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康瑙尔——“邪恶”的笔也能发出善意的光芒。

谈论奥康瑙尔似乎总是与邪恶、暴力和怪诞联系在一起。也难怪她小说中的人物大多邪恶道德败坏,情节往往暴力血腥,让人不寒而栗。似乎她对小说中的人物毫无同情心,故意让他们遭受不幸。

比如她的小说集《好人难寻》,书名小说《好人难寻》,一家老少六口,开车出去旅游,途中出了车祸,在逃亡途中遇到了三个歹徒。全家惨死路边,无一幸免;小说《河》描述了一个三四岁的城市男孩,被保姆带到城外的河边去参观布道,并接受了洗礼。第二天,男孩独自跑到河边,试图练习“在生命的深河里漂流,进入基督的国度”(就像牧师前天说的那样),却被河水无情地吞噬了。《善良的乡下人》里装着木制假腿的女主角乔伊不信基督,故意勾引来卖圣经的年轻人。但相反,她被这个自命不凡但不是基督徒的人欺骗并抢走了她的假腿。

此外,这本书里还经常出现身体或精神有缺陷的“怪胎”:《拯救就是拯救自己》的主人公是一个只有半条胳膊的流浪汉,他的妻子天生智障;圣灵居住的地方有一个阴阳人。善良的乡下人的女主角有一条木腿。暴力和不幸也在书中反复出现。

奥康瑙尔作品中的这些怪诞、黑暗、恐怖、神秘的元素以及其中反映的美国南方的社会问题给她的作品贴上了“南方哥特小说”的标签。之所以采用这种夸张的写法,奥康瑙尔解释说:“对于重听的人,你得大声喊让他听见;对于接近失明的人,你得把人物画得又大又惊艳,他才能看清。”

尽管如此,看似“邪恶”的奥康瑙尔,却常常在她冷漠的笔触下,画出温暖的光。总会有那么一个瞬间,她会为作品中的那些人物安排上天的眷顾。圣灵出现的那一刻,这些角色会突然受到某种精神的启发,然后达到某种“顿悟”。他们可能会接受这个恩惠,也可能会拒绝,但无论如何,这个灵光一闪的“恩典时刻”都会改变他们的心。

但正是暴力导致了这一“恩典”时刻。

比如标题小说《好人难寻》的结尾,老太太的家人接连被枪毙。这时,她独自面对“格格不入”的老太太,做出了一个奇怪的举动——她低声说:“哦,你是我的儿子,你是我的亲生儿子!”她伸手去碰他的肩膀。

这一刻是奥康瑙尔安排的“恩典时刻”。暴力冲击了老太太的心灵,为她打开了“天恩”之门。她突然顿悟,接受了这份礼物,但“格格不入”拒绝了这份“天恩”。他像被蛇咬了一样往后一跳,对着她的胸部开了三枪。然后他把枪放在地上,摘下眼镜擦了擦。

尽管如此,这一刻还是击中了他的灵魂,并可能改变他的一生。小说结尾,刚刚宣称“不做坏事就没有乐趣”的逃犯对他的伙伴说:“人生没有真正的乐趣。”

虽然接受“恩惠”的老太太结束了生命,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超越了自己。她接受了上帝的恩惠,“像孩子一样”死去,“对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微笑”。之后的她,不再是以前那个自私、虚荣、肤浅、虚伪的她,而是一个“好人”。

“格格”在杀死老太太后对搭档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她可以变成一个好人”,“格格”说,“如果每分钟都有人开枪打她。”

这句话更像是奥康瑙尔本人借《格格不入》之口对读者说的话。因为,她曾经说过:“我发现暴力有一种奇怪的效果,它能让我笔下的人物重新面对现实,为恩典时刻的到来做好准备。”

所以,无论奥康瑙尔对她笔下的人物多么残酷,对人性的黑暗和丑恶揭露得多么淋漓尽致,她最终都会安排一个“仁慈的时刻”来拯救他们,因为她对他们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读奥康瑙尔的时候,那种对人性的洞察和揭露常常让我想起鲁迅。然而,他们中的一个是天主教徒,另一个是无神论者。奥康瑙尔相信上帝的恩典会拯救人,而鲁迅则主张用文学从思想上改造国民性。她小说里营造的阴郁气氛,常常让我想起张爱玲,总是冷冰冰的,却总是比谁都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