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盾的《野玫瑰集》如何体现小说的复调性?
五四启蒙运动不仅促成了人的觉醒,也促成了女性的觉醒。长期受封建礼教和男权文化支配的女性,尤其是知识女性,开始有了明确的性别意识和自我意识。子君、路莎、、、景等一批高举女性主义旗帜的时代女性相继呈现在世人面前。《野玫瑰》写于1928年3月至1929年3月,仙仙、桂、桓、云、琼花也在特定的文化背景下适时加入了“时代女性”的行列。一方面,茅盾通过他们的情感演绎和心路历程,展示了仙仙在特定文化背景下为独立和自由所做的积极努力;另一方面又将他们置于传统文化的对立和束缚之下,从而表现出两种文化的激烈冲突。《创造》采用“三统一”的写作方法,讲述了石军和鲜鲜这对年轻夫妇在“创造”和“被创造”之间的矛盾和困惑。事实上,就性格基础而言,石军和仙仙是生长在传统文化沃土中的两棵植物,它们本身并不矛盾,只是处在一个变化的时期。所以,较早具有现代意识的石军,对未来的妻子会有这样的理想:“中华民族为背景”,“中华五千年文化”,以及“全新的观念”,“全新的气质”,儒家文化体系一直以“不温不火”、“不偏不倚”、“义正言辞”、“情理”为最高审美境界。在这里,石军的“全新的淑女理想”实际上是传统文化中的中庸之道在新的婚恋时代的翻版。他对仙仙的一系列创作,也是在接受了现代文化观念后,在传统男性主体意识的支配下,仍然是一种保守的文化心理下,为“创造”一个大男人启发的理想妻子所做的努力。而仙仙则表现出另一种情感形态。虽然还是传统,但她呈现出完全积极开放的姿态,表现出传统文化对现代文化的拥抱和接受。她不局限于石军的“理想”,而是根据自己的个性追求勇气。正如石军懊恼的:“他摧毁了冼冼的乐观思想,但唯物主义取而代之;他消灭了厌恶政治的名人的气味,但极端的政治思想立刻根深蒂固,不肯出来;他打破了害羞安静的习惯,但同时养成了淫荡和要求强烈刺激的习惯。”(1)黄道士招鬼烧咒,怕鬼不来,这倒是真的。当鬼真的来了,他又怕什么,抱怨鬼太丑,不是他理想中的鬼。开放与保守,勇敢与胆怯,两种不同的文化心理,构成了鲜与之间的主要矛盾。反映在五四革命这样的历史变革时期,人们在继承传统文化与接受现代文化之间存在矛盾,从而提出了如何继承传统、建设现代新文化的重要命题。从这个意义上说,创作无疑是象征性的。这一象征在当年12月发表的诗歌和散文中表现得更加具体。诗歌和散文也是《野玫瑰》中最具象征意义的意象。在这里,“诗”被象征为传统的空灵、神秘和美妙的爱情;散文”是现代男女之间肤浅的、现实的、感性的东西的象征。年轻的C厌倦了散文式的妩媚寡妇桂,转而追求一个诗意的表妹。结果他表哥随父亲去了北平,丙又要了桂。这时,桂斩钉截铁地说:“半分钟也不行!“光看它,无非是写一段男女之间的三角恋,但如果透过这种‘散文式’的故事框架来看,就不难看出传统性文化与现代文化的尖锐冲突。年轻人C对“诗”和“散文”的态度构成了两种不同文化的矛盾核心。被五四新思潮冲刷过,C当时还挺热情的。他把这种热情传递给了桂,却不想产生旋风效应。凉意给桂带来了一场彻底的“革命”,把一个腼腆的“贞洁”女青年变成了一个追求“强烈刺激”和“青春快乐权”的新女性。在正统的文化叙事中,女性总是被安排为弱者和配角,作为男性的附属品而存在。无论是“英雄美人”还是“绝配”,女性的才华绝对被削弱,甚至顶多成为男性世界的点缀。关于男女之间的性,男性拥有绝对的话语霸权,这种话语霸权是如此的残酷和专制,以至于只追求女性正当权利和生命体验的潘金莲被活生生地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几百年来,永远不会被揭露。这种男性主体的心理习惯,已经累积成中国人的一种情感形式。于是,“在肉影响面前一天比一天现实,一天比一天肤浅”的桂、丙二人,就像一样,玩起了黄道士叫鬼的游戏,只好拼命逃离所谓的诗,回归传统。这也说明,在传统文化影响下成长起来的年轻一代,即使经历了五四革命的冲击,也很难真正实现思想现代化。无论是C对诗歌的向往,对肉感桂花的迷恋所透露出的内心矛盾与困惑,还是石军从热情的“创作”到紧张与失落的心理过程,都表现了历史交汇处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的碰撞所带来的矛盾与困惑。如果从性别叙事来分析,也隐含着作者对传统男性主体意识的颠覆。在创作、诗歌和散文中,茅盾始终热情地站在女性的立场上,无情地嘲讽男权社会强加给女性的种种束缚。贤贤“先走”的决定和“少爷不追,她不等”(3);桂断然拒绝丙:“半分钟也不行!“(4)文字短小工整,情感上没有丝毫犹豫,充分表现了女性挣脱男权意识形态束缚后的英雄气概和勇气,以及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冲突过程中现代文化的局部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