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东山风物二日

洞庭两山，为吴中胜绝处。有具区映带，而无城闉之接，足以遥瞩高寄。而灵栖桀构，又多古仙逸民奇迹，信人区别境也。……于是西山之胜，无俟手披足蹑，固已隐然目捷间；而东麓方切倾企。属以事过湖，遂获升而游焉。留仅五日，历有名之迹四。虽不能周览群胜，而一山之胜，固在是矣。一时触目摅怀，往往托之吟讽。 ——引自文征明《游洞庭东山诗》序。

中国的东山似乎不只一处，此处专指苏州城西南，三面环水，太湖之畔的东山镇。照例，一开始宅男橙先生是不肯去的，待我绕了又绕，说这一受伤已经不能完成太白的计划，好不开心，须得补偿。他知道绕不过去后，就开始一如既往地开导自己：好吧。苏州能有多少高的山，最多是个小山丘，能走几步；虽然没搞明白有啥好玩的，东山羊肉是听到过的，吃碗正宗的羊肉还是蛮开心的。

从苏州火车站，搭上出租车沿中环西线转至东山大道，车行1小时左右就进入了镇中心。司机说到了，我探头一看，作为主道紫金路上几步一个面条店，每一家都是如此的普通不讲究，和上海小马路的饭店差不多。

东山镇印象

东山镇最主要的2条马路，紫金路和莫厘路，紫金路向西全是村庄或者景点，吃饭的饭店和商店几乎都在莫厘路上。

镇上曾经是东山人最向往的地方，回程的司机是陆巷村人，他说当年走24道湾就是为了到东山镇玩一玩，觉得不得了了，去城里了。莫厘路路口东山商业街的大牌坊虽然还高耸着，但要用现在的眼光看来，镇上是最没花头的地方了，商店无趣，饭店陈旧，我去了一趟药店，里面的药也以国产品和补药为主，有意思的是我们几个顾客带着口罩，店员却离奇地没有带。师傅说由于保护环境，不再会大力发展基础设施，我预计东山镇越来越成为大家前往农家古村路过的匆匆略影。

文人精神的楼与园

我们的行程从雕花楼开始。这些日子正在看叶嘉莹先生的小词大雅，其中说到清道光年间保和殿复试的诗题是“淡烟疏雨落花天”。苏州人俞樾的“花落春仍在，天时尚艳阳”诗对，深得主考官曾国藩的赏识，以为“咏落花而无衰飒之意”。得知雕花楼的原名春在楼就取自俞樾此诗，心里叹道有缘！

雕花楼自然是雕花闻名，网上有不少的介绍，就不再赘言。一砖一瓦，一墙一窗都可细细观赏。在出口处，橙先生遇到了一位东山小伙，2人对着檐上的雕花热聊了一会。冬天的时候，我们在佛山祖庙也欣赏过岭南的雕刻艺术，然仍和江南美学的灵气细致不可比拟。小伙子侃侃介绍自家的宝，十分开心遇到了赏识的他乡之客。

与雕花楼相连的是明代最年轻的状元施槃的故居，要说苏州状元并不是极其稀罕的事，苏州历史上***出过50位状元，但可叹的是这位施君，中状元的第2年就因淋雨受风寒去世了……听起来很像是肺炎。回家后把这个故事和妹妹说了，她也超级震惊，这可能是史上最短命的学霸了。唯留这园中的草木池水，清风明月见证这跌宕起伏不可期的人生。

东山另一处须得一行的景点，推荐启园。

这太湖第一园非浪得虚名，我不想介绍游玩攻略，同时也觉得写不好、写不出它的美和妙。我想说启园是典型的苏州园林，移步易景，而你永远想不到绕过门，转过墙，走过桥，眼前会是什么样。而它又不会拥挤，借太湖一隅，削东山一角，面积不输北方的大园子，足够大气。我几步一停，情不自禁地不断地按下照相机。

整个东山，村内散落着数个明清代的遗存，怀荫堂，猛将堂，安庆堂、崇本堂、纯德堂等，若有兴致与时间也可以一一闲逛。

那些错过、也可错过和不可错过

随意间跳上的公交终点站在轩辕宫，本来没有在规划中，然而一看就觉得大有玄妙。因为这门口太破了，破到有一副疯狂的石头里罗汉寺的感觉。我看了一眼门口没有人，一跳跳进第2间，刚瞄了一眼不知所谓的石碑，就听到身后一个恶狠狠的声音“不许进”，一个黑瘦的老头把我赶了出去。橙子先生说就让我们看看呗。老头把庙门关上，指给我们看一个告示，从8月份开始就不开了。攻略了一下不要看门口很破，这里有3个宝贝，其中之一是文征明的《东西两山图》，应该就是本文开头文哥游玩了东山后画的吧。而且，可能因为门票贵的离谱，要30，所以，网上根本没有任何网友拍的大图，错过真是很可惜，我猜测画就在我已在的这间的墙上，我看到的石碑就是阴亭，稍转身的斜侧面，如果做过攻略，大胆再往前3步，估计就看清楚了，唯一的遗憾就是老头发现了我。

我的目的地不是轩辕宫是陆巷古村，有六条直达太湖的巷弄而得名，分别是古西巷、旗杆巷、姜家巷、韩家巷、文宁巷、康庄巷。从寒古渡，如果不想去看那些堂什么的，大可晚上4：30后到达，工作人员已下班，走进幽幽长长的巷弄，踏踏青石砖，看看明代牌坊也就可以了。卖的最多的是白玉糕，枇杷膏和油墩子。有一家石刻的特色店，砚台和茶壶可以欣赏，价格也不是很贵。如果不住陆巷的民宿，总觉得几公里跑来陆巷，甚至买个门票进来也不是很有意思，就是也可错过的意思。

陆巷出来，恰是夕阳浅坠湖中央时，碧荷千顷，层层叠叠的红色、粉色、紫色在湖面上晕染开来，远山隐隐。就这么呆呆地用眼睛抓着每一点光线地变化，直到不再见一丝半抹红色，天空呈现深兰色，月亮开始升起来。短短也就20分钟，真像一个美好的梦。马路对面一个风格非常突兀的东山饭店，雪白雪白的三层小楼和露台，明亮的绕墙灯带，让我觉得有一种恍惚在欧洲海边的感觉，也许在三楼相伴着晃着红酒一起看日落，是个不错的选择。

东山是碧螺春的产地，细心去看环湖公路的广告牌上少不了推荐，而杨湾、陆巷一带则遍布茶田。我在很专心地徒步时，橙先生则心心念念找茶农。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门试问几人家？也是佩服他了，一路问一路找。杨湾专业合作社，经营的是一对夫妻，丈夫做民宿，妻子卖茶叶。听说我们是从前村徒步走过来，惊讶地不得了。

一一学习了不同级别的茶叶后，取了一种中偏上的等级来尝，也许是听说一斤茶说是要七万颗嫩芽，看着一只只立起的芽间，我这属于浪费茶叶体质的人心里也觉得确实香。网上最离谱的说法：医学临床调查发现，每天喝2杯以上碧螺春茶的人比每周不足3杯碧螺春绿茶的人，发生识别功能障碍等老年痴呆症的可能性下降50%。研究真假不知，无论你想尝试哪种，碧螺春都赢了。

面店随处可见，在网评高分的老东吴面店，2位阿婆来接待我们。在苏州传统面馆是没有羊肉的，招牌一般是焖肉、爆鳝、爆鱼。老阿姨人精明，面要在她家吃的，羊肉我帮你去买。不过5分钟，一包荷叶包的三两羊肉就放在桌上，夹起一片放入面中，看着白肥之处入汤即要化开的样子，没有半点腥气，未待其化就入了口。焖肉面也是不错的，不过恰巧狭路相逢，羊肉胜出了。

此行让我们点评为面中第一的是洞庭饭店的葱油拌面。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在洞庭饭店多吃几顿，多吃几个菜，因为每道菜都是非常经典的苏式。听说有时人很多，旅游团多的时候水准会下降，不过，我们来的时候，人非常少，据说疫情后，到东山的人不及往日的1/10，师傅有心情好好烧，应该不会让你失望的。服务是那种国营老饭店的特点，可以自己想象一下。一进大堂，左手一溜烟的泡着梅子，枇杷等的酒缸。明明一杯倒的橙先生喝完一瓶啤酒后，又来了一杯梅子酒。服务员特地提醒我们，是高度白酒浸泡的，果然异常浓烈。话归正题，这碗面的酱油味道不咸不腻，葱用的不止是煸后的葱焦，还有大量的新鲜葱碎，面条非常软……而且非常大的一碗，大到什么程度呢，因为很好吃，我们打包后，第2天中午在山上当了中饭，居然面不坨，不腻，还是那么香！可以对比想象一下，外卖的葱油拌面送到时，没有一次不是已经成了一团拌不开，或者断成一块块的……

莫厘是东山主峰，也是太湖72峰中第2高峰，海拔293.5米，其正规的路线应从“雨花仙境”景区进入。不过，雨花胜境却没有名字这么仙，甚至于相当一般，不如叫雨花凡景，所以很多人的目的就是爬爬山。

从启园回来的路上，得知可以从附近的村落抄小路上山，橙先生兴奋了，暴露出了商人典型重利轻妇人的本性，想到可以省不少大洋，走起路来也有力气了，一路问（一***问过2个路边小店，3个村民，1个路边摊阿姨）。最后，了解到从村里上山有古道，但比较难走；一位热心的大叔，告诉我们再向前一点的停车场有一条平坦大道可直通雨花禅寺。谢过大叔，我看了一下地图，作战经验相对丰富的我有点担心，这个点离售票点太近了，这样的节假日难保不被封起来。果然！停车场的门口坐着2个老头儿，立马就赶了我们出来。不过，条条大路通罗马，摆摊卖水果的阿姨告诉我们，向前一点，在饭店侧边一条小路，顺着排水管向上，还是可以从半当中插回主道。（不过，橙先生一个橘子，柿子都没有买，真的是完全白嫖信息）

就这样，我们踏上了这条小道。一开始，我还能兴致盎然地拍花，拍蔬菜，渐渐地毒花花的太阳当头照，小道一路升级坡度，我带着口罩必须让肺功能再加强一点，才跟得上供给，包全部交给了橙先生。这时候，突然看到右侧树林出现一个非常明显的缺口，我们预估有人应该从这里穿行到景区。看了一下地图定位，景点在右下侧方位，但是光凭肉眼看不到。只能顺着这依稀的小道向前走。幸亏不是下雨天，没有台阶，没有路，其实就是能感觉草皮比周边略微薄一些，树枝不时挡住去路，或俯身或用手推开。渐渐的，既看不到路，也看不到橙先生了（大约看到他身上的红包在丛林间闪过一点）。论一个合格的领队的重要性！合格的领队，从来都不会离开队员的视线，不会自己high到前面去。渐渐的，景区喇叭的声音已经听的很清楚了，看到了不远处游人的身影和依稀的景区步道。但是，步道在我们的下方，我们当时所处的高度和步道大约有几米的位置，橙先生向下走，准备看看距离最近的位置能不能一跃而下，我向上走，看到上面有个禅房，想看看能否走到禅房附近绕道进去。最后，还是向下更靠谱，最近的位置大约有2米，我从上面返回的时候，橙先生已经到了步道，他返回来接应，我向下一跳，终于到了！位置正巧在雨花禅寺下方一点点。我坐在那里拍了拍身上，才发现一身上挂了好多好多植物的小刺，真的是披荆斩棘了。再看看橙先生开心的不得了，这种就像好孩子偶然做一次坏事得逞以后的开心。

雨花禅寺一如既往的没有照片，只要有橙先生在，不会有寺庙的照片……剧透一点，大雄宝殿的布置比较奇特，里面有文征明和唐伯虎***同完成的心经和观音像。

原以为已经快到山顶了，看了一下路标说还有1000米，这不应该是一口气的感觉吗？结果，我们爬了一弯又一程，用定位看了一下，结果吓着了，还有950米！遇到一脸哭相下来的阿姨，问还有多远，阿姨说远，非常陡！问上面有什么好看的，阿姨恨恨地说，没有任何东西。哈哈，必须说阿姨说的非常对，至少在这种炙热的天气下，我们又爬了10来分钟，看到了一个道观（或者称为破破四面皆空道亭），再看了一下定位，还有750米！

实事上，山上不但没有风景，沿路没有卖水，没有厕所，要休息，就地坐下。奇葩的是，环山道是修上来的，于是你可以看到小汽车神奇地从你地面前唬的一声开到前面去了。我看到了有户外的飘带，听说他们在冬天会过来，应该也是披荆斩棘，直穿莫厘到陆巷古村。

下山的时候，一直走到雨花禅寺再向下不少的玻璃屋才有洗手和小憩的地方，冰可乐也全部卖光。山下的大草坪上年轻人们居然在烧烤。我们大摇大摆地从出口出去。哈哈，莫厘峰再见！东山再见！

附：旅途中的点点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