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世同堂
为什么齐神父只准备了三个月的食物和咸菜?这是因为在心理上,他一直认为北平是世界上最可靠的大城市。无论有什么灾难,都很难在三个月内消除,然后一切都会好的。北平的灾难就好比一个人难免有些头疼脑热,过几天自然就好了。如果你不相信我,你可以看看齐老头只能算:战争持续了几个月?直接为战争服务多久了?啊!听我说,我们不能在北平熬过三个月的灾难!
七七抗战那年,齐大师七十五岁。他早就不再担心家务了。他现在重要的工作就是给院子里的盆栽浇水,给老人讲故事,给关在笼子里的黄鸟加食物和水,带着孙子们很慢很慢地逛大街,逛护国庙。但是,卢沟桥的炮声一响,他老人家就忍不住有点心了。谁教他是一个四世同堂的老人?
儿子50多岁了,媳妇老是这么病,齐先生就把孙子媳妇叫过来了。老人最喜欢孙子的媳妇,因为第一,她给祁家生了孩子,教他生了大孙子;第二,她懂得持家,懂得规矩。她不像二媳妇那样把头发烧得像个鸡窝。第三,儿子不总是呆在家里,媳妇生病了,所以实际上是长孙和长孙的媳妇在管,而长孙白天在外面教书,晚上准备作业批改卷子,所以衣食茶饭和与亲戚朋友邻居的交流几乎都是长孙的媳妇在管;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老人不得不偏袒她。另外,老人是在北平长大的,他从旗手那里学到了很多礼仪和风度:媳妇见了公公,当然要退下。但是,由于媳妇已经五十多岁了,经常生病。如果老人不教她退下,那就打破了家规;教她制定规则,我又舍不得,还不如和大孙媳妇商量家里的大事。虽然老人的背有点弯,但整个家还是属于他的。盛年的他,处处被人称为“大汉齐”。身材高挑,长脸,应该很有威严,只是眼睛太小,笑起来就成了一条缝,让人只能看到他高大的身躯,却感觉不到有什么特别牛逼的地方。当他老了,他看起来更好:他黝黑的脸,白人的胡子,他的眼睛和脸颊周围的皱纹总是在微笑;小眼睛深深藏在笑容和白眉毛里,总是带着微笑表现出善良;当他真的在笑的时候,他的小眼睛散发出一点点光芒,仿佛他拥有无限的智慧,不肯一下子全部释放出来。
叫了声长孙媳妇,老人轻轻梳了梳他的白胡须,留了一小撮小胡子,半天没出声。老人童年只读过三本小书和六部杂字;少年和成熟的成年人吃了很多苦,自己买了房子,成了家。他儿子只在私塾读了三年,然后去当学徒;直到孙子辈受风气影响,上了大学。现在,他已经是个老人了,但总觉得自己的学识不如儿子——儿子还能把《论语》背得滚瓜烂熟,写得一手好字被算命先生称赞——而他甚至不如孙子,怕他们看不起他。所以他跟晚辈说话的时候,总会盯着看一会儿,说明他善于思考。对于他的长孙媳妇来说,他不用这么做,因为她读书不多,一天到晚不是给孩子打电话,就是说油盐酱醋。但是,久而久之,他养成了这个习惯,他要教孙女站得久一点。
孙媳妇没上过学,所以没有学名。结婚后,丈夫给她起了个名字——梅韵,就像博士学位一样。“韵梅”这个词似乎不吉利,但它在齐家从来都行不通。公婆和爷爷自然没有直呼其名的习惯和必要,还有人认为她只是一个家庭主妇,似乎与“韵”“梅”关系不大。此外,老人认为既然“梅韵”和“煤炭运输”是同音,它们应该有相同的意思。“行了,她整天忙,你还有心思教她运煤?”就这样,连老公都不好意思叫她,于是除了“嫂子”、“妈妈”等专有名词,她就成了“小顺的妈妈”;小顺儿是她的小男孩。
小顺的妈妈长得不丑,中等身材,圆脸,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她走路、说话、吃饭、做事都很快,但并不慌张。她梳头、洗脸、刷粉都很快,所以有时候正好刷粉均匀,所以看起来更好看;有时候擦的不均匀她也不喜欢。当她因为没有擦好粉而被嘲笑的时候,她依然一点都不担心,而是和别人一起嘲笑自己。她天生脾气好。
祁老头把白胡子梳理够了,用手掌轻轻擦了两下,才对小顺的母亲说:
“我们有多少食物?”
小顺儿水汪汪的大眼睛飞快地转了两圈,猜到了老人的心思。又脆又快,她回答:“够吃三个月了!”"
其实家里没有那么多吃的。她不想说实话而惹恼老人。她擅长欺骗老人和孩子。“那咸菜呢?”老人提出了第二个重要问题。
她回答得更快:“够吃!干的,老咸萝卜,全是!”她知道,就算老人真的要自己检查,她也可以一下子买一些。
“好!”老人很满意。有了三个月的粮食和咸菜,就算天塌下来,祁家也会顶住。但老人不想就这样结束自己的关心。他只好向长孙媳妇说明真相:“日本人又闹事了!哼!闹事!庚子年,八国联军进京,连皇帝都跑了,没把我的头拧下来!八个国家做不到。几个日本小孩能做什么?我们是宝地,再多的麻烦也过不了三个月!咱们不要太大意太大胆,起码得有馒头和咸菜吃!”
老人说,小顺的妈妈点了一下头,还是说“是”。这位老人的话她已经听了至少五十遍了,但仍然是新的。当老人看到有人欣赏他的话时,他不禁提高了一点声音,以增加感动的力量:
“你公公,别看他五十多岁了,他还远没有做家务呢!你的岳母,她只是一个病人。如果你和她讨论什么,她只会哼哼唧唧!这个家,我告诉你,就靠你我了!如果不操心,我们家连裤子都穿不上!你信不信?”
小顺妈妈不好意思说“相信”和“不相信”,只好垂着眼皮笑。
“瑞轩还没回来?”老人问。瑞轩是他的长孙。"他今天有四五节课。"她回答。
“哼!如果你开火了,快点回来!瑞丰和他的疯婆子怎么办?”老人问起他的二孙子和二孙子的媳妇,那个头发烧得像鸡窝的女人。
“他们两个——”她不知道如何回答。
“青年男女总是蜜和油混在一起,一刻也离不开。我真的不怕笑话!”
小顺儿的妈妈笑了:“小夫妻早晚都是那样的!”
“我受不了了!”老人坚定地说。“都是你婆婆宠坏了她!我从没见过一个年轻女人在北海、东安市场和——什么电影公园里长大的?”
“我不知道!”她真的不能说,因为她几乎从来没有机会去看电影。
“第三个孩子呢?”小三儿就是瑞泉。因为没结婚,老人还是叫他小三儿。事实上,他就要大学毕业了。
"第三个孩子和女孩出去了。"牛子是肖顺儿的妹妹。“他为什么不去上学?”
“老三刚才跟我说了半天,再不抗日,我们连北平都保不住了!”小顺儿妈妈说话很快,但也很清楚。“他说这话的时候,脸都气红了,还搓着拳头,磨着手!我就直截了当的劝他,反正我们姓齐的人也没得罪过东方人,他们也不许欺负我们!我真诚地告诉他这一点,教他冷静下来;喝,我才知道他瞪着我,好像我和日本人勾结!我不敢再说话了,他生气的抱起女孩出去了!你看,我招谁了?”
老人茫然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感慨地说:“我很担心小三,怕他迟早会惹上麻烦!”"
正在这时,小顺儿在院子里撒娇喊道:“爷爷!爷爷!你回来了?你给我买桃子了吗?什么没有吗?一个都没有?爷爷,你真没出息!”
小顺儿的妈妈在房间里回答:“顺儿!别看爷爷!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打你!”
小顺不出声了,爷爷进来了。小顺的妈妈急忙去倒茶。爷爷(齐天佑)是一个五十多岁留着黑胡子的小老头。他中等身材,挺有钱的泰国人,圆脸、浓眉、大眼睛、大毛、黑胡子,很适合做一个体面店铺的掌柜——事实上,他现在确实是一个有三个门面的店铺的掌柜。他的脚步沉重,脸上的肉每走一步都在颤动。习惯了生意,脸上总是很和谐,鼻子上几乎有笑容。今天,他的空气有问题。他努力勉强地笑着,但是笑起来眼睛里没有光,鼻子上的笑纹似乎也收紧不了;当他笑的时候,他几乎不敢大方地抬起头。
“怎么会?老板!”齐爸爸用手指轻轻的抓着白胡子,用手看着儿子的黑胡子,不知怎么的让他有点不安。
黑胡子小老头不自然的坐了下来,好像白胡子老头给了他某种精神压迫。他看了父亲一眼,低下头,低声说道:
“时代不好了!”
“能打吗?”小顺的妈妈以大儿媳的身份大胆地问。“人家很不爽啊!”
老齐慢慢站起来:“妈,把顶门的破缸准备好!”"
二:齐的家在西城护国寺附近的“小羊圈”。也许,这个地方一开始真的是羊圈,因为它不像北平的普通胡同那样笔直,或者有一两个微微的弯,而是像个葫芦。通向西街的是葫芦的嘴和脖子。它又细又长,而且很脏。葫芦嘴那么窄,不仔细看,不问问邮递员,很容易让人忽略过去。当你进入葫芦的脖子,看到墙根堆着的垃圾,你就敢往里走,就像哥伦布看到海上有东西漂浮,就敢往前走一样。走了几十步,突然看到葫芦胸:一个东西有四十步,南北三十步一个圈,中间两棵大槐树,周围六七户人家。再往前走,还有一条巷子——葫芦腰。穿过“腰”,又是一片空地,比“胸”大两三倍。这是葫芦肚。“胸”和“腹”大概就是羊圈吧?在我们做出结论之前,这还有待历史学家的检验。
祁家在葫芦箱。街门朝西,斜对着一棵大槐树。当初齐老人买房,房子的地位决定了他的选择。他喜欢这个地方。胡同口那么窄,不显眼,他觉得安全;葫芦箱里有六七户人家,让他感到温暖。门外有两棵供孩子们玩耍的大槐树。没有车马,有槐花豆,槐花,槐花虫,可以做孩子的玩具。同时,虽然位置是一条刻薄的巷子,而且西同街在护国寺后面——每年七八月份都有庙会——买东西也不算不方便。所以,他决定买下这栋房子。
房子本身不太聪明。首先,它没有模式。庭院是东西长条状,南北短条状,所以南北室不能相对;如果相对而言,院子会被挤成一条缝,颇像船上层船舱中间的过道。南房有两间,所以离街门比较近,而北房有五间正对着南院的墙。两间东屋是院子的东端;东房北面有一小块空地,是厕所。南院墙外是一家晒佛香的老香铺的院子,还有几棵柳树。还好有这些树,不然祁家的南墙外什么都没有,不过好像是火车站上的房子,出了门就是一片田地。第二,房子不是很坚固。除了北室的木头还可以,其余的根本不值得称赞。在齐老人手里,南室的山墙和东室的后墙倒塌了不止两次,而界墙的倒塌——全是用碎砖砌成的——在每年的雨季都是不可避免的。庭院是一堆土地,没有路镛;每到雨季,院子里的水能有一尺多深,进出都得光着脚。
老齐很爱这个房子。最主要的原因是这是他自己买的产业,无论格局和架构有多差,也是值得骄傲的。其次,自从有了这套房子,他的人口增加了,今天是四世同堂了!这里的风水一定很好!大孙子瑞轩结婚的时候,所有的房子都彻底翻了。这一次,是齐天佑的努力——他想把父亲的财产变成一座可以代代相传的堡垒,好到对得起老人和儿孙。所有的坏木头都换了,所有的碎砖都换成了整砖,所有看到木头的地方都刷了漆。经过这次改造,房子虽然格局上还是不太像样,但本质上已经成为小羊圈里最好的房子之一了。祁老头看着新房子,满意地叹了口气。在他庆祝六十大寿并决定退休后,他所有的工作都致力于美化庭院。在南墙脚下,他逐渐种上了秋海棠、玉簪、绣球花、虎耳草。在院子中间,他养了四盆石榴,两盆夹竹桃,还有许多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开花的小植物。在南房前,他还种了两棵枣树,一棵结着大白枣,另一棵结着酸甜的“莲子”。
看着自己的房子,儿孙,亲手种植的花草,齐老人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的辛苦没有白费。北平城是神仙城,他家也是神仙家。
现在,上帝保佑老两口,带着小顺住进了南院。五间北屋,中间一间客厅;客厅里的每样东西都有一个小门,通向瑞轩和冯睿的卧室。东区的和西区的都有单独的门。东端是瑞泉,西端是齐爷爷的卧室。东房作为厨房,存放粮食、大米、煤球、柴火;冬天,石榴树和夹竹桃也被采集。当初他买这套房子的时候,要把东屋和南屋都租出去,让院子不至于太空旷。如今,他自己的儿孙几乎活不下去了。家里都是家人,老人心里充满了喜悦。他就像一棵老树,满院子的树枝,每根树枝上的花和叶都是他生的!
在巷子里,他也感到自豪。四五十年来,他一直住在这里,而他的邻居总是今天搬进来,明天搬出去。只有少数人一次能活十年二十年。他们生,他们死,他们兴,他们衰,只有齐老人一个人在这里生根发芽。他不巴结那些因为家里的荣华富贵而离开这条贱巷子的人;他帮不了那些因为家道中落,连这破巷子都住不下的人。他只知道他一直待在这里,渐渐变成了整条胡同的老人。新搬来的一家人必须先来找他拜街坊;邻居有婚丧酒席,他就当首席;他是这一带的老明星,代表着人丁兴旺,家财万贯!
在他的骄傲中,他不敢做梦。他只希望在自己的长院子里搭个棚子,庆祝80大寿。他不愿意去想八十岁以后的事情;如果上帝教他生活呢?很好。如果上帝让他回来了呢?他会闭上眼睛离开,并教他的后代穿上小白送他出城门!在葫芦的胸腔里,有一个露西的门,已经被堵住了。路南有两个门,都是清水岭门楼。这房子相当整洁。路北有两个门,院子不大,但住着三四户人家。如果说路南是贵族区,路北就是贫民区。路的东边有三个门,南边的门是七寨。与祁家一墙之隔的院子也是一条长条形,住着三户人家。过去还有一个,里外两个院子,20多个房间,至少住着七八户人家,人品很参差不齐。这可以算作一幅画。齐神父不太尊重这个院子,所以取的人也不把它当街坊。为了掩盖真实原因,他总说院子只有一半在“胸”里,一半在葫芦的腰里,不能算是近邻,但“胸”和“腰”好像隔了十几里。
除了画外,齐老人对其他五个院子的看法是有层次的。他最看重的是西第一门——第一——路南之门。这扇门里住着一户姓钱的人家。他们搬出过一次,但很快又搬了回来。他们已经在这里住了十五六年了。钱先生和钱太太是天佑的同辈,他的两个少爷都是瑞轩的同学。现在,一少爷结婚了,二少爷订婚了但没结婚。在一般人眼里,钱家的人有点奇怪。他们对人极其客气,不管是谁,但都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好像对谁都是看得起,看不起。他们的衣服总是落后十年二十年。直到现在,钱先生冬天还戴着红色的毛线帽。他家的女人似乎从来不出门;必要时,他们必须在门口买些针线或蔬菜,而且只把门打开一点点,好像生怕泄露了门里的什么秘密。他们的男人虽然也像其他人一样出出入入,但都表现得神一般,让别人深不可测。钱先生无事可做,很少出门;只有当他的脸有点醉意的时候,他才会穿着旧衣服在门口站一会儿,抬头看看槐花,或者对着孩子们微笑。他们的家境如何?他们在生活中有什么乐趣?人生有什么痛苦?没人知道。他们的院子里几乎没有任何噪音。大家都出来看热闹,除了钱家门口,什么婚丧嫁娶,什么过山车,什么胡同里的猴子。他们好像不是生活,而是喜欢逃避债务或者常年避难。
在所有的胡同里,只有齐老头和瑞轩经常来钱家,知道钱家的一些“秘密”。其实钱家也没有什么秘密。祁老头很清楚这一点,但他不想告诉别人。这样,他似乎有责任为钱家保守秘密,他提高了自己的地位。
钱的院子不大,但种满了花。祁老先生的花苗很多都是从这里来的。钱先生家里,除了鲜花,还有旧书和残破的字画。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浇花,看书,画画,背诗。他特别高兴的时候,只喝了两杯自己酿的艾酒。钱先生是一位诗人。他的诗不是给别人读的,只是给自己唱的。他的人生是按照他的理想安排的,不管行不行。他有时候也饿,饿了也不说什么。他家先生中学教几个小时,颇有家长式的味道。二少爷是这个家里最没有诗意的。他驾驶一辆汽车。钱先生从来没有反对过儿子开车,只是不喜欢儿子身上的汽油味。所以二少爷回家不多,虽然因为汽油味和父亲没什么意见。至于钱家的女人,她们不是因为男人的暴政而不出家门,而是因为衣服太旧而感到羞耻。钱先生父子肯定不愿意欺压任何人,但是金钱能力和生活情趣让他们对衣着毫不讲究,所以家里的女人只好藏着缺点不出门。
在祁老头和钱先生的交往中,祁老头总是来看钱先生,而钱先生却从来没有去过祁家。如果齐老人带一瓶酒,送给钱先生,钱先生会马上送儿子一些比一瓶酒贵两三倍的礼物。他永远不会接受任何不劳而获的东西。他的手从来不宽裕,因为他从来不记账。有钱就花,没钱就想诗。他的绅士也有这样的脾气。他宁愿在家多练画几个小时,也不愿多教几个小时来增加收入。
从性格、学识、兴趣等方面来说,齐老人都没有和钱先生成为朋友的可能。然而,他们竟然成了好朋友。齐国老人在哪里?第一,他需要一个老朋友,有个地方安度晚年。第二,他钦佩钱老人的学识和品格。至于钱先生,他一辈子不肯巴结任何人,但也拒绝不了任何想和他交往的人。他很清高,但并不看不起人的恶习。如果有人愿意来看他,他是一个非常和蔼可亲的人。
尽管他已经五十七、八岁了,钱尹默先生的头发却没有多少白。矮个子,相当胖,有着油光发亮的黑牙齿,他看起来是那么的粗壮可爱。圆脸,大眼睛,总是闭着眼睛想事情。他的声音总是很低,但他的语气总是那么谦逊、愉快,让人感觉很舒服。他和齐老头谈诗词书法,齐老头听不懂。钱先生对祁老头讲他的大孙子怎么又出麻疹,二孙子的媳妇怎么换了飞机机头,并不感兴趣。但是,两个人似乎有一种默契:你说,我听;我说,你就听着吧。莫倩教祁老头看画,祁老头点头称赞。齐老人汇报家里琐事,先生随时回复“多好啊”“真的吗?”“是的!”等一下。简单的句子。如果没什么好回答的,他会闭上眼睛,连连点头。最后两个人的话题必然转移到种植花草上,两个人都能聊个没完,感受到难得的快感。虽然老人对石榴树的兴趣是结更多的大石榴,而钱先生是看花和石榴的美,在栽培方法上还是要互相借鉴的。
谈完花花草草,钱先生常常会留齐老人吃个简单的饭,钱家的女人们也可以借机和老人聊聊家庭问题——这时候,连钱先生都忍不住承认,除了画和画,生活中也有油盐酱醋之类的问题。
瑞轩有时和爷爷一起来钱家,有时一个人来。他一个人来的时候,十有八九是对妻子或者别人发脾气。他是一个能用理智控制自己的人,所以虽然偶尔会生气,但也不想大喊大叫。他会一言不发地溜到钱家,和钱父子聊些远离家事国事的事情,然后让恶灵走开。
钱庄外,齐老头还喜欢钱庄对面,门牌号二号的李家。在所有的胡同里,只有李氏家族的老人和祁老太爷同岁,身材只比祁老太爷矮了不到一寸——这倒不是说李的身材比祁老太爷矮,而是说他的背更弯一点。他职业的标志是脖子上挂着一个大肉包。二三十年前,北平脖子上挂肉包子的人很多。他们成立了自己的公司来转移人们。人们想要贵重的东西,比如大磁瓶,钟,还有楠木或者紫檀木,就把它们捆起来,脖子上套个窄窄的木板,带走。他们应该走路平稳,脖子上有很大的力量,这样他们就可以负重而不损坏东西。人们称这一行的人为“有脖子的人”。
自从有了代步车,这一行的人渐渐把“窝”变成了“拉”,而这一行的年轻人还在吃着饭,只是脖子上没有了肉包。李师傅年轻的时候肯定很体面,虽然脖子上挂着个肉包,背也早就弯了一点。现在,他的年龄和齐老人不相上下,但长长的脸上没有多少皱纹,眼睛也没有花。他笑的时候眼睛和牙齿闪闪发光,让人看到了年轻时的一点点美。
2号院住着三户人家,房子是李师傅的。齐老头喜欢李师傅,不是因为李师傅不是无业游民,而是因为李师傅是个好人。在他的职业里,他总是会竭尽全力,要钱的时候会特别克己;有时他搬到一个贫穷的邻居家,他只是想要一顿饭,而不是薪水。在他的职业之外,尤其是灾难的时候,他总是会自动为大家服务。比如当地发生兵变或军事灾难时,他总是冒着风险拿着枪上街探听消息,然后回来向大家汇报如何准备。城门要关的时候,他在大槐树下喊了两声:“要封城了!快点准备点吃的!”灾难过去了,城门又开了,他就去喊:“没事了,放心吧!”“祁老头虽然装得是这一带的老明星,但在为大家服务这一点上,他并不像李师傅那么丢人。所以,在年龄和道德上,他不能不尊敬李师傅。虽然李家的主人也是个“窝脖子”,虽然李家院子是个脏乱差的小杂院。如果两位老人在大槐树下相遇并定居,两家的晚辈会迅速拿出凳子,因为他们知道两位老人的对话大多是五六十年前开始的,至少要一两个小时。李四爷四号隔壁,齐老头六号隔壁也是小杂校。四楼住着一位名叫孙棋的理发师和他的妻子。老寡妇马和她的孙子、外孙,沿街叫唤:“转盘的话匣子”为职业;还有拉黄包车的小崔——除了拉黄包车,还经常打老婆。6号也是杂校,人的职业比4号略高:约翰丁住在北室,信仰基督教,在东交民巷“英国之家”做舞台监督。刘师傅和他的木匠妻子住在北厢房。刘灿师傅一边为别人搭棚子,一边练拳击、打“狮子”。小文夫妇住在东房,都是唱戏的,表面上玩票,暗地里拿“黑杵”。
对于四六的人,齐老人始终保持着不离不弃的态度。有事就帮他,没事就互不干涉。李师傅不是这样的。他愿意帮助每个人。不仅四号和六号的人是他的朋友,就连七号这种齐老头不喜欢的画也经常被他辅佐。然而,即便如此,李师傅还是经常受到李妈妈的批评和责骂。母亲李四,满头白发,一副大大的近视,几乎没有一天不骂那个“老东西”。她骂的大多是她认为李师傅没有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助朋友,这种骂也成了对李师傅勇气的一种监督。所有胡同的孩子,不管多丑多脏,都是李司马的“宝贝”。对于大人,李司马虽然不好意思叫出来,但她认为他们和他们应该是她的“大宝贝”。她的眼睛看不出谁丑谁帅,她的心分不清贫富老幼;她觉得所有悲惨的人都是可怜可爱的,都需要老两口的帮助。因此,胡同里的人们有时不得不不不尊敬地远离齐老人,但他们对李老两口总是怀有温暖的爱。他们向李司马诉说任何冤情,李司马立刻催促李帮忙,李司马同情的眼泪真挚而丰富。
三号,夹在钱家和齐家之间,是老爷子的眼中钉。齐家的房子在装修之前,3号是小羊圈里最像样的房子。即使是祁家大院改造后,理论格局也不如三号,一、三号门外,老槐树下有影壁,漆成黑白两色,中间涂油两尺见方的红字。祁家门外没有影壁,所有的胡同都没有影壁!第二,门楼上,三号是清水岭,祁家的是花墙。第三,三号是整洁的四居室,院子是砖铺的。第四,每年夏天的三号,六号刘师傅都会在院子里新搭一个凉席凉棚,而祁家的树荫只靠两棵几乎没有影子的枣树来供给。祁老头不禁吃醋了!
在人生的道路上,齐老人在精神上更加感到压抑和厌恶。三号的主人关晓鹤有两个老婆,第二个老婆是曾经红极一时的鼓手尤同芳。关先生五十多岁了,和齐天佑的年龄差不多,但看起来还是三十多岁的人,比三十多岁的人还要漂亮。关先生必须每天刮胡子,每十天理一次发,拔一根白头发。他的衣服,无论是汉服还是西装,都是尽可能用最好的材料做的;即使材质不好,也要用最时尚最合适的方式制作。小个子,小脸,小手小脚,到处都是,而且都长得好。匀称的五官和四肢,加上绝妙的身材和最时髦的衣服,他颇像一颗华丽光滑的玻璃珠。虽然是个小个子,但是很有风度,平时和名人贵族交朋友。有一个厨子,一个懂规矩的男仆,还有一个在家总穿缎鞋的小妈妈。有客人来,总要派人到便宜坊叫烤鸭,到老宝丰叫元年竹叶青。打牌,注意至少48圈,饭前饭后唱大鼓二泉。他对有些地位的邻居还算客气,但除了平时的婚丧嫁娶,并没有什么密切的交往。至于李师傅、刘师傅、光头和晓翠,他只看到了他们的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