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的短篇小说;& gt
飞机渐渐飞入云端。往下看,连祖国整洁葱郁的田野和蜿蜒摇曳的细细的河流都看不见了。琳达突然觉得自己就像多年前写的一首短诗:恨难沾脚,不常踏地。过去三周住在姑姑家的生活,让她活泼、轻松、放松了很多。总的来说,她轻松多了。
她离开祖国四十年了,那时她才十岁。她先随父母去了台湾省,然后去了美国。她在美国接受高等教育,与菲律宾出生的中国人刘大为结婚,并生下女儿安娜。
大卫是一所大学的经济学教授,他的女儿受过良好的教育。她在家尽量说普通话,还教女儿一些中国的古典诗词,可以说是一个非常幸福的华裔家庭。但自从七年前母亲去世后,她就觉得自己像一只孤舟漂浮在海上,遥不可及。正是热爱文学的温柔娴静的母亲,让她深深地沉浸在祖国美好文学的精神环境中。36年前,她的父母和她的叔叔婶婶都在台湾省教书。同时,他们拿到了美国大学的聘书。姑姑和姑父毅然回到了祖国,她的父亲最终选择了去美国的道路!我的母亲,不会说英语,在异乡常常感到无限的孤独。她不习惯和在美国生活的中国太太打桥牌打麻将,也不会和他们没完没了地聊父母的缺点。除了家务,她就是拿起中国的诗词小说来背诵。此时的琳达离母亲很近,听着她的吟诵,听着她对祖国故都和江南风光的描述和怀念。她觉得妈妈在她心里,是一个抽象的祖国!母亲还鼓励她写诗,把她的诗工整地抄在一个小本子上。
母亲去世,父亲从台湾省得到关于祖国的消息,都说在中国政府的暴政下,各行各业凋零,人民贫困。琳达一想起母亲深爱的、怀念的祖国,总会想起那些旧诗:昨夜东风回首,故国苍凉,或者:她怀念故国,空旷却贫瘠,她悲伤而抑郁。她也觉得在自己性格的某个方面,除了不会说英语的妈妈,没有人和她有共同语言。她只能写一首又一首的短诗,纪念逝去的人,逝去的岁月,逝去的梦想。
20世纪80年代初,大卫和安娜在暑假参加了一个去中国的旅游团。琳达不敢和他们一起去,因为她害怕看到这个古老的国家陷入绝望。当大卫的父亲和女儿回来时,她迫不及待地问他们的印象。大卫说,大陆没有台湾省说的那么可怕,那么可怜。他去了他父母的家乡梅县,那是他从未去过的地方。农民们非常富有,许多家庭建起了三层楼房。大陆的任何地方都没有乞丐,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都是衣着整齐,行色匆匆,喜气洋洋。安娜还说大陆很美,北京的宫殿很宏伟,桂林的山水很精彩,这些都是美国没有的。但是琳达觉得他们谈到中国的时候,一直在说“大陆,大陆”,缺乏一种亲切感。在安娜眼里,大陆的万里长城和罗马的斗兽场一样古老雄伟,北京的天坛和巴黎的埃菲尔铁塔一样庄严高大。“近与远”没有区别,不像妈妈在谈到这些古迹时的低背、依恋和“我自己的国家”的表情,琳达觉得有些失望。
但是大卫和安娜带来了一张我姑姑用毛笔写在古董信纸上的短笺:
亲爱的琳达:
看到大卫和安娜,我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安娜真的很像你,但是她比你小时候更活泼。这次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来?明年你一定要来拜访你的亲戚,和我呆在一起。你叔叔和我都很想你。爱你的姨妈,大卫和安娜,在参观一所大学校园时,无意中问了两位老教授的名字——他们以为两位教授已经在十年动乱中去世了——无意中听说两位老人还活着,虽然已经退休,但他们还住在校园里。安娜说,他们去拜访的时候,两位老人非常高兴,还在北京请他们吃了蛋糕,因为大卫和他的母亲晚上要去看京剧,不能留下来吃饭。看着老人们健康舒适,家里摆满了书架,院子里摆满了鲜花!
所以,琳达今年夏天回到中国,享受为期三周的快乐家庭假。
我姑姑没有孩子,但是家里很热闹,总有人来访,不是他们的学生,就是他们学生的学生。客人叫陆老阿姨,耿老叔叔。面对客人,阿姨总是搂着她的肩膀,亲密地介绍她的学生:“这是琳达·卢,我的侄女,从美国回来看望我们。”结果这些年轻人都很热情地过来跟她搭讪,夸她普通话说得很地道,不像一个在异国生活了很久的人。姑姑还邀请她的学生带她去看一些新东西,说:“你一定会经常回来的。风景名胜古迹会保持不变,但一年比一年修得更完整更漂亮。我们去看看一些新的工厂、农村、个体专业户,比较一下祖国的不断发展进步。”所以琳达在和他们一起走访的时候,总是会认真地记下一些笔记,同时也会小心翼翼地问一些她认为问不出来的问题,比如:十年动乱之后,她的姑姑和姑父有没有受苦,“文革”会不会卷土重来?
她惊讶地发现,回答这些问题的人都非常自然、乐观、坦率。他们说,她的姑姑、姑父和其他老知识分子一样,被批判过,住过牛棚,离开过干校,但他们一直冷静乐观,认为这一切都违背了正常的人性物理,是党和人民所不能容忍的,必然很快会被淘汰,他们就这样生存下去。至于“文革”,他们认为绝不会重演,因为中国人民在“文革”中受了太多的苦,正在用翅膀起飞,绝不会让这个恶魔再束缚自己的翅膀。这些与年轻人的交谈和观光,让她更加了解和热爱自己的祖国。但她认为最愉快的时间是在家里和她的阿姨和叔叔聊天。我姑姑经常提到母亲和父亲的结合,这是她领导的。因为她和她妈妈是最亲密的同学。说起她妈妈在美国时的孤独和抑郁,姨妈有点激动,说:“你要是跟我们一起回来就好了,你爸爸也是……”这时,舅舅拍了拍姨妈的手背,笑着说:“过去的事了,你说它有什么用?
琳琳,你今天打算去哪里玩?“说起这些老话,早上大部分时间,大家吃的都是早餐:面包、鸡蛋、稀饭、咸菜,持续半个多小时。比起琳达自己在美国家里匆匆忙忙喝了一杯咖啡,开车去高速公路赶图书馆早班要悠闲得多。晚上阿姨的老阿姨会给她做各种国外永远吃不到的好菜。没有客人的时候,阿姨和她聊了很多小时候的故事,然后把她送到床上,给她盖好毛巾被子,亲了亲她的脸,轻轻关上门出去了。然后她总是想到她的母亲,想到:
但寸长的小草报了三春晖,想起了他短诗《等待希望》的最后一句,又有多少爱。我享受了蓝天和日落的所有荣耀,不再像小草一样感到孤独。飞机上的回忆还在继续。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把她从沉思中唤醒。我睁开眼睛,原来是一个黄头发蓝眼睛的中年妇女。她笑着说:“刘夫人,你也去过中国!”这个熟悉的女人,大概经常来图书馆找中国资料,但是记不起名字了,琳达也笑着说:
“我是来探亲的。你在中国玩得开心吗?”这时,这个“什么老婆”已经回去和别人说话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飞机又从云层里出来了。我往下看,是蓝色的海,是把中国和美国分开的太平洋,对吧?就在刚才,“刘夫人”把她唤回了太平洋彼岸,她生活了三十年的地方!
琳达手里拿着一块手帕,那是两个小时前她离开姨妈时温热的,被泪水浸湿了。她那个坚强的阿姨居然哭了,一句话也没说。相反,舅舅紧紧握着她的手说:“你不是两头都够不着的边缘人。你是一座桥,桥的两端都踩在非常坚实的土地上。你应该让桥两边的人在这座桥上不断来往,交流两国的文化和感情……”这些话像钟声一样在琳达耳边响起!
琳达突然不再悲伤了。她脱下衣服,站直身子。“我是桥!””她低声对自己说。1984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