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创造两个世界的文学态度

沈从文的小说以“湘西世界”和“都市世界”为原型。

沈从文是中国现代文坛上一位具有独特风格和博大人道主义情怀的杰出作家。他出生在湘西,成名于这座城市。在20多年的创作生涯中,他一直在探索人性的奥秘。他一生的小说创作由两部分组成:一是对人性之美的赞美和讴歌,这主要是他的“湘西小说”创作;二是揭露和鞭挞各种破坏人性美的阴暗面或邪恶势力,这主要体现在他的都市小说中。所以沈从文有两套笔墨:一套用来描写湘西的乡村世界,展现乡村的生活形态;一套用来描述城市世界,展示城市生活形态。然而,对于这两个具有对立和对比性质的生命世界,沈从文表现出完全不同的情感取向。他对湘西的乡村世界及其所代表的生活形态充满热情,表现出一个在精神归宿上一直以“乡下人”为导向的知识分子的天然亲和力和认同感。对于文明的都市世界,沈从文始终怀有一种看不见的敌意和潜在的恐慌,这代表了一个从湘西“农民”蜕变为都市“边缘人”的知识分子的陌生与荒诞。无论是描写人性的美好还是扭曲,沈从文的出发点和归宿都是一致的,那就是痛惜人性的失落,呼唤人性的回归,在他所构建的两个截然相反的世界里,表达他对人性的独特思考。这两个世界的塑造是独特而成功的。究其原因,沈从文并没有把视野局限在湘西,简单地在世外桃源中描绘人性的善与美。而是从湘西走向现代都市,以都市世界的参照物和现代学者的眼光回望湘西的文化体系和走向,从而使他获得了一种超越自己本土文化锻造的人格模式,同时又将批判的锋芒指向了都市文化的形式。

因此,文将原始的乡村文明与新生的都市文明相互渗透的叙述姿态,为其都市小说提供了独特的都市文学视角和文化意蕴。在《城市批判》中,茅盾以社会科学家的理性精神分析了中国城市生活中各经济阶层的沉浮,从政治的角度对城市进行了全景式的反思,试图以“革命”的方式重建一种理想的城市生活和积极的城市生活;老舍从文化的角度审视古都的风土人情,表达了对正在向现代都市转型的北京的深切关注,挖掘了市民阶层中传统文化因素的沉淀。沈从文在对城市文明的批判中,并没有重复上述作家的观点,而是在对生命的理解中获得了独特的哲学视角,用“自然人性的理想”的尺度来衡量城市人性的缺失和扭曲。在沈从文的都市审美照片中,蕴含着敏锐的文化批判眼光,传达了他独特的人生理想,显示了他独特的创作追求。因此,要理解沈从文的都市小说和他的所有创作,有必要探究沈从文创作中的都市生活形态,从中可以发现他独特性的一些重要方面。

一直以“乡下人”自居的沈从文,在将小说创作的重心从曾经生活的“湘西世界”转移到现在生活的都市社会时,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对城市的情感厌恶和道德批判。那么,沈从文拿什么来掀开城市的面纱呢?他以人性的理想和道德的完善发现了城市文明的生活和生命,或揭露了上流社会和绅士家庭的欲望游戏,或刻画了知识阶层的虚伪,或再现了一些生活在上流社会并试图将自己拉出泥潭的人,或展示了城市下层穷人的道德光辉。从而在他的都市小说中展现各种都市生活形态。

第一,被人性腐蚀的城市绅士阶层

沈从文对都市世界的情感取向与湘西世界相反。当“乡下人”的目光转向城市生活时,看湘西世界时的平和与大度突然变得尖锐而犀利,讽刺意味不时流露。他作品中所揭示的都市世界的生活方式往往成为讽刺和嘲讽的载体,对绅士阶层生活的批判和解剖成为重要的视点。这类作品有《君子之妻》、《有学问的人》、《一对夫妇》、《或人家》、《若默先生》、《王燮的孩子》、《大小阮》等。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君子之妻。就像他在《君子之妻》开头说的,“我写的不是几个能石头他的女人,我是在给你们这些更高层次的人做一面镜子。”[1]这凸显了绅士阶层这种生命形式的腐蚀性传染性,就像一个巨大的看不见的黑色染缸,侵蚀着生活在其中的每一个人。小说主要描写了两个绅士家庭的日常生活,以讽刺的笔调展现了一幅绅士阶层的生活图景。表面上,这些先生和女士彬彬有礼,谨慎贤惠,但在背后,他们做所有肮脏的事情。住在豪华的豪宅里,整天忙着参观、打牌、去餐馆、赌场,放荡、醉酒、做梦,用“虚假”保持着它的文明外表和体面秩序,隐藏着我的心机,对持有别人的隐私有着浓厚的兴趣。比如,它描述了一位先生和他的妻子想在月光下测试一下这位先生书房窗户边听到的女人的笑声,所以当三姨回到客厅时,她说:“三娘,你真让人笑话。为什么晚上穿这么香?”另外,“外面的月亮真好看。打完这张牌,我们就出去看月亮。”有这样一种独特的语言方式,暗示着三姑六婆外遇的揭露。这种绅士社会的绅士语言规则,充分展现了一种虚伪的人生游戏,而对男女关系的描写,则表现了绅士的“爱”在一片深情的薄纱中被阉割、扭曲甚至“爱”变成了乱伦。表面上,所有的绅士家庭都讲究礼仪,但背地里,他们却在做着其他看不到的事情。已经丧失性功能的瘫痪绅士有三房大妈,年轻的三姨不甘寂寞,与绅士私通;另一位先生的妻子,为了偿还丈夫的不忠,最近也混上了,形成了畸形的三角关系。君子的兴趣在于寻花问柳,留恋过去,而妻子的快感来自偷窥和捉奸,充斥着夫妻间的相互欺骗,两性间的乱伦和糜烂,无意义的交流和刻意的陷阱,所有的人物都成了被物欲和情欲驱使的可怜的奴隶,成了人性异化的“穿普拉达的女魔头”。所以,乱伦、通奸、欺骗都在城市士绅阶层看似彬彬有礼的家庭的面具下,道德观念的虚伪和行为的堕落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再比如,《大阮小二》里的大阮大爷就是一个猥琐自卑的都市绅士形象。他认为侄子小阮参加革命活动是“中毒”“无望”,相当于“跳进火坑”,却标榜自己“稳重”,把取悦出入社交场所的女性作为人生最高目标。他把阮小二委托给他的活动经费据为己有,并以此为资本爬上上流社会,“以地主、作家、小贵宾女婿三重资格,欢迎回母校做训导主任”,成为所谓的“社会骨干”。因此,沈从文通过对这些士绅阶层的讽刺和嘲讽,有力地向我们呈现了普遍的、腐朽的上流社会的弊病。

二,城市知识分子的道德虚伪

如果说沈从文对都市士绅持有异常尖锐的讽刺和嘲讽态度,那么他对自己所处的知识分子阶层的态度则夹杂着不同的悲悯和嘲讽成分,着力于在灵魂和心理层面解剖知识分子,这也代表了沈从文看待和理解都市生活形态的另一个维度。这类作品有《八匹马》、《有学问的人》、《知识》、《记住一个大学生》、《自杀》、《平凡的故事》、《来访者》等。,其中以八马为代表。在《八马》中,作者从八大家的心理出发,揭露了“八马”浮于思想表面的虚伪。他们八个都是知名的有知识的教授,他们崇拜独身主义,吹嘘禁欲,或者满口社会公德,而潜意识里对爱情的本能是被压抑和封锁的。只有通过异常行为才能看到这些病理表现。A教授尽管外表庄重成熟,看起来像个道士,但他的卧室却是:“枕边有两首浪漫的诗”,“有一幅半裸的美女用白色大麻蚊帐做香烟广告的画”,“上海的窗台上有一个红色的保肾药丸瓶、鱼肝油瓶和头痛膏”。B教授在海边惊讶地看到一群穿着新泳衣的年轻女子,情不自禁地为之疯狂,并“从一个女人的脚印里捡起一颗闪亮的珍珠贝壳,用手指轻轻擦去贝壳上附着的沙子”,称赞它的美丽;自认为是“老人”的C教授对爱情不再感兴趣,而是盯着房间里希腊爱情女神身上达利胴体的凸凹部分,仔细研究,想到一个漂亮的侄女。丁教授说:“如果你爱上了一个女人,就不要让她知道。试着嫁给一个不如自己的男人,等她老了再告诉她。”“我的爱一定是新鲜活泼的”;吴教授是一个已婚离异的男人,他主张女人不要停留在追求莎士比亚的花言巧语上,而要抓住时机,“只要默默亲吻拥抱,到了她就成了妻子”;辛教授是“一个疯子”。自以为身心健康的周大世发现,6位教授都“有病”。他告诉远方的未婚妻,他会治疗他们的“疾病”。然而,当黄衣女子将矛头对准自己时,这位自称治疗人类灵魂的医生终于承认自己“真的得了怪病”,并推迟了与恋爱中的女友见面的日期。沈从文通过细致精彩的描写,展现了这些教授们的欲望被压抑、被禁锢,却在努力装饰自己虚伪的外壳。他们的人性被他们那种“文明”扭曲了,变成了精神上的“畸形人”。同时也揭示了现代文明造就的知识分子的精神面貌和心态,讽刺了都市人程式化的爱情和文明的禁止所扭曲的情欲,从而批判了知识分子扭曲的、不健康的、没有生命的、不自然的生活。

第三,试图脱离庸俗生活的都市新女性

沈从文的城市世界并非没有亮色,但在城市整体的污染和灰浊中也有一脉生机。虽然这种鲜艳的颜色在都市世界里可能并不起眼,但却是民族生命精神在城市里顽强生存的象征。作为深谙艺术辩证法的作家,沈从文在都市世界与湘西世界的对比中,清醒地意识到“文明病”所带来的严重危害,同时也清醒地意识到,在都市主流的病态生命形态背后,还潜伏着一股脉动的生命之流,衬托着湘西世界的生命精神。这在他后期的作品中有所体现,如《如琨》、《韩波》、《都市女人》、《女戏剧家的生活》等。这些小说都有一系列的特点,都表现了都市女性的爱情和婚姻,都描绘了都市女性追求真挚爱情的复杂心路历程,表现了她们因理想与现实的巨大反差而产生的内心痛苦和彷徨,以及她们对现实的挣扎和反叛。这些女性不再是中了毒连享受都不懂的绅士淑女,而是饱受都市生活枷锁却又不甘堕落的都市知识女性。他们试图摆脱城市的窒息,在乡村精神中寻找灵魂的归宿。

《如曲》中的都市女性对都市的虚伪道德厌世表现出对都市文明的极大厌恶:“都市中的人完全被一种都市教育和都市利益同化了,所有女性的灵魂都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所有男性的灵魂都是另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个性和特点都消失了,爱情变成了商品形态。爱情在商人手里转,不足为奇。主人公茹坤厌倦了那些“成为公式的男人,成为公式的爱情”,甚至希望“从强奸中获得快感”。《薄寒》里的年轻女老师对异性的欲望更强。为了逃离这个虚伪的社会,她甚至愿意被欺骗,被抛弃,被蹂躏,只要这个人有勇气。其他人磕头请求允许。如果这个人用武力逼她,她会心甘情愿的投降。”她向往“一个惊心动魄的浪潮,一个有眼泪和流血的社会”,[2]但没能找到。她身边的男人“温和、礼貌、整洁,这些都离热情很远”。[3]她痛恨这一切,最终屈服于一个鲁莽无畏的军官。《城里的一个女人》中的将军遗孀,因为内心单纯,渴望爱情,屡遭抛弃,误入了上流社会的陷阱,但在对男人的变态报复中并没有完全丧失人性,对年轻军官充满热情,却有着恶毒的诡计。这是一个在都市生活的挤压下,没有失去人性,但性格却异常的悲剧人物。另一个例子是《女戏剧家的生活》中的罗。她虽然出身于城市的上流社会,却与上流社会弥漫的虚伪庸俗的风气格格不入,性格上表现出叛逆。于是,罗摆脱了众多追求者的纠缠,与她第一次见到的订了婚。她厌恶那些向她献殷勤的温柔、卑微、懦弱的知识分子,向往湘西世界的原始野性力量。[4]在这些作品中,沈从文向我们展示了都市文化审视中的新都市女性形象。这些都市女性想要摆脱上流社会的羁绊,厌恶和反抗这种庸俗的生活,向往新的生活。他们向往“倔强热情而疯狂的爱情”和“另一种像太阳一样明亮的生活”。同时,这些理想主义女性将具有乡村气质和精神的男性视为拯救其身体和灵魂的力量,这是作者对乡村和城市文化的判断,也是“农村改造城市”命题的间接表达。

第四,城市贫民的道德光辉

在沈从文的城市世界中,他主要是通过上流社会的士绅阶层的庸俗生活来批判现代城市文明。但在少数小说中,他也将目光投向了城市“破布阶级”,涉及到城市贫民的生活形态,着重展现了这些城市贫民在泥淖中的道德光辉,既与城市中上层阶级的生活形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对城市背景下的湘西生活形态构成了一定的呼应,从中似乎可以看到湘西农村人在城市中颤抖的背影。更确切地说,我们可以看到湘西的生命精神在城市贫民身上的体现。【5】这类作品,如腐、生、泥画等。,展现了20世纪30年代城市下层社会一角的现实格局。

小说《生活》捕捉了一个城市街道上非常常见的场景,表达了一个玩木头木偶的老人的辛酸生活。在烈日下,这位老人不停地玩着王久一次又一次击败赵四的相同套路。在他的心里,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王久是他死去的儿子,王久在与赵四的战斗中牺牲了。“王久死了十年,老头子在京派圈子里演了十年王久打倒赵四。”当然,这只是一种原始的报复。但作品通过老人的坚持,避免了单纯地表现人物在生活中为寻求温饱而付出的可怜努力,听到了下层民众从灵魂深处发出的对生命权和生命尊严的迫切呐喊。《泥屠》着重描写了几个下层人物,如刘娘、祖贵、张和刘娘的秃七叔。虽然他们都很卑微,他们在生活中的需求简直低于动物,但他们都不忘做人的尊严,他们都有着同样的人性同情心。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中,祖贵“失去了原本的行人”去救火,却完全不把受伤当一回事,以为这只是做人的义务;秃头七叔在瘟疫中杀死了他五个孩子中的两个。在灭火中,他“自己烧光了一切,尽全力帮别人救癫痫之类的东西,照顾逃难的妇孺”;刘娘等下层妇女也加入灭火行动,做了力所能及的事。张大师在这里是一个具有复杂人格内涵的人物。一方面他“勇敢热情”“尽力帮助他人”,为下层民众的利益奔走,最后在救人、救孩子、救猫、救鸡的中途被砖头砸死。另一方面,他经常“陪巡捕烧纸烟”,与官员交好;一方面请愿失败,他说“风气自吹,必遭报复,房子必被烧毁。”另一方面,他一直记着上访,坚持在帖子上写下“真心怜悯大顺”这样的傻话。一方面,他穷,一无所有。“他经常挨饿。另一方面,他又执着于自己过去的上士身份,抱怨革命党改变了立场”,执着于“这是中华民国,五族平等”的信念。小说描述了这个人物性格的双重性及其内在的统一性。统一在过往人物的具体经历中,统一在民国初年中国的社会现实中。他是民国初年受资本主义经济畸形发展影响的“幸存者”。[6]同时,以张为代表的下层社会传统道德观念与资本主义现代“文明”之间的矛盾也体现在他的作品中。

沈从文从这些冒着生命危险维护公共利益的下层民众的生活行为中挖掘出泥淖中的道德光辉。在他看来,与城市中的上层阶级只有“命”没有“命”相反,这些下层阶级的人生活在“命”的高处,表现出精神上的优越感。他们既有健康理想的人性,又不会因为地位卑微而放弃做人的尊严和责任,也不会因为极度的困苦而放弃对生活前景的凝视。他们的生命形式闪耀着狂喜的光芒,沈从文由此被赋予了“凝眸人生图景”的使命

沈从文曾多次宣称自己“真的是乡下人”[7]。他执着地称自己为乡下人,以“乡下人”的视角关照都市世界,正如他所说:“请你试着从我的作品中找两个短篇《白子》和《八匹马》,你可以了解对道德的态度,对城市和乡村的好恶,对知识阶级和破布阶级的看法。[8]毫不夸张地说,沈从文的写作态度是中国现代作家中最激进、最鲜明的,对城市人性的批判,对城市“文明”的怀疑和批判。那么,沈从文为什么会成为这座城市里最苦涩最愤怒的作家呢?我认为於陵先生的解释是最准确的,那就是“城乡对立、互为参照的模式”。[9]因此,沈从文所建构的湘西世界和都市世界,在这两种反差中呈现出完全不同的生命形态,从中也可以看出他所有创作的基本思想内涵和艺术表现。

在生存体验维度上,沈从文建构的湘西世界和都市世界,代表了“两个对立的体验世界”[10],深受沈从文个人生命体验的色彩。在湘西世界里,“神的存在不变”[11],“生命情感的质朴,观念的质朴,环境的田园性”[12]都一如既往地象征着一个“神的时代”。在这里,沈从文经历的是一种。相反,在城市里,这是一个“上帝已经解体的时代”。其间,沈从文感受到了强烈的疏离感和疏离感。由于这种对城市社会的情感排斥,沈从文眼中的城市是一个“衣冠社会”,虚伪、自私、胆怯、灵魂扭曲、生命丧失活力等病态现象都显露得触目惊心。在这样的社会里,人们往往只剩下一个“空壳”,生活的所有丑陋都暴露无遗。正是在这种两极的生命体验中,沈从文强烈地感受到了以湘西社会和都市社会为代表的两种不同的生命形态,于是在创作中,他形成了两个相互对照、相互理解的艺术世界,体现了他独特的艺术追求和创作个性。

从人性的角度看,湘西世界和都市世界代表了人性的两种对立形态。在湘西世界中,自然人性和原始人性虽然常常表现为生命的“自在状态”,但却与美、爱融为一体,表现出自然率真的生命品格和豪迈健康的生命精神。在城市社会中,人性被压抑,生活本质丧失,产生了“一种基于现实和利益的庸俗人生观”[14]一种都市人普遍的“消极人格”。在这样两种截然相反的人性形态中,我们可以看到沈从文对“人生”和“生命”的思考。“生命”是指陈健康理想的人性形式,表现为自然和谐的生命形式;“生活”指向病态扭曲的人性,展现了一种平凡而无聊的生活方式。因此,在这两个世界的对比和相互理解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它们对立的人性形态,从而看到它们的思想走向。

从价值维度看,湘西世界和都市世界代表了两种不同的价值取向。我们知道,“生命的神性”和“生命的庄严”是沈从文所追求的生命形式。在湘西世界里,一切都与真善美相连,彰显生命的神性,是一种健康理想的生命形态。在都市的世界里,一切都与假、丑、丑融为一体,是一种堕落、没落的生命形态。这两种不同的价值取向在沈从文的创作中表现得十分明显,从中我们可以看到他对“人生”和“生命”的思考,这种思考通过湘西世界与都市世界的对比和相互理解得到了鲜明的体现,并贯穿于他的全部创作之中。

沈从文以其“乡下人”的独特视角,受其独特的文化性格和对人性的独特思考的影响,为我们构建了一个独特的城市世界,并从伦理道德和乡土文化的角度审视了城市的生存状态,体现了他对人性异化的焦虑和对人性回归的探索,这在一定程度上“顺应了现代西方国家从异化角度批判和反思文明的哲学思潮”。[15]在一定程度上还表现为“一种现代观念,一种现代人所具备的批判意识、怀疑精神和远见卓识”[16]。他提供的另一种审视城市的立场和方法,以及面对现代文明审视人性异化的文学行为,使他区别于其他城市小说家,从而体现了他独特的创作思维和艺术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