分。这些重复的情节就像音乐中的旋律和织体一样,在重复中一次又一次强化和升华了叙事主题。许三观卖血的故事里,许三观卖血十二次。虽然每次卖血的理由都不一样,但是卖血的过程却出奇的一致――从卖血前喝水到贿赂血头,再到卖血后在胜利宾馆吃猪肝喝黄酒。这种带有某种强烈仪式化特征的情节重复,不仅强化了徐三观的卖血价值,也使得整部小说。就像《活着》里的傅贵,一双儿女和妻子的死的重复就像一把刀一点一点地刺着他的心,但余华只是通过重复强化了傅贵的痛苦和悲伤,一点一点地向人们展示这个世界的残酷。再来说说许三观的卖血故事{3}。在《在细雨中哭泣》中,苦难主题也是通过内心叙事来表达的。在孙广林幼小的心灵中,最核心的表现就是恐惧和颤抖。小说从一开始就展现了人物的内心状态:“1965年,一个孩子开始害怕难以形容的夜晚。我记得那个细雨蒙蒙的夜晚,那时我已经睡着了。我那么小,像玩具一样被放在床上。.....远处传来一个女人的啼哭声,她沙哑的声音在原本寂静的夜晚突然响起,让我记忆中的童年颤抖。”小说一开始就以内化的叙述将孙广林推向了恐惧和绝望的深渊。他抓不住,但他必须抓。他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也无法从亲情和友情中得到保护的力量。他只是在反复的震颤中走向孤独,然后在孤独中陷入更深的震颤。
超越时间和空间的创造性结构,时间就是一切
小说是历时性的,小说中的环境时间也是历时性的。小说家开始写故事,接着是所有的元素,最后完成故事。读者也是阅读一部小说的开始,视野和思维都在历时性地进步。可见小说是从时间的惯性开始的。时间是小说的秘密武器,并在其中发挥着不同寻常的作用。{4}关于小说的时间和空间,有一个由来已久的争论。因为小说之前有两种时空关系:一种是艺术家面对的客观物质世界的时空关系,一种是艺术家创造的主观时空关系。我们所知道的是,小说的叙事其实是对开头真实时空的扭曲,因为小说不可能在每一个细节上都概括真实的时空。余华对时间也有同样的看法。他认为在人们的精神世界里,一切常识所提供的价值开始动摇,一切旧的东西都会获得新的意义。在那里,时间的固有意义被取消了。十年前的过去可以安排在五年前的过去之后,然后是六年前的过去。同样,当这三件往事在另一个环境时间里再次被回忆起来时,它们会被重新组合,展现出新的意义。这种结构的小说主要表现在余华的《细雨中的呐喊》、《如烟之物》、《一种往事》、《献给杨柳》。余华意识到时间作为一种结构的重要性。同时,他也意识到时间在传统小说中也起着结构的作用,于是他赋予了时间结构更深一层的意义,那就是“命运”。因此,他认为世界赋予了人与自然的命运。人的命运,房子,街道,树木,河流,都在世界设定的时间之河中,也就是在一个设定好的命运中,不可回头,不可改变,一切都是若即若离,这反映了世界上时间的结构,这是一个规律。所以我们在余华的作品中看到时间,更多的时候是被一种宿命感所牵引。小说的阅读就是在这种牵引中进行的。
文艺的技艺可以分为先锋和守卫者,某一种技艺的发展也表现为先锋和守卫者。先锋成熟的创作手法,如反讽、变形、迷宫、元叙事等,在被用作先锋之前,都经历了复杂的技术变革。先锋小说的写作必须有一套先锋的策略和一套非常规的技巧,因为没有非常规的技巧,先锋的目的是达不到的。先锋小说的发展,最重要的是不断与自己为敌。如果他们不能坚持随时改变自己,那么他的前卫本质就会被怀疑。所以对自我的否定和完善,促成了先锋小说对先锋艺术技巧的不断探索,永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