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审美创造中穿越历史——以濉溪抗战小说为例的文学对话

在审美创造中穿越历史——以濉溪抗战小说为例的文学对话

◎朱婧华

朱婧: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我们的作家应该与现实保持一种什么样的关系?从有意识的拒绝到无意识的认同,再到成为现实世界的帮凶,最后沉入现实世界,成为现实世界的一部分。这是典型的“无精打采心态”。因为我们赋予了文学压倒一切的使命,面对严峻的现实世界,文学必然会表现出一些无能为力、无力和无奈。这种现象在闻一多的《死水》中就开始存在,后来在很多作家的作品中漫谈。由于他们的无力感和无助感,他们最终认同并陷入现实困境,以此来消解自己与现实世界的对立和冲突以及失败感。现实世界强大得可笑,人的生存对动物来说几乎是原始的,是他们描述的同样绝望的“死水”。不同的是,文学后来者失去了闻一多的真诚、热爱、独立的精神。我认为文学应该超越单一的现实关怀,对苦难和黑暗世界表达更多的人文关怀,探索自然环境和生命的奥秘,在艰难困苦中发现和歌颂人性、生命、思想和存在的美好,在生活的荒诞、历史的荒诞和人性的黑暗中寻找思想的火种和光明!你的《碧血书》1940-濉溪抗战往事(宁夏人民出版社2008年出版,以下简称《碧血书》)和你的同伴《温德尔·迪金森1941-濉溪抗战往事》(宁夏人民出版社2016出版,以下简称《温德尔·迪金森》)。这两部小说,首先体现了厚重的历史意识和抗战精神,这可能是区别于其他小说的主要特征。在这两部小说的历史叙事中,“过去时”的时间标记、历史意象、历史人物既是叙事发展的基础,又是本体意义,因为作品探讨的是人性、命运与历史存在的冲突。这样,《碧血书》和《温德尔·迪金森》所呈现的历史性成为作品中重要的情境符号,承载着丰富的意义取向和价值取向。作品以文学手段描绘历史情境,以神启揭示人性奥秘,既激活了民族的痛苦记忆,又让人感受到战争文学独特的艺术魅力。所以我认为文学对话作为最自由、最鲜活、最生动的文体,最能有效、最直接地表达和凸显对话者的精神品质、精神维度和思想积淀。我们试着把对话扩大一点,尽量延伸到文学的普遍意义和价值取向。

马淑华:你谈到了一些作家的文学价值取向。我认为主要的因素是作家缺乏一个恰当的叙事立场、情感态度和价值取向,以及对作品中的人和事、历史和现实的思考深度和思考高度。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是由于长期以来对作家代言人角色的观念,以及现实奴役的结果。我一直缺乏自己独立的思想、价值观、世界观、审美观和信仰。我们的思想要么是官方的意识形态,要么是底层民间社会实用的、本能的生存价值观。在作家构思的现实关怀的大小故事中,几乎看不到作家本人思考的影子。作家永远是现实的旁观者,永远会轻描淡写或嘲讽他人和其他时代的苦难,而这些苦难与自己无关。在苦难中,他们不是感同身受,而是缺席叙事。在《碧血书》和《温德尔·迪金森》中,我尽力将自己的思想融入到“战争”这一两难境地的历史叙事状态中,带着一种悲悯的情怀,与小说中的人物一同受难。所以,关于生命苦难的叙事,我永远不会放弃自己作为人类良知的独立立场和理念,站在人民的立场上,用他们的价值观和人生态度说话。这里的立场不仅仅是对现实世界的批判,更重要的是提升和引领人的精神,拯救和抚慰堕落的人性。

我的创作* * *主要来源于濉溪抗战历史对我心灵的震撼。位于内蒙古中西部的库布其沙漠,历经三分之二个世纪的风雨侵蚀,在恩格贝梯田的墓外留下了一位抗战烈士的尸骨。看到有许多骨头的“死亡之塔”极大地震撼了我的心灵。后来我总结说,这是一种“同情”的感觉,我觉得这种比较并不虚伪。唐朝的时候,我突然想起陈涛的诗“可怜白骨沿河,犹活在梦里”。金哥的铁马和春姑娘的梦的影像和想法开始在generate里徘徊,血液在加速流动。我觉得作为文学创作,这个主题一定不能错过。宁死不屈的濉溪抗战,赋予了人类生与死、爱与恨的永恒主题。在后来的日子里,一些模糊的人物开始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在梦里,我常常徘徊在那些年硝烟未退的战场上,仿佛听到了枪炮声和喊杀声...在后来的实地调查中,听人说,多年以后,人们偶然路过恩格贝平台时,看到人头骨上的牙齿整齐而牢固,说明死去的士兵都是年轻人...历史被尘封,被遗忘,烈士的遗骸让人感到无比悲伤。80岁的徐双虎老人是掩埋尸体的人。他说,"...光是这里就埋了480人,那里就埋了500多人。”这些促使我开始搜寻文献,整理史料,为自己的创作做准备。直到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在我心中站起来,甚至与我产生了奇妙的“精神关联”,我才决定用文学的手段为抗战英雄立碑。

另外,2010,在《写游戏的故事》出版两年后,我和一位年轻的记者走访了内蒙古达拉特旗店浩村的“西军墓”,有幸采访到了石维时老人。他是在1941的一个寒冬里,帮助安葬了500多名宁夏抗战烈士的亲历者之一。一条不宽不窄的路穿过墓地,卡车来来往往,拄着拐杖的老人站在被遗忘的墓地旁,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此前,当地两名女教师还记录了濉溪寒冬里士兵穿短裤的场景。当地有个老人叫杨三成,和死者没有血缘关系。他坚持每年清明节都要背着一袋“纸钱”去濉溪英烈墓园祭奠逝者。现在老杨曼三成已经去世了...这些真实的历史细节在我脑海中引起了激烈的震撼。原来,在人们的心中,还有一种英雄般的解脱!虽然战死的士兵卑微,烧纸的人平凡,但中国人民并不卑微,他们的心也没有失落。这是我写作《温德尔·迪金森》的初衷和准备。

朱婧:人们常说,描述历史生活的最佳方式不是历史,不是史学,而是文学。文学是想象的历史,未必全是事实,但它的细腻生动,它所创造的想象的真实,不是一般的历史作品所能比拟的。从这两部濉溪抗战小说中,也能感受到当时的历史脉络和细节,从而使这段历史生活更加丰富和真实。也有评论说,文学比历史更可靠。至少马克思说过,他从巴尔扎克小说中了解到的法国,比历史学家描述的法国要丰富得多。莫洛亚在分析列夫·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时也说过,没有任何历史文献会像托尔斯泰那样描述一个皇帝:皇帝的手又小又胖。像“小胖”这样的词肯定不会出现在历史文献中,而会出现在小说中。这样,小说补充了历史作品所缺乏的肌理和脉络,从而有效地保存了历史的实体部分。翻看毕雪和温德尔·迪金森,不仅时代景观多姿多彩,而且民风民俗、宁夏华尔、陕北民歌、西北秦腔、晋绥二人台、蒙古满汉调等民俗文化元素贯穿其中,展现了战争困局中的生活、生活、风俗,以审美的方式书写。文本中审美意象的创造是这种审美想象的最好体现,这不仅是因为审美意象是在情感和想象的渗透和契合中诞生的,也是因为这两部小说的审美魅力。

马淑华:一个有血性的作家用文学来谈历史,尤其是抗战历史,这是很自然的。就现代文学而言,我们可以从《子夜》、《家》、《春》、《秋》、《阿q正传》、《一家四代》等小说和《雷雨》、《日出》等戏剧中看到现代中国转型中的彷徨、痛苦、压抑和觉醒,以及苦难和呐喊的民族历史记忆。人们常常感叹往事如烟,因为历史很容易被时间冲淡,被岁月遗忘。我写《濉溪抗战往事》,就是为了用笔墨记录这段历史,在黄河后面的土地上亡国。宁夏士兵饥寒交迫,日寇刀光剑影滚滚,日寇皮鞋藐视中国“羊毛鞋”,日军半工厂化炒菜给我军搬运冰块和干粮,飞机、坦克、大炮加毒气弹镇压“汉阳造”的历史...这里必须说明一下:日本兵的皮鞋。“毛鞋”指的是中国士兵自己用生羊毛织成的袜子,套在草鞋上御寒。如果你想展示这些历史,就必须有人来描述它们。小说虽然不是回忆录,但这些历史是必须要写的。为了让小说的气氛不至于太过残酷,我尽量赋予作品的背景色以“温暖”的基调,用温暖的“酸歌”唱腔和高音的秦腔唱腔再现世界的本来面目。与心爱的人在战争中,爱是纠缠和发泄。比如唢呐王沾黄沙时,用唢呐向空中吹出最后的长音。但是,我让读者感觉田野在一瞬间寂静无声。因为在这个时候,广袤的恩戈贝沙漠死了。当机枪射手何贵射出最后一颗子弹时,他躺了下来,喊道:“小贞子,我回不去了……”下一刻,我有种错觉,他和她又见面了。当我写到这里时,泪水涌上了我的眼眶...我让小珍打听宁夏省城的贱巷二巷。看到瞎眼的老太太一个人坐在炕上,烧了一点热水给老人洗头,默默帮她梳理凌乱的白发。他们当然不知道,失踪的亲人已经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朱婧:小说是关于塑造人物的。无论是什么样的人物,都可以成为小说的对象。用劳伦斯的话来说,即使是雨中的白菜,也应该是“活白菜”。因此,人物作为小说中一种特殊的人物模式,受到所有作家的关注。《游戏本》和《温德尔·迪金森》通过展现特定历史时空中人物的生存状态,作家主流历史意识的包容,作家主体情感渗透的方式,充满了诗意的表达,而作品的艺术世界,即对人性和存在的书写,则具有强烈的普遍意义。这主要是对战争环境下日常生活的一种审美表达。比如作品中展现的困境中主要人物的生活片段,作家截取的人物的生活细节和平凡的生活经历,作家对战争中特定历史时空中每个人物的生活经历的呈现,也是与基本的、情感的生活联系在一起的,是一个从单纯的战争生活体验到审美体验的过程。审美经验的认知取向指向主体,与人性、文化、存在等命题相关。也是作家立场的一种表达。正是基于此,作品展现了那些多肉的、卑微的、顽强的个体生命在特定历史时空中的独特生命形态。这些人物在具有强烈历史意识的时空里的生命节奏,诠释着普通弱小生命的坚强、无奈、挣扎、悲喜。这些个体存在的普遍性最终表明了人与战争、人与社会、人与历史之间注定的关系。这些人物有着某种深刻而独特的艺术魅力,他们的内心世界也是独特的。

马淑华:莫言在诺贝尔颁奖大会上第一次声称“我是一个讲故事的人”。其实故事只是一个载体。当读者阅读或聆听故事时,他能感受到作者的感情在叙述中若隐若现。历史小说的故事结构是作家对场景的描写、思想感情和历史真相的集合。描述濉溪抗战历史,需要设置一组或多组“群体形象”。坦率地说,文案是《三国演义》、《水浒传》等作品中生动的群像。白武庚、刘子彬、金等“游戏传奇”中的主要人物出现在他的作品中,唢呐王、巴特尔、尤素福等也相继出现。、丁、马和老鸨的小红鞋,还有日本歌舞伎也立即登场...历史人物马鸿宾和马鸿逵,蒙古王子达里扎亚和敌国日本酋长野田花部。我想表达恩格贝《抗战史》中人与战争、人与人关系的变化,反映濉溪抗战史中的伦理变迁。就人与战争的关系而言,人们虽然远离战争,但并没有失去对那场战争的记忆,“战争”的意义永远不会消失。

朱静:我们的文学如何与外部世界的文学对话?首先,不存在话语以哪里为中心的问题。从我们借助国内外话语资源建构文学史的一开始,我们就主动融入了整个话语体系。如果不利用国内外的整体话语资源,只能成为文化和文学的双重缺席者。我们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文学价值的缺失,更是全方位的文化和文学的缺失。所以,人文精神、价值关怀、终极意义、爱与慈悲、责任与使命不能成为衡量文学的规范和标准,因为它已经成为一种具有普遍意义的价值规范。我们的尴尬在于,我们既不愿意也不能够用西方的文学和价值观与世界对话,也不能用本土的文学和价值观与世界对话,因为毕竟我们没有自己的川端康成和大江健三郎,我们没有自己的泰戈尔。我们既不能像大江健三郎那样将现代词语融入世界文学的价值体系,也不能像川端康成那样抛开所谓的现实去关注日本文化的传统美。无法揭示日本民族细腻悲凉的精神世界,也无法像泰戈尔那样解读孟加拉文化中的神性诗意、宗教之光和对永恒的追求。用圣人的虔诚和泰戈尔那样诗人的悲凉,是不可能完美诠释人与神的关系及其神圣存在的美好的。但从濉溪抗战两部小说所揭示的细节和人物关系中,似乎也能找到文学中现代性和民族性的交汇点,也能感受到我们民族文化中的自然精神和诗意美,传统中的浪漫和超脱似乎也打上了现代性的烙印。比如在作品的整体布局上,雅俗交替,相映成趣;在情节的具体发展中,人物本身在艰难的生存环境中显得亲切细腻,与叙事融为一体,而不是单纯的抒胸臆或浓墨重彩的渲染。这些,仿佛也是理解两部小说叙事话语的重要切入点。

马淑华:《碧血书》中设定的爱情主线有两条:一条是白武庚与的爱情线(包括新娘丁被日军“狂轰滥炸”杀害的曲折),另一条是《宠儿》中缉私官金与妓女马在濉溪草原相遇后的爱情线。还有两条爱情副线:一条是黄河筏子上的逃兵凯娜三娃和沙枣叶子,一条是机枪神枪手何贵和小贞子(简单的说就是《相惜》里的“* * *”)。当然,故事里也潜伏着很多“隐藏线”。如山西人唢呐王怀,背着被魔鬼拐走的虎头童鞋,用低音唢呐奏出《走西口》的激荡曲调。在营长金的带领下,他在不失兵权的情况下,前往与日军电话线对接,准备拼死一搏,慷慨就义,而在他死前,他年轻的妻子“豆腐花”只穿着一件红色的肚兜躺在炕上。温德尔·迪金森也有两条爱情主线。这些方面的设置主要是通过对“小人物”日常生活的爱情描写和人物心理、情感的暗示来表现诗歌的意境,是充满诗意的抒情文本。在叙事中加入抒情性和议论性,让作者、读者和书中的人物* * *。在谈到叙事与抒情的关系时,汪曾祺认为小说的情感表达不应该具体说出来,而应该蕴含在字里行间,“叙事中的抒情,笔触清晰的叙事。”我把主体的感情融入叙事,注重感情与人、事、景、事的和谐。但主观气质的表达受到小说叙事的限制。尤其是抗战历史题材的小说,其战争性、社会性、历史性、现实性的诉求也对我的小说创作提出了挑战,我也试图在这方面做一些尝试和探索。

朱婧:在今天的小说创作中,坚持人文主义写作的人可能越来越少了。在一种普遍的狂欢氛围中,审美气质似乎也影响甚至主导了写作的内容,使其一路下滑以迎合大众的兴趣。我这么说可能有失偏颇。因为“大众趣味”似乎并没有被简单理解为一种审美风格,而且追求思想深度也不是人文主义作家的专利。这只是相对的区别。事实上,任何文字都很难界定它的身份。从你的小说来看,一方面你没有把自己的写作立场和风格融进世俗化、狂欢化的潮流中,而是坚持自己的精神维度和趣味;同时,以责任感和时代意识,从历史的角度,对20世纪上半叶中国抗日战争史上的这一重要命题进行了执着的追求。小说中运用了“悬疑”和“美人计”,以及“神枪摸顶”这一招数的江湖玄机和戏剧传奇,将历史的精神命题放到人物复杂的关系和结构中去处理,也坚持了人物内化的视角,即对主体的个体动因,尤其是历史世界情境的深入探索。这些活动往往是主要人物命运和某些历史关节的决定性因素。这很可能是你的哲学和历史观中带有唯物史观和宿命论的一部分。

马淑华:我用的“悬念”简单来说就是拨云见日,或者一层一层地剥笋。白武庚应该早就知道刘子彬的身份猜测,但一直不说破,因为他既是战友,又是杀鬼子的兄弟。包括他敢于冒着生命危险去营救刘子彬,这就是他的大度胸怀。对所用的刀法,金已有充分阐述。川端英夫原本是三代侵华日军的家属,他的“阵刀”日本刀法非同寻常。金的胜算要大得多:那是正义的精神力量。在29军的长城抗日战争中,中国大刀的近战威力一度让嚣张的日军闻风丧胆,鼓舞了全国人民。这不是偶然的。九一八事变后,29军专门请北方武术大师的教练来了一场快速肉搏战,用刺刀敲开了“三八大盖”。至于犯人的“擦顶神枪”,江湖中确实有秘籍,民国文人笔记中有记载,京津民间传言经久不衰。换句话说,每个人都有生活的历史依据,而不是纯粹的虚构。据史料记载,濉溪抗战开始后,日本特务和间谍在宁夏与濉溪交界处秘密传播霍乱病菌,制造恐怖。中毒者吐黄水,人畜死亡。日军派特务到黄河南岸的准格尔旗贩卖毒面粉,东北马占山某部官兵中毒,造成人员伤亡。事后检测出是“呼拉”(日本名字,其实是“霍乱”)。这就是日本女间谍井祥子形象原型的由来。她会说中文,在磴口野战医院见到了司马鹤山的医官。后来司马潜入包头,被她认出来了...这自然是小说家的“巧合”。她和野田设计了一个“美人计”,引诱西玛陷入尴尬的失败。这个情节丰富了井祥子的性格。擅长空手道,杀人不眨眼,她从口中逃脱,与中泽友秀岛共眠,内心的厌战和对“圣战”的执着交织在一起。她从骨子里看不起中国人,但她想征服中国人司马...事实上,在小说中,个人动机对人物命运的影响,甚至对历史的影响——或者相反,个人的无助感和历史中的偶然事件对人物的影响。

朱婧:我们不难发现,濉溪抗战两部历史小说中的人物气质和举止,与主流历史文学作品所建构的“正统形象”有着明显的不同。主要原因是小说始终以最私密领域的爱情叙事为情节轴心,从而极大地屏蔽了主流意识形态对小说历史叙事的渗透。中国古代小说曾被视为“国之史”。在西方巴尔扎克眼里,小说是“一个民族的秘史”。可见小说家的使命就是构思自己心中的历史。随着小说家对人性的洞察、对生活的体验和人们对历史的感知,这一历史时期被赋予了主观的诗性风格。小说中的历史面孔,如同历史主体“人”的深刻阐释和洞见一样丰富。所以,与其说我们通过小说对抗战的认识提高了一个层次,不如说我们通过历史的瞳孔对抗战的认识提高了一个层次。

马淑华:两部小说中的正面人物,无论大小,无论官阶高低,不同党派,不同民族,都是以认识历史为最终目的面对生死的。辛亥革命发生,“民族”认同感有一段时间不太纯粹。从1911的武昌起义到1931的九一八事变只有20年。可惜的是,开启民智之路一再中断,而且大多是文盲。但是家国伦理依旧,在美国从前的观念下,“二十年后当英雄”的精神依旧。“礼义廉耻,国之四维”依然渗透在中国人的血液里。在日寇的影响下,虽然出现了无数的汉奸...中华民族的灵魂还在。作为意象,"碧血"和"温德尔·迪金森"不仅包含了20世纪"革命"本身的理想,也包含了自古以来文人的理想和抱负。当传统基础和现代理想汇聚到抗战的历史本质上时,毫无疑问,它们都以“碧血”和“温德尔·迪金森”为意象,这也是我把它们作为小说关键词的原因。基于此,我有意识地整合中国文化和文学的传统资源,试图在小说世界中体现这个大蓝图。

朱婧:历史在小说中总是不同的。20世纪90年代以来,许多小说家创作了大量新历史小说。他们尽情发挥自己大胆的想象力,为历史描绘了多彩的面孔。每个作家心里都有自己的历史,历史书写的个性化在今天几乎成了常识。但濉溪抗战小说对历史的处理比较特殊。历史细节、历史场景、重要历史事件(包括重要历史人物)以及一些重要的历史概念,都成为小说中表达人物或自身理想的载体。书中有许多细节和人物的行动,转化为人物超越现实的个体生命追求,成为人物寻找生命意义的步骤和实现作家“诗意地栖居”家园梦想的途径。因此,《碧血书》和《温德尔·迪金森》所展示的历史不仅是一般意义上的个体外部活动空间,更是个体灵魂的诉求。历史在小说中得到了还原,在个体的存在和内心世界中得到了充分的诗化,与个体对存在的诉求不谋而合。坚强而坚硬的历史,通过文学叙事变得柔软而亲切。让历史真实而模糊,熟悉而陌生,这种做法其实是对历史的终极诗意书写,也是在历史中追溯人性根源的“人类考古”。

马淑华:你对这两部小说主旨的分析和总结很有意思。我在我的小说里对人物的两面性做了深入的描写。小说宣传了理想主义精神,表达了困难和困境对拯救人心的积极作用,客观展现了困难和困境对人的负面伤害。这种双面呈现显示了这部小说对历史的深刻描写。在这方面,我的两部小说也有一些启示,对历史灾难的根源进行了形象化的透视,对困境中人的本质进行了深刻的剖析。两部小说的主要意蕴仍然是对人性和人类理想的推崇。借助主人公灵魂世界的揭示,小说充分表达了理想的思想情结。主人公的成长经历和个人气质寄托了作者尊重历史唯物主义、脱离世俗的愿望,流露出作者对肮脏现实的憎恶和批判。作品中人物的思想都有自己的影子,来自作者生活的深处。

朱婧:两部濉溪抗战小说的基调是热烈的,作家几乎无处不在的叙述。这让我想起日本作家宫本弘的小说里有一种脆弱却高贵的精神和哭泣的灵魂。宫本的小说《泥之河》和《萤火虫之河》在悲惨的生活中传达了人类的温暖和自然的美好。在诺贝尔文学奖新近获得的作品中,我们仍然可以感受到这种人文关怀及其人文精神。相对于中国当代作家的功利和心机,宫本是这样开始创作的:他不为自己谋取名利,也没有任何改变社会和历史的宏大计划,而是“在对生活的痛苦和绝望中拿起一支笔,想把心中积累的悲伤倾吐出来”。哪怕三年五年甚至十年,不管贫穷苦难失败,都要写下充满苦难的一生,留在人间。他说:“是生活迫使我走上文学之路,但也是生活给我提供了素材。希望我的笔能给人勇气,给人希望,给人生活的信心。”(宫本:浑浊的河,江苏人民出版社,1986,第207页)宫本这里所说的希望、信心、勇气,与美国作家福克纳在诺贝尔文学奖获奖感言中所表达的精神品质是一样的。我讲这些的目的是为了不让文学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艰难曲折的历史是当代文学创作应该倍加珍惜的丰富文学资源。要真正激活和跨越这段历史,需要走出人类制造的种种精神误区,回到存在的本质层面,直面历史和人生的真相,挖掘个人独特的生存体验,从而形成自己对时代和人生的独特理解和判断,这是产生无愧于这个时代的优秀作品的必要条件。

马淑华:我们的文学应该从模糊的生命意义中走出来,给黑暗和苦难中的人们带来光明和温暖。作品是照亮黑暗、温暖人心的光源。多年来,一些抗战文学是对史实的混乱改写,真正有新意、有见地的抗战小说并不多见。抗战小说也要探索文明的氛围和语境,思想深刻,气势恢宏,语言庄重,格局大,氛围大。当我们不得不进入现代的时候,我们不应该忘记和坚持人类文化中永恒的价值和意义。虽然我的两部小说还没有达到这个水平,但我在有意识地追求这个水平。当然,作品的好坏最终还是由读者来评判的。

本名王,曾任宁夏文联副主席,著有《智慧与觉醒》、《追求真善美——诗歌研究》、《学术的两座高峰——王国维、陈与中国现代学术》。宁夏作家协会会员马淑华,曾任编辑、记者。发表地市级以上小说、散文、杂文30余万字,发表新闻作品30余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