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贝·加缪的小说《客人》的中译本!
他走过空旷寒冷的教室。黑板上用不同颜色的粉笔画出了法国的四条大河,三天来一直流向它们的入海口。干旱持续了八个月,一直不下雨,但是十月中旬突然下起了雪,分散在高原上各个村庄的二十个学生没有来上课。我们必须等天气放晴。大路只在他的教室旁边的房间里生了火,这个房间也正对着东边的高原。一扇窗户,像教室的窗户一样,是朝南开的。从这边看,几公里外,高原开始向南倾斜。天气晴朗的时候,可以看到一座紫色的山脊高耸入云,这是通往沙漠的门户。
大路稍微暖和了一点,转身回到他刚才看到那两个人的窗口。他们走了。他们正在爬那个山坡。晚上雪停了,现在不那么阴沉了。早晨来的时候,光线暗淡,云升起后还是没有那么亮。直到下午两点,天似乎才开始亮了。但是比最近三天的天气要好。那三天,天总是黑黑的,大雪不停地下,多变的风摇晃着教室的双扇门。大路要在屋里坐很久,只有到隔壁厢房喂鸡或者弄煤的时候才出去。幸运的是,在北部附近的Tajid村有一辆小卡车,在大学前两天给他送来了物资。四十八小时后,皮卡车会再来。
然而,即使山被大雪封闭,他仍然有事情要处理。小屋里装满了一袋袋的小麦,这些小麦是政府存放在他的地方,分发给家庭遭受干旱的学生。事实上,灾难降临在他们每个人身上,因为他们都很穷。大路每天给孩子们分发口粮。他很清楚这几天天气不好,他们肯定缺粮。也许,在晚上,学生的父亲或兄弟会来,他可以把食物分发给他们。反正要和下一个收获季节衔接。运送小麦的船已经从法国过来了,最艰难的阶段已经过去了。但难忘的是这场灾难,这群在太阳下流浪的人,衣衫褴褛,骨瘦如柴,连续几个月被晒得像生石灰一样干燥的高原,逐渐蜷曲开裂的土地,踩上去噼啪作响变成粉末的石头。成千上万的羊死了,一些人死在这里和那里,但没有人关心。
在这场灾难中,他几乎像个和尚一样住在这个偏僻的学校里,无所求,安于简单艰苦的生活。他有四面用粗粉砌成的墙,一张狭窄的沙发,白色的木制书架,一口井和每周供应的食物和水。他已经觉得自己是个大人物了。然而,突然下起了雪,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等雨势缓和。这个地方就是这样,生活严酷,就算没有人,有了人也没用。然而,大路在斯里兰卡土生土长,到了外地就觉得无家可归。
他走出大门,来到学校前面的平地。这两个人已经爬到半山腰了。他认出那个骑马的人是巴尔杜克西,一个他认识很久的老警察。巴尔杜克西用绳子牵着一个阿拉伯人,那人跟着他,双手被绑,低着头。警察举手打了个招呼,但大路不予理会,全神贯注地看着阿拉伯人。这个男人穿着一件褪色的蓝色长袍和凉鞋,但他穿着米色羊毛袜子,头上围着一条又窄又短的围巾。他们越来越近了。巴尔杜克西稳住了动物,以免伤害到阿拉伯人,两个人慢慢地走在一起。
当他到达听得见的距离时,巴尔杜喊道:“这里离埃拉莫尔只有三公里,但却要走一个小时!”大路没有回答。他穿着厚毛衣,看上去又矮又胖,正看着他们上山。阿拉伯人低着头。当他们到达平地时,大路叫道:“好了,进来取暖吧。”巴尔杜克西艰难地下了马,手里还抓着绳子。他对着小学老师微笑,他的小胡子翘了起来。他乌黑的小眼睛深深地嵌在黝黑的额头下,嘴角挂满了皱纹,让人有一种专注的神情。大路牵着缰绳,把马牵到厢房,回到早已在学校等他的来访者身边。他让他们进了自己的房间,说:“我会在教室里生一堆火,我们在那里会很舒服。”当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巴尔杜已经坐在沙发上了。他解开了绑着阿拉伯人的绳子,那个阿拉伯人正蹲在火炉边看着窗户。他的手被绑着,头被推到脑后。大路第一眼看到他的大嘴唇,饱满光滑,几乎是黑色的;但他的鼻子挺得笔直,眼神阴郁,充满焦虑。他倔强的额头露在头下,被太阳晒得黝黑。这时,他冻得有点发白。当他转过脸,直直地看着鲁大时,他整个脸上的不安和固执的表情使他大吃一惊。“去那边,”大路说。“我去准备薄荷茶。”“谢谢你,”巴杜克西说。“真是件苦差事!我真的很想退役。”他用阿拉伯语对犯人说:“来吧,你。”阿拉伯人站起来,把双手绑在前面,慢慢走进教室。
达·吕端拿来了茶和一把椅子。但巴尔杜克西已经高高地坐在第一张课桌上,阿拉伯人背对讲台蹲着,面对着讲桌和窗户之间的火炉。大路把杯子递给犯人,看到他的手被绑着,犹豫了一下:“也许我们可以把他解开。”“当然,”巴尔杜说,“它在路上被绑着护送。”他正要起身,这时大路把茶杯放在地上,跪在阿拉伯人身边。男人什么也没说,焦急地看着他解开自己。松开后,他用双手来回摩挲着浮肿的手腕,然后拿起茶杯,飞快地吸着热茶。
“好,”大路说。“你要去哪里?”
巴尔杜克西从他的茶杯里拔出了小胡子。“就是这样,儿子。”
“这样的学生真是奇怪!你要在这里过夜吗?”
“不,我要回艾拉摩。而你,你把这家伙送到坦吉特。混合区有人在等你。”
巴尔杜克西看着大路,慈祥地笑了笑。
“你在说什么,”大路说?“你在嘲笑我吗?”
“不,儿子。这是命令。”
“命令?但我不是……”
大路犹豫了。他不想让老科西嘉人伤心。“反正不关我的事。”
“哎!这是什么意思?打仗的时候,什么都得干。”
“嗯,我等着宣战呢。”
巴尔杜克在西点点点头。
“好的。但是,命令在这里,和你有关系。现在情况好像不太稳定。每个人都在谈论一场暴乱。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已经被动员起来了。”
大路依旧固执。
“听着,儿子,”巴尔杜说,“你必须明白我非常爱你。我们十几个人在艾拉莫,我还得回去巡逻一个小省那么大的地方。他们让我把这个怪物托付给你,我马上就回去。我们不能把他放在那里。他村里的人在闹事,想把他抓回去。你必须在明天白天把他送到目标。你这么壮,二十公里都吓不倒你。然后就结束了。你会再见到你的学生,过平静的生活。”
墙外传来了马的鼻息声和马蹄声。大路望着窗外。天确实放晴了,阳光照耀着雪域高原。一旦积雪融化,太阳又会晃动,继续烧烤这片石头地。一连多少天,蓝天总会把干枯的阳光倾泻到这片无人的荒凉之地。
“来吧,”他转向巴尔杜西说,“他到底做了什么?”
警察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又问道:
“他会说法语吗?”
“不,一个字也没有。我们找了他一个月,他们把他藏了起来。他杀了他的表弟。”
“他反对我们吗?”
“我不这么认为。但是谁知道呢?”
“他为什么要杀人?”
“我觉得是家庭纠纷。似乎一个人欠另一个人的食物。我不知道。总之,他用砍刀杀了他的表弟。你知道,就像杀羊一样,嚓!……"
巴尔杜克西做了个拿刀自尽的手势,引起了阿拉伯人的注意,焦急地看着他。大儒突然觉得很生气。他恨这个人,恨所有的人,恨他们卑鄙的恶意,恨他们午休时无尽的仇恨,恨他们嗜血的疯狂。
茶壶在炉子上咝咝作响。他又给巴尔杜克西倒了一杯茶,犹豫了一下,也给阿拉伯人倒了一杯。他仍然贪婪地喝着。他举起手臂,掀起长袍。小学老师看他胸瘦但肌肉发达。
“谢谢你,儿子,”巴尔杜说。“现在,我要走了。”
他站起来,走向那个阿拉伯人,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绳子。
“你在干什么?”鲁大冷冷地问道。
巴尔杜克西震惊了。给他看绳子。
“没必要。”
老警察犹豫了。
“随便你怎么说。你当然有武器?”
“我有猎枪。”
“在哪里?”
“在盒子里。”
“你应该把它放在床边。”
“为什么?我没什么好害怕的。”
“你疯了,孩子。如果他们造反,谁也逃不了,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
“我会为自己辩护。即使我看到他们来了,我也有时间做好准备。”
巴尔杜克西笑了笑,然后小胡子突然遮住了依然洁白的牙齿。
“你有时间吗?好的。我就是这么说的。你总是有点鲁莽。正因为如此,我爱你,我的儿子也是。”
同时,他拿出一把手枪,放在桌子上。
“留下来,从这里到艾拉莫不需要两把枪。”
手枪在漆成黑色的桌子上闪闪发光。警察转向他,小学老师闻到了他身上的皮革和马的味道。
“听着,巴杜克西,”达卢突然说道,“这一切都让我恶心,首先,你是那个家伙。但我不会交出他。战斗,是的,如果必要的话。但这是行不通的。”
老警察站在他面前,严肃地看着他。
“你是愚蠢的,”他慢慢地说。“我也不喜欢做这种事。尽管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不习惯用绳子把人捆起来,甚至觉得羞耻。然而,我们不能让他们为所欲为。”
“我不会把他交出去的,”大路又说。
“这是命令,孩子。我再重复一遍。”
“我知道。告诉他们我跟你说过的话:我不会交出他。”
我看得出巴尔杜在努力思考。他看着阿拉伯人和达卢。他终于下定决心。
“不,我对他们什么也没说。如果你想背弃我们,随你便。我不会揭发你的。我奉命押送犯人,我执行了任务。你现在就签吧。”
“没用的。我不会否认是你把他送给我的。”
“不要对我这么坏。我知道你会说实话。你是本地人,你是男人。但是你得签字,这是规矩。”
大路打开抽屉,拿出一小瓶紫色墨水、一支红色木杆的钢笔和一支上士笔尖,他用来写示范词。他签了名。警察小心翼翼地叠好文件,放进钱包,然后走向门口。
“我给你送行,”大路说。
“不,”巴尔杜说,“礼貌是没有用的。你让我很尴尬。”
他看着站着不动的阿拉伯人,伤心地吸了吸鼻子,转身向门口走去,说道:“再见,儿子。”门在他身后关上了。巴尔杜在窗口露出头,然后消失了。他的脚步声淹没在雪中。马儿在墙外乱窜,鸡也吓坏了。过了一会儿,巴都克西牵着马,又从窗前走过。他没有回头,径直走向斜坡,消失了,马也立刻消失了。一块大石头慢慢滚动,发出响声。大路向犯人走去,犯人一动不动,盯着他。达卢用阿拉伯语说:“等等”,然后去了房间。当他跨过门槛时,他改变了主意,转过身,从桌子上拿起手枪,放进口袋里。然后,他没有转身,就进了房间。
他在沙发上躺了很久,看着暮色苍茫的天空,听着周围的寂静。正是这种沉默让他在战后第一次来到这里时感到不自在。起初,他要求在山脚下的小镇上找一个地方。山脊在沙漠和高原之间,石墙,北面是绿色和黑色,南面是玫瑰色和淡紫色,标志着永恒夏天的边界。后来,他被派往更远的北方,就在这个高原之上。起初,孤独和寂静让他在这片只有石头的不毛之地感到痛苦。有时,当他看到地上有一些犁沟时,他以为有人在种庄稼,但实际上这是为了找盖房子的石头而挖的。在这里,耕作只是为了收获石头。有时,村民会刮下一些土,堆在坑里,然后放在贫瘠的菜园里。这个地方是这样的。四分之三的土地都是石头。城镇在这里诞生,繁荣,然后消失;人们来到这里,相爱或相杀,然后死去。在这个荒凉的地方,他和他的客人都不重要。然而,大路知道,他和他都不能真正离开这个地方。
他站起来,教室里没有声音。一种由衷的喜悦涌上他的心头,他很惊讶,因为他想到阿拉伯人可能已经逃走了,他又要一个人独自生活了,没有做出任何决定。然而,犯人还在那里,只是直挺挺地躺在炉子和书桌之间。他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这个姿势让他厚厚的嘴唇更加显眼,看起来很生气。“跟我来,”大路说。阿拉伯人站起来,跟着他进了房间。小学老师指着窗户下桌子旁边的一把椅子。阿拉伯人坐下来,眼睛盯着他。
“你饿了吗?”
“好吧,”囚犯说。大路摆了两套餐具。他拿来面粉和油,在盘子上做了一个蛋糕,点燃了一个小煤气炉。蛋糕在炉子上烤着,他从侧厅拿来了奶酪、鸡蛋、枣和炼乳。蛋糕烤好后,他把它放在窗台上晾干,用水加热炼乳,最后撒上一些鸡蛋。做这些工作时,他摸了摸右边口袋里的手枪。他放下碗,走进教室,把手枪放在课桌的抽屉里。当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天已经黑了。他点燃一盏灯,给阿拉伯人送去食物。“吃吧,”他说。阿拉伯人拿起一块蛋糕,迅速把它送到嘴边,但又停住了。
“你呢?”他问。
“你先吃,我一会儿再吃。”
阿拉伯人微微张开厚厚的嘴唇,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果断地结巴起来。
阿拉伯人吃完了,看着小学老师。
“你是法官吗?”
“不,我会照看你直到明天。”
“你为什么和我一起吃饭?”
“因为我饿了。”
阿拉伯人停止了交谈。大路起身出去,从厢房里取出一张行军床,放在桌子和炉子之间,垂直于自己的床。他还从一个立在角落里当书架的大箱子里拉出两条被子,铺在行军床上。他停下来,觉得没什么事可做,就在床上坐了下来。真的没什么可做的,也没什么可准备的。你应该好好看看这个人。所以他研究他,试图想象一张愤怒的脸。不,他只看到了一双阴郁而明亮的眼睛和一张动物的嘴。
“你为什么要杀他?”他问道,对自己声音中的敌意感到惊讶。
阿拉伯人扭过头去。
“他跑了。我在后面追。”
他抬头看着大路,眼里充满了痛苦的询问。
“现在,他们要对我做什么?”
“你害怕吗?”
阿拉伯人绷紧了脸,扭过头去。
“你后悔吗?”
阿拉伯人张着嘴看着他。显然,他不明白。大路被激怒了。同时他胖乎乎的身体夹在两张床中间,感觉很笨拙,很做作。
“你睡在那里,”他不耐烦地说。“那是你的床。”
阿拉伯人不动,他叫住鲁大:
“哎!你说!”
小学老师看着他。
“警察明天会回来吗?”
我不知道。
“你和我们一起去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
犯人站起来,躺在被子上,脚朝着窗户。电灯直射进他的眼睛,他马上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鲁大站在床前,再次问道。
阿拉伯人在耀眼的灯光下睁开眼睛,试图不眨眼地看着他。
“跟我们走吧,”他说。
午夜时分,大路还醒着。他已经脱下衣服去睡觉了。通常,他总是裸睡。但现在他光着身子躺在房间里,却犹豫了。他觉得自己很脆弱,真的很想起来穿上衣服。然后,他耸了耸肩。他见过这么多,如果有必要,他会把他的对手一分为二。他可以监视躺在床上的那个人。那人直挺挺地躺着,一直一动不动,在强光下闭着眼睛。大儒关了灯,夜仿佛立刻凝固了。渐渐地,夜又动了,窗外没有星星的天空在轻轻晃动。他很快认出了躺在他面前的尸体。阿拉伯人没有动,但现在他的眼睛似乎睁开了。小学周围吹着微风。它可能会驱散乌云,然后太阳会再次出现。
夜里,风刮得更紧了。母鸡轻轻地搅动了一会儿,然后平静下来。阿拉伯人背对着大路,大路似乎听到了他的叹息。他注意到自己的呼吸更加有力和均匀。他听着近在咫尺的喘息声,无法入睡,陷入了沉思。将近一年了,他一直一个人睡在这个房间里,现在多了一个人,他觉得不舒服。而且,因为这个男人,他必然会有一种好感,这种好感是他在目前的情况下无法拥有的。他很清楚,睡在一个房间里的人,无论是士兵还是囚犯,彼此之间都有一种奇怪的联系。每天晚上,他们脱下盔甲和衣服,他们之间的分歧被清除,他们一起进入梦想和疲劳的古老土地。然而,大路翻身了。他不喜欢这种想法。该睡觉了。
过了一会儿,阿拉伯人不知不觉地移动了。大路还没睡着。阿拉伯人又行动了,大路变得警觉起来。阿拉伯人几乎像梦游者一样,慢慢举起他们的手臂。他在床上坐起来,一动不动,等待着,头也没有转向大路,像是在聚精会神地听着什么。大路没动。他只是想到把手枪放在书桌抽屉里。最好是立即行动。然而,他仍在观察。和以前一样,阿拉伯人静静地把脚放在地上,等待着,然后慢慢直起身子。大路正要拦住他,他已经在走了。这一次,动作很自然,但他的脚步很轻。他走向通向厢房的门,小心翼翼地拉开门闩,走了出去,没关门。大路没动,只是在想,“他逃了。这个容易!”他的耳朵竖了起来。小鸡没有动,所以他已经出去了。微弱的水声。阿拉伯人回来了,小心地关上门,静静地上床睡觉。这是,达吕才恍然大悟。于是他转过身,睡着了。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听到沉睡中的学校周围有轻轻的脚步声。“我在做梦,我在做梦!”他心想。他又睡着了。
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黎明了,一股凉爽而纯净的空气从未透过半开的窗户。阿拉伯人张着嘴蜷缩在被窝里,睡得很香。大路推了他一把,他吓了一跳,瞪着大路好像没认出来。他的惊慌让大路后退了一步。“别害怕,是我。该吃饭了。”阿拉伯人点点头说:“好。”他的脸又恢复了平静,但他的表情仍然是空白和冰冷的。
咖啡准备好了。他们都坐在行军床上,喝着咖啡,吃着烤饼。然后,大路把阿拉伯人领进厢房,指着水龙头,叫他洗脸。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叠好被子和行军床,自己铺床,打扫房间。他穿过校园,来到平地。太阳已经升到了蓝天,温柔明媚的阳光洒满了荒凉的高原。在陡坡上,有些地方的雪已经融化了。石头又出来了。他蹲在高原边缘,凝视着这片荒凉的土地。他想到了巴尔杜克西。他伤透了心,把他赶走了,好像不想同病相怜。警察的告别声还在他耳边回响。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他感觉莫名的空虚和脆弱。这时,学校另一头传来犯人的咳嗽声。大路几乎不由自主地听着。他生气了,愤怒地扔了一块石头,石头在空中呼啸,钻进了雪里。这个人愚蠢的罪行激怒了他,但交出他会损害他的荣誉。甚至想起来都觉得是奇耻大辱。他诅咒他的同胞。他们给他这个阿拉伯人,他诅咒这个人。他敢杀人,却不知道怎么逃跑。大路站了起来,在平地上转了一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走进了学校。
耳房里,阿拉伯人正俯身在水泥地上,用两根手指刷牙。大路看着他说:“跟我来。”他把阿拉伯人带进了房子。他在毛衣上穿上了狩猎装和军鞋。他站在那里,等着阿拉伯人戴上头套,穿上凉鞋。他们走进了校园。大路指着大门对同伴说:“走吧。”阿拉伯人不动。大路又道:“我一会儿就来。”阿拉伯人出去了。大路回到自己的房间,拿了一些干面包、枣子和糖,包在一个袋子里。在教室里,临走的时候,他在课桌前犹豫了一下,然后跨过门槛,走出门,关上门。“从那里走,”他说。他朝东走去,后面跟着那个囚犯。他又转回来,环顾了一下房子。那里没有人。阿拉伯人看着他,好像很困惑。“我们走吧,”大路说。
他们走了一个小时,在一座石灰石山峰旁停下来休息。雪融化的速度越来越快,太阳立刻吸起小水洼,迅速扫过大地。高原逐渐干涸,像空气一样振动。当他们回到路上时,土地已经在他们脚下嘎嘎作响了。在前方的远处,一只鸟划破天空,发出了笑声。大路深吸了一口气,喝着清凉的阳光。蓝天如盖,处处都是金色调。面对这片善良辽阔的土地,大路的心里充满了激动。他们沿着斜坡又向南走了一个小时,来到一个平坦的高原,那里有松脆的岩石。高原从这里倾斜,向东延伸到一片低洼的平原,几棵细细的树历历在目,向南延伸到一大堆岩石,使景色看起来高低不平。
大路看了看这两个方向。远处,只见天地相接,不见人影。他转向那个茫然地盯着他的阿拉伯人。大路把包裹递给他,说:“拿去吧。它包含枣、面包和糖。你可以坚持两天。这里还有1000法郎。”阿拉伯人接过包裹和钱,抱在胸前,好像不知道该拿它们怎么办。“现在你看,”大路指着东边对他说,“那是去坦吉特的路。走路要花你两个小时。坦吉特有政府和警察局,他们在等你。”阿拉伯人看着东方,胸前仍然抱着包裹和钱。大路抓住他的胳膊,粗暴地把他往南拖。在他们的高地脚下,你可以隐约看到一条路。“那是穿过高原的路。从这里走一天,就可以找到一个牧场,开始和游牧民族见面。按照他们的规矩,他们会接待你,保护你。”阿拉伯人转向达卢,脸上带着某种恐惧的表情。“听我说,”他说。大路摇摇头:“不,别闹了。现在,随你便。”他转身向学校方向迈了两大步,看着那个犹犹豫豫站在原地的阿拉伯人,走了。好几分钟,他只听到自己在冰冷的土地上的脚步声,很响。他没有回头。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回过头来。那个阿拉伯人仍然站在高地的边缘,他的手臂已经放下,他正看着小学老师。鲁大感到喉咙发紧。他烦躁地骂了一句,用力挥了挥手,又走了。走远后,他停下来看了看。这座山是空的。
太阳已经挺高了,额头火辣辣的。他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往回走。一开始犹豫,后来坚定。他走近小山,汗流浃背。他气喘吁吁地艰难地爬上山顶。在南方,蓝天下可以看到一块岩石,但在东方的平原上,一股热蒸汽已经升起。在那片薄雾中,他发现阿拉伯人正在往监狱的路上慢慢走,他的心收紧了。
过了一会儿,小学老师站在教室的窗前,茫然地望着从高空冲向整个高原的灿烂阳光。在他身后的黑板上,他只是看到在蜿蜒的法国河流之间,用粉笔写着一行笨拙的字:“你交出了我们的兄弟。你必须偿还这笔债务。”大路凝视着天空、高原和伸向大海的看不见的土地。在这片他如此热爱的广袤土地上,他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