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理解孟子的“仁者无敌”思想

孟子“仁”论的两面性与终极旨归摘 要:孟子的“仁论”具有两面性:一方面用“王道”反对“霸道”,体现出道德至上的观念;另一方面,“仁政”也具有功利性诉求,即追求一种长期性的、终极性的大利。为理解孟子仁论的这种两面性,需要把功利分为物质的与精神的两个方面,孟子宣扬的功利是“仁德”之利的方面,其终极目的在于以道德干政。他的“仁政”说试图提供一套能够使执政者统一天下并长治久安的政治方案,希望统治者与被统治者***同获利。关键词:孟子;仁;道德;功利作者简介:张燕婴(1974-),女,回族,河北雄县人,文学博士,中国国家图书馆《文献》编辑部副编审,从事先秦文献与思想史研究。中图分类号:B26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7504(2007)04-0046-05 收稿日期:2007- 05-10功利的思想来源于人类的需要以及对需要的满足。而人类的需要,按照美国心理学家马斯洛的分析分为五个层次:“生理需要”、“安全需要”、“归属与爱的需要”、“自尊需要”和“自我实现需要”[1](P40-54)。前两种需要主要体现为物质性的对象,而后三种需要则明显表现为精神性的对象。相应的,满足人类各层次需要的功利也应当包含物质性的和精神性的内容。因此本文所使用的“功利”一词不仅指向物质性的内容(小者如钱财、官爵,大者可以是获得国家统治权乃至平定天下),同时还包括精神层面的内容,如“仁”学思想带给人类的满足感、精神超然于现实环境的束缚而享受的自由等。本文尝试以“功利”的思想来解读孟子的“仁”论。说到孟子,传统的伦理学著作认为他是超功利的,朱伯_先生在《先秦伦理学概论》中所持的就是这种观点[2](P69)。还有研究者称,孟子“讲的利概念,不仅仅是个人利益,而且也指不同国家的利益了。孟子批评讲利,不仅是抨击讲个人利益,而且也抨击讲以君主为代表的国家利益。孟子认为,作为一个有志平治天下的君子,就不应该对掌握大权的君主们讲利”;又称:“孟子坚持仁义的原则,而不问是否有利益,从根本上说是正确的”;但同时又说:“其实,孟子也未尝不知仁义本来是可以带来利的。仁义当头则天下爱和,不会出现遗其亲、后其君的局面,就是在讲仁义所必然带来的利”,还说:“孟子所说的仁义具有利民的实质”[3](P177,178)。这样看来,孟子的“仁义”论其实是既不反对个人利益(包括国君的安于其位和百姓的生活幸福),也不抨击国家利益的。今人认识上的矛盾源自孟子本人“仁”论的两面性,对此有必要加以澄清。一、孟子“仁”论的两面性孟子是一个以“正人心,息邪说,距_行,放淫辞,以承三圣”(《滕文公下》,本文称引《孟子》仅注篇名)为自任的人,他对于当时存在和活跃着的异于儒家思想的其他学派的思想,都进行了激烈的抨击。墨家作为当时学术界除儒家之外的又一“显学”,自然不能幸免。孟子评墨家为“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尽心上》),这一方面的确指出了墨家自苦、力行的特点,另一方面则表现了孟子本人对墨家价值观的否定,他曾经说:“鸡鸣而起,孳孳为善者,舜之徒也。鸡鸣而起,孳孳为利者,跖之徒也。欲知舜与跖之分,无他,利与善之间也”(同上),孟子认为圣君与大盗之间的区别,全在“为善”和“为利”的不同上。与“利”相对的“善”,在孟子那里就是“仁义”。这种“仁义”与“利”不可两立的认识在《梁惠王上》篇中可以一目了然地看到: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孟子对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王曰‘何以利吾国?’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万乘之国_其君者,必千乘之家;千乘之国_其君者,必百乘之家。万取千焉,千取百焉,不为不多矣。苟为后义而先利,不夺不厌。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王亦曰‘仁义’而已矣,何必曰‘利’?”此事的背景,据《史记·魏世家》记载是:“惠王数被于军旅,卑礼厚币以招贤者。邹衍、淳于髡、孟轲皆至梁”。当时的梁惠王正处于新败之后①,他招贤的目的就是希望游说之士为魏国的利益出谋划策,重振国威,报仇雪恨。因此,他见到孟子后的第一句话就问:“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对此,焦循《孟子正义》注曰:“时秦用商君,富国强兵,惠王所以迁梁。故曰‘亦将有以利吾国?’谓亦如商君之于秦,俾富国强兵也”[4](P36),正说中了梁惠王求贤于天下的意图。而孟子则认为“利”是一切祸害的根源,会引起人们之间的争夺,直至国家危亡——“苟为后义而先利,不夺不厌”,“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因此面对梁惠王殷切的请教,孟子却说“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并列举国家自上而下都汲汲求“利”的危害很可能就导致政权的倾覆。更有“为人臣者,怀仁义以事其君,为人子者,怀仁义以事其父,为人弟者,怀仁义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去利,怀仁义以相接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何必曰利?”(《告子下》)从这段话来看,孟子严格区分“仁义”和“利”的目的是要维护等级秩序和人伦关系,他倡导“去利”和“怀仁义”,反对强调“利”的言论。这是孟子“仁”论与“利”相对立的一面。但是细读《孟子》一书,我们却发现这样一个事实:一方面是如上所述的这种极力批判“利”的言论;另外一方面则是,孟子在向国君们游说时,却又大力宣扬施行仁义可以获得的“利”,诸如“仁者无敌”(《梁惠王上》);“仁则荣,不仁则辱”;“以德行仁者王”(《公孙丑上》);“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公孙丑下》);“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离娄上》),等等。因此可以说,鼓吹“仁者”可能获得的功利则是孟子“仁”论的另一面。显然这两面充满了紧张关系。产生这种紧张关系的背景正是战国中期的社会现实和政治需要。战国中期,诸侯国之间相互对峙的局面还没有结束,当时压倒一切的问题是由谁来统一天下。各个诸侯国的当政者,谁也不愿把自己的国土和人民拱手让给别人,而是垂涎于别国的土地,希望有朝一日自己将别国的土地和人民据为己有。所以,当时各诸侯国的政治、经济、教育等诸多措施,都要首先服从于战争的需要。而作为思想家的孟子生活在这样的社会需求环境中,其思想也必然带有环境的烙印,必须适应社会普遍求利的主旋律。只是孟子“仁”论的功利却不是围绕战争展开的,因此他提供的功利内容与国君普遍追求之“利”也形成了一种紧张关系,但这种紧张也使孟子“仁”论获得无限的张力:顺应社会普遍求利的大趋势,以“仁”论的功利取代当时流行的“利”。请看下例:有天爵者,有人爵者。仁义忠信,乐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古之人,修其天爵而人爵从之。今之人,修其天爵以要人爵。既得人爵而弃其天爵,则惑之甚者也,终亦必亡而已矣。(《告子上》)孟子使用“天爵”这样一个充满功利色彩的术语来定义“仁义忠信”等道德律,相比之下“公卿大夫”这样的社会地位以及与之相伴随的利禄等都只是“人爵”,在这样的价值等级对比中突出显示属于道德的功利:“仁义忠信”的功利永远高于属于利禄的功利。孟子还指出,“人爵”会随着“天爵”修养的好或坏(以及能否保有)而到来或丧失,这就更强调了道德(“仁义忠信”)对于当时世人所追求的现实功利(“公卿大夫”)的决定作用。再看下例:来源:求是学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