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茶张玲

张玲出版的作品和在刊物上发表的作品。

《江南》杂志今年第一期在杭州的报摊上放了1000份,两天就卖完了。喜欢期刊的读者发现,《江南》改版了,面貌焕然一新,试图打造“大江南”。第一期封面有凝重隽永的水墨意境,内页则推出了多部重量级作品。其中,短篇小说专栏由生于阿文、现居加拿大的海外女作家张玲领衔。

该专栏发表了张玲的三部小说《母亲》、《遇见萨米娜》和《沉茶》,以及她的小说《水做的女儿》的评论。《母亲》讲述了中国母亲来加拿大多伦多看望儿子的两代人的故事。遇见Samina,讲的是一个华侨医生“我”遇见前妻的女室友Samina。调皮的印度女人萨米娜(Samina)裹着透明纱丽,尽显生活中的优雅与细心。《沉茶》讲述了一个茶馆老板在一次聊天中得知与一名男性饮茶者的热恋经历。

我第一次见到张玲是在多伦多边缘的一个绿色山坡上。张玲穿着一件蓝色长裙,像一阵风似地从诊所里走出来,我突然想到了水。后来几次见到她,她身上的颜色总是明亮而简单,清爽的房间里弥漫着水的柔和。我想她是属于爱水的,果然,书离不开水。除了母亲早年经常在河边憧憬,即使去了海外的建筑和城堡,我还是沾了点水汽,就是写人,无论工笔还是写意,总让我觉得有些滋润。都说“女儿是水做的”。温州人张玲从上海复旦大学外语系的寒窗里跳了出来。除了水汽,她骨子里还有一种天然的舒淇,水灵灵温柔,书卷明丽。女人谈恋爱真的很优雅。

加拿大,一片中国新移民的沃土,跋涉在千山万水之间,像一个不服俗的仙女,飘来飘去,寻找属于自己的海岸。这时,她发现自己终于可以回首那段烟雾缭绕的往事,平静地亲吻家乡的一草一木。她生命中所有无边的幻想,现在都变成了文字的激情,她意识到,命运的移植,就是为了完成这个幻想的使命。

张玲一路走来,孤独而坚定,孤独而快乐,默默地听着远方的掌声。1986赴加拿大留学,1988获加拿大卡尔加里大学英语文学硕士学位,1993获美国辛辛那提大学听力康复硕士学位,后成为多伦多一家听力诊所的医生。期间移民历经十几年沧桑,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她自己知道。张玲在20世纪80年代开始写小说,她的第一部小说《望月》非常成功,这使她在海外闻名。后来有《江南》《荀子》《丁香街》《花儿》等中篇小说,梦里不知道自己是客。短篇小说有《理查森侦探》、《重逢》、《相亲》、《女人四十》、《瓶子》等。《彼岸》是她的第二部长篇小说,可谓是文学界关注的又一个里程碑。2003年,张玲出版了她的第三部小说《邮购新娘》,奠定了她在海外强大的一线小说家的地位。

看看张玲,一个神秘而透明的女人。神秘是她的写作,透明是她的生活。美丽端庄的外表下隐藏着她灵魂中无尽的悲伤。多愁善感的内心让她体会到了感情生活赋予的悲欢离合,身心交织的万千憧憬成为文字的慰藉和宣泄。生活中的身心灾难,使她重生后在文字中加速跋涉。她心里明显有说不出的痛。她把“写作”比作“飞行”。她说“飞行是一种痛苦,着陆也是一种痛苦”,但她对这种“痛苦”心存感激,因为“痛苦给了我们活着的感觉”,因此,她将人们有限的生命尝试转化为无限的创造体验。

在北美新移民的文坛上,历史变了,时空变了。20年来,斑驳的异乡故事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但情感的焦虑总是在粗糙而急迫的文字中流露,风格真实而稳重的作品并不多见。然而,读张玲的小说,面对的是一种遥远的凉爽,一种凉爽的距离感,就像一个尘埃外的人在尘埃里讲述一个故事。从上海的《望月》,金佳小姐走进多伦多油腻的中餐厅,到源于温州难言的爱恨情仇的《彼岸》,再到《邮购新娘》的《飘》交响曲,间奏的缘起消失,情意圆满,张玲刻意铺开纸,提笔,然后融于其中。

当中国的小说家善于书写历史、苦难、讽刺世界的时候,当代作家中的男性就显得特别慷慨悲凉。而女儿家张玲却用温柔的旋律写下了春秋:惊天动地的江南金三元丝布村,在我小女儿阿九的智慧下延续了香火。然而,这个抵抗了历史风暴的小女人,却再也无力挽救自己“孩子”的命运。历史的车轮不仅碾死了阿九,也碾死了她的“飞云”,甚至碾死了下一代“慧宁”的心。悲伤的故事太多了,人性被剥得体无完肤,可谁能抗拒命运?这种命运已经成为历史。人是那么渺小,被碾碎在尘土中,而张玲只是小心翼翼地剥下几片花瓣,为我们洒满泥土的芬芳。当张玲书写历史时,总有一些不同寻常的平静。她从不抱怨,更不用说批评道。她最多是可怜,有点无奈。她用光笔写字的时候,有点震撼。她把一个时代的《风云录》放在绣枕上,看上去精致,装在兜里却风雨飘摇,不愧为女作家春秋史学的奇韵。

乍一看,《邮购新娘》这个流行的标题似乎在讲述一个有趣的爱情故事。然而,张玲的手段是让读者在不可抗拒的诱惑中步入轻松的悬念,陷入她人生的迷宫。一个邮购出身的“新娘”,画出了红尘内外的千种风土人情,却在不经意的“必然”中发生了惊心动魄的“意外”,在迷离的忧伤中轻盈散去。隐藏在多伦多市中心,一个名为“范思”的咖啡馆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一个名叫林的人。红尘的偶然让他结束了自己并未表现出温情的婚姻,并由此开始了“邮购新娘”的漫漫征途。于是,在遥远的中国南方,出现了一个名叫“江·”的女人。在这个平凡又不平凡的女人身上,除了她自己想说再见的故事,这导致了她母亲风雨飘摇的爱情历程,更重要的是她母亲这位著名的越剧演员,有着悲伤的一生。然而,在红尘中,江和林的相遇并不是真正的缘分。沮丧而又挣扎的江走近卫奕信牧师,在这里,一个关于两代西方传教士的故事开始被演绎。可悲的是,主角在无望的结局中回到了家,却未能如愿,另一段意想不到的恋情真的开始了。

作为北美文坛超过百万字的资深作家,张玲的目光从未游离于“乡土文化”之外,但她绝不是纯粹意义上的“乡土作家”。她的精神骨髓里蕴含着张爱玲的人生无常与人世苍凉,她的文字里蕴含着《红楼梦》的从容,她丰富的审美情趣里充分渗透着“海派文化”的积淀内涵。在她人格力量的尽头,温州人固执而傲慢。中国文坛的“海派”,历经半个多世纪,磨砺出一代又一代精致婉约的作家,就像一颗又一颗掉落的麦子。张玲的价值在于她努力建构了一种柔美婉约的女性叙事风格,但她却始终保留着一个小城固有的质朴和对世界的深切关怀,而这种“爱”的力量又将她与张爱玲的“冷眼”严格区分开来。

都说吴山有性,盼海水,而张玲就是我们文坛上对秋水绝望的作家。(作者是华侨评论家,全文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