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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想打破边城——浅析《边城》

作者:云在清田转贴自:天涯虚拟社区

美国著名文化评论家弗雷德里克·詹姆森说:第三世界的文本,即使是那些看似关于个人和毕多内吸引力的文本,也总是以民族寓言的形式投射出一种政治:关于个人命运的故事包含着关于第三世界大众文化和社会影响的寓言。

沈从文先生的《边城》就是这样一部关于湘西苗族“民族寓言”的经典文本。

运用物理符号和心理分析的方法,我们可以看到《边城》中深层的文化隐喻,发现沈从文先生对湘西苗族文化的形象思维图腾,以及他对苗/汉、中西文化冲突的思考和忧虑。

(1)

崔璀是沈从文心中的湘西苗族文化女神,是沈从文以“他者”(西方)的视角所看到的湘西苗族文化的“精华”。

“崔璀生长在一个多风的日子,皮肤黝黑,映衬着青山绿水,一双眼睛清澈如水晶。大自然养育了她,教育了她,她天真活泼,就像一只随处可见的小动物。人就是这么好,像山上的黄鹿,从来不考虑残忍,从来不担心,从来不生气。通常在渡船上有陌生人注意她时,她就裸着眼睛看着陌生人,做出随时可以逃入深山的样子,但在了解了人的无机心之后,她就悠闲地在水边玩耍。”

这个形象可以说是“美丽、健康、自然”。但这一意象也包含着深深的隐痛:“像一只黄鹿,随时可以逃入深山”,意思是苗族先民在汉族的压迫下,从中原迁徙到洞庭湖,又撤退回湘西深山。深山是他们最后的避难所,是自由的世界,是他们“家”的地方。

的形象是以鲁西羊毛店的姑娘、青岛崂山的农村妇女和身边的新娘沈太太为原型的。《边城》的爱情故事讨论的是文化问题,性话语和文化话语交织在一起。崔璀形象体现了沈从文的文化恋母情结,镌刻着沈从文对湘西苗族文化的无尽哀思和眷恋。

崔璀的人生经历是一场悲剧。崔璀的父亲是屯堡绿营的一名士兵。严格地说,它是苗族文化的一种异质性。崔璀本身就是汉族文化(父系文化)和苗族文化(母系文化)融合的产物。从崔璀父母的爱情悲剧中,我们可以看到汉文化和苗文化之间的不平等关系,以及这种权力关系在苗汉关系中的历史冲突和悲剧(如甘家苗起义)。

无家可归的孤儿崔璀无疑是湘西苗族文化的一个象征。

奇迹中,孤儿居然长大了,一眨眼就十三岁了。

爷爷,一个博览群书、饱经风霜的老人,是苗族古老历史的象征。《爷爷和崔璀》是对一个有着古老民族和年轻文化的苗族形象的描写。爷爷目睹了崔璀父母的悲剧。“我口中不怨天,内心却无法完全认同这种不幸的安排。”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位置对自己的意义,只是安静而忠实地生活在那里。“崔璀是大人物,他必须把崔璀交给一个人,他的生意就完了!对谁?什么样的人一定不能冤枉她?”年迈的祖父是崔璀唯一的依靠。《如果爷爷去世了》,崔璀这个历史的孤儿能否加入新的历史脚步?

黄狗与苗族盘瓠崇拜和狗的祖先神话有关,也与父母送傩有关。《边城》第十节,父母划龙舟翻船落水。崔璀骂黄狗说:“来啊,装疯卖傻,不翻船谁要你掉水里去?”《丰子恺》第三章,君子给自己的狗取名“诺宋”——“君子拿了信,对年长的狗说:‘诺宋,开门。’"

白塔苗族传统价值观的象征,如淳朴的风俗,重义轻利,就是沈从文所说的“正直、淳朴、人性美”。

方头渡船很有特色:船上竖起一根竹竿,上面挂着一个铁环,两边拉着一段废缆绳。有人过境,就把铁环挂在废缆上,引船来回过渡——这是一种封闭单调的形象,是一种与河流无关的存在状态(线性时间,一元历史),隐喻着苗族古老的生活方式。

“凤潭、紫檀不凶,四周有鸡笼;鸡舍周围很容易下来,清朗海滩的浪大如屋。老爷爷,你坐轮渡可以下丰潭、子潭、清朗滩吗?”

时间观崔璀“哼着巫师的《十二月愿与神相会之歌》”,邀请张、、关夫子、尉迟恭、洪秀全、李鸿章等人“云中漫步”。“今天上桌怎么了!”——这是一种原始的时间感。在这里,所有时间段:过去、现在和未来都被及时显示。基于祖先崇拜和原型回归的时间描述通过神话和节日期间的仪式庆典不断重生。

边城的人们用端午节、中秋节、春节等周期性的节日来记录时间。汉朝的变化对他们影响不大。西历(公元年)还没进边城。在西方人看来,《边城》是在世界历史之外的。

在这条日夜不离的河上,崔璀一家守着渡口,日复一日过着非常贫困的生活。白塔守着渡口,守着崔璀一家,守着崔璀的梦(崔璀下午睡在白塔里,梦被山鸟的歌声飘来)。

(2)

崔璀年纪大了,所以她想的更多,做的梦也更多——看到团长王小姐有一个扭曲的银手镯,让她感到羡慕和疯狂。“白鸡是老虎放出来咬人的,但不咬别人。团里的小姐是第一名...姐姐戴着一对金发夹,二姐戴着一对银发夹。只有我三姐没什么穿的,一年四季都戴个豆芽。”崔璀通过与其他女孩的差异来认识自己,这是她形成“自我”的必然途径。

船夫向崔璀求婚,崔璀想到了很多:“老虎咬人的故事,骂人时的四句山歌,造纸厂的方坑,铁厂熔炉里渗出的铁汁……”。

《老虎咬人的故事》与联盟总经理王小姐有关。王小姐和父母磨房子结的婚,沉重地压在崔璀的心上。“白鸡被老虎关在外面会咬人,但不会咬别人。”这是崔璀对“磨房子嫁人”的虚幻超越。

“四句山歌是看牛、劈柴、割猪草的孩子随便唱的”——崔璀还处于小时候的状态。

“方坑”与性(凹物)、死亡(爷爷的坟是“方井”)有关。从某种意义上说,崔璀(苗文化)的重生和成人就是爷爷(苗古史)的死亡。

《铁汁》是一部成熟女孩的性觉醒——崔璀处于少女和少妇的边缘。

崔璀的年龄——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非常重要。湘西苗族文化的这个“精”(姑娘),被沈从文以西方的视角看做“他者”;换句话说,湘西苗族文化在这里已经“少女化”了。用竹内(日本)的话说,对于非西方民族来说,“现代性”首先意味着一种他们的主体性被剥夺的状态。

崔璀和老二的关系是黑格尔式的主客二元对立:崔璀是女孩,是看客,是听众,老二永远是男人,是看客(老二总是夸崔璀好看),是说话人(说媒唱歌)。崔璀只有被男性(汉族和西方)唤醒和肯定,才能从一个女孩成长起来,拥有成人才有的“主体性”。崔璀爱情的幸福不仅是崔璀个人的成人礼,也是湘西苗族文化的现代转型。在这里,崔璀个人的发展和成长过程是与历史发展同步的。通过亲身经历展现民族的自我改造,是成长小说的模式。当然,在《边城》的结尾,崔璀的成长并没有完成。

老大总是同时爱上崔璀,这是湘西苗族文化女神归属问题上两种文化观念的历史冲突。老大、老二和老大的形象,以及他们对崔璀的不同“看法”和“说法”,都应该按照“国家话语代码”来解读。

(3)

这位老人像他的父亲——船总是平稳的。

沈从文说顺顺的原型是当年的长子四叔(1926.438+01)。《往事》中的一个重要情节是沈从文和大哥都坐在一个洗衣篮里,大儿子的四叔背着他们从城里到乡下。过去的人物关系如下:长子四叔大哥二哥沈从文;《边城》中的人物关系是:顺顺-大天宝-劳尔诺。在《边城》中,“老大老二老了”的比喻已经呼之欲出。然而,在我看来,顺顺是“湘西王”陈渠珍的隐喻。

船总是平稳的,他是“清朝时住在营盘里的人物,革命时期在著名的陆军四十九标里当了上尉”。当他取代码头职员时,他只有五十岁。

“湘西王”陈渠珍(1882~1952),凤凰人,1906年任陆军第49标队官,1920年接替湘西守备使田婴时38岁。在当时的湘西军政人员眼中,他是一个“父亲”的形象。沈从文在《从文自传》、《湘西》等多部作品中表达了对陈渠珍的敬仰。《长河题记》中的一段话,对陈渠珍和顺顺都适用:“这一年来长期劳作的本地人体力不支,情绪几乎冻结,难免保守。只是这样,多少还保留着一些美好而高贵的执政人风范。”

“长者”形象是对陈渠珍湘西政权中与沈从文同龄的军人的隐喻。从某种意义上说,沈从文的大哥沈云路,他的堂弟黄玉书,他的堂弟沈,他的好朋友,还有湘西的青年军官顾和戴,都是“长辈”的原型。

这位老人似乎为人圆滑。他说,“崔璀太迷人了。恐怕她只适合听茶洞人的歌,做不了一个茶洞女人做媳妇的所有正经事。”我想要一个能听我唱歌的爱人,但我不能缺少一个做家务的老婆。对于和崔璀结婚后的生活,老板总是这样设想:“如果事情办完了,我就去坐老式的手拉渡船。我喜欢这个东西。我还想在碧溪嘴买两座小山,在地界种上南方大竹子,把这条小溪围起来当我的大坝!"

艾尔德的想法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陈渠珍1923的《湘西自治》。65438年至0920年,陈渠珍任湘西巡军司令后,通过整军、武、剿,统一了湘西。他提出了“环保救国”的口号,在这个独立的王国里闭门造车建设湘西。陈渠珍建立了教育、教师培训车间、联合示范中学、中级女子学校和职业女子学校以及各种工厂、工业和林场,并建立了湘西村镇银行和湘西农村研究所。陈渠珍的“湘西自治”是湘西走向近代的重要一页。当然,陈也有保守的一面。他根据湘西很多自然村都是同姓家族的特点,模仿古代部落制度进行统治:同一个家族组成大宝或连宝;它下面是若干个同姓的自然村,相当于一个大家庭,大家庭下面是所谓的“十户一联”的小家庭;几个部落共同组成一个行政乡镇,乡长由陈渠珍直接任免。就这样层层设网,最后由陈负责。因此,有人把陈比作“湘西土土司”。湘西人也被称为“中国哥萨克人”。

老人让宝山向崔璀求婚,但没有结果。他知道唱歌不是宿敌,就自暴自弃,离开了山洞。这位老人在海滩上淹死似乎是偶然的。后来父母说:“那个老家伙(by,指爷爷)歪歪扭扭,笨手笨脚的,老是打死他。”这句话值得深思。爷爷是苗族古代史的隐喻,长辈的去世隐含着某种必然性。

《长河题记》说:“1934年冬,我从北平回湘西出差,从水原乘船北上到我的家乡凤凰县。我去老家已经十八年了。一旦我进入陈河谷,一切都不同了。表面上看,一切自然都有了很大的进步。如果你试着仔细关注一下,你会在变化的过程中看到退化的倾向。最明显的,就是乡村社会人情的完整、淳朴、美好,几乎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近二十年来在实际社会中成功培养起来的庸俗人生观。.....“现代”这个词已经传到了湘西...当时我以为唯一的希望就是几个年富力强的年轻军官,能在他们单纯的头脑里培养出一些高尚的理想。但是,在他们的环境里,似乎什么都做不了。必须应对明天的困难,大家都看得很清楚,但是没有办法提前做好人员准备。于是,我写了一部名叫《边城》的小说和一部名叫《湖南游记》的游记,里面出现了军人。在《边城》的题词中,已经提出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对比过去和现在,所谓的民族道德的消失和重建可能从哪里开始。

沈从文这次回湘西,正是写《边城》的时候。湘西古老的传统,在“现代性”的冲击下,几乎已经消失;沈从文对唯一有希望的青年军官的失望;而沈从文对“民族道德的消失与重建从何开始”这一问题的思考,则是沈从文写作《边城》的根本动因。这三个方面的内容分别通过崔璀、老戴和二老三个形象表现出来。

《边城》碑文说:“我爷爷、爸爸、哥哥都在部队。死的就死在岗位上,不死的也难免死在岗位上。”《一技之长》说...因为这样一个离奇的传统,所有年轻人的出路都不可避免地寄托在军官身上。所有的聪明才智和优秀禀赋,全都在这个庞大而简单的组织中被总结吸收,在组织中一个接一个地被消耗。而这个组织在国内是自省的,但如果完全孤立或自由,它就没有了归属,也没有了回报。.....接了田(按,指田应信)的手的陈渠珍,心思较新,野心不大,其实在心理上还是“孤立政权自保”占了上风。.....这自然有一个问题,就是内部进度停滞,无法做出任何其他符合实力的改进设计。.....他自律好学,一定程度上新旧书都能看,但不鼓励下属学习。所以,官多士少,难免应对不了变化。对外,一直被孤立,被误解,被忌讳,而且力度越来越大,被各种组织孤立。它的力量越大,困难就越大。.....我想起了在那个小山城长大后的两个世纪。.....在社会变迁中,我的家乡和其他地方的年轻人的生死,因为每一片土地上都流淌着无辜的鲜血,那些血泪是如何增加了明天前进的难度。我想到的是这种社会背景发展中形成的年轻一代的情感、欲望和动力,缺乏真正伟大思想家的引导和诱导。很多人精力充沛,往往不知道如何有效发挥。因此,他们将不可避免地陷入近乎周期性的悲惨命运。”

从某种意义上说,即使“老人”不死在激流中,也一定会死在各种内战和仇杀中(如沈、沈的表哥、满淑媛的哥哥等。),或者被时间和鸦片所毁灭(如“爱他鼻子的朋友”和“他的妻子”赵等。).悲剧是注定的。

沈从文敏锐地看到了“长辈”们的悲剧命运,他不希望他们得绿。在沈从文看来,父老不可能让崔璀“主观化”,不可能让湘西现代化,所以他死在了激流中。这是沈从文从西方视角对以陈渠珍为代表的湘西父老进行的深刻的文化批判(“国民性”批判)。

沈从文以湘西士兵、水手、农民为题材的作品,如慧明、白子、连长、传奇不怪、顾问、张大相、桂生、传奇一技之长、惜鼻爱妻的朋友等

(4)

父母的形象是沈从文自己的比喻。

沈从文在他的许多自传性作品中,都是以“二哥”的名义出现的。沈从文和劳尔的性格在很多方面有相似之处:“我的宽容少受父亲影响,多受母亲影响”。“气质接近那个白脸黑发的妈妈。她不爱说话,但眉毛很显摆。乍一看,她很聪明,也很有感情。”两人都有诗人气质,擅长唱情歌(写情书)。在《边城》中,劳尔提出代替大老唱歌,沈从文也曾代替他在常德的表妹黄玉写情书。

沈从文这样分析自己和“长辈”的区别:“...由于一个偶然的机会,几个人在* * *(据,“* * *随波逐流”“恶性循环”指陈渠珍等湘西将士的悲惨命运)的恶性循环之外...我和这位年轻的木刻艺术家(据,指黄永玉)正好可以代表一个。

那么,父母的命运是不是比长辈好?父母能让崔璀长大吗?劳尔和崔璀彼此相爱,然而,王团家的年轻女子有一个磨坊嫁给他站在劳尔和崔璀之间。在苗族文化、汉族文化和西方文化的多元权力关系中,“磨房嫁人”这一形象具有多层文化含义,我们将从三个方面进行分析。

1)磨坊书屋——王小姐

“磨房子嫁给他”这件事,是对以崔璀为代表的湘西苗族文化传统的一种异质。“崔璀认为;“嫁给这所房子是件奇怪的事,”“在有些人眼里,“一个崭新的磨坊比十年的房子更好。“许诺的磨坊每天可以收到七升大米和三桶谷壳。这种异质的、与边城传统的重义轻利的淳朴民风相反的、务实的、唯利是图的价值观念,已经不可抗拒地悄然进入边城,改变着人们的生活方式。“‘现代’二字已经到了湘西”,这种“另一方面来自外界的巨大势能”将以前所未有的深度和广度摧毁传统生活方式的根基,湘西古老的传统世界将会崩塌。

正如马克思所说:

“资产阶级由于一切生产手段的迅速改善和交通的极其便利,把一切民族,甚至最野蛮的民族都拉进了文明。它的商品价格低廉,是它用来摧毁万里长城全部,征服野蛮人最顽强的仇外心理的重炮。它迫使所有民族——如果他们不想灭亡的话——采用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它迫使他们在自己的地方推行所谓的文明制度,也就是成为资产阶级。总之,它按照自己的样子给自己创造了一个世界。

资产阶级使农村屈从于城市的统治。它创造了一个巨大的城市,与农村人口相比,城市人口大大增加,从而使很大一部分居民摆脱了对农村生活的无知。正如它使农村从属于城市一样,它使未开化的半开化的国家从属于文明的国家,使农民民族从属于资产阶级民族,使东方从属于西方。"

“崔璀的心里很乱,...爷爷今年七十岁了,而宋...三年零六个月——白鸭是谁送的?.....祝磨坊好运,谁的磨坊更幸运?……'"

“崔璀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似乎眼看着这一天就要过去了,想在一个新的人事上爬上去,但是不行。好像生活太普通了,承受不了。”

所以,崔璀想象着逃跑-

“我要坐船下桃源县,过洞庭湖,让我爷爷满城喊我,点灯笼火把找我。”

“出走”是一个很有文化的形象,很“现代”。因为西方现代性的冲击,“在家”(同质状态)的感觉被打破,传统的和谐世界不再完整,家成了一片废墟。所以我想逃跑——寻找精神家园。

爷爷呢?“我该怎么办?拿刀,放在包里,坐船杀了她!”

崔璀吓得大叫:“爷爷,爷爷,把船拉回来!”“我要你!

崔璀需要爷爷和传统。她不能割断历史。

崔璀“坐在悬崖上,感到非常悲伤。”

“悬崖”意象准确地揭示了崔璀濒临深渊的困境:她醒来时已无路可走——这是所有面对西方现代性冲击的非西方民族和文化的共同命运。

如果崔璀真的跑了,那么崔璀走后发生了什么?——“或者真的只有两条路:堕落或者回来”(鲁迅语)。沈从文以湘西少女或少妇为题材的小说,如《一个女人》、《沙沙》、《三三》、《巧秀与东升》、《丈夫与小寨》等,可视为“崔璀系列”。在这些小说中,我们可以看到崔璀的“出走”以及他们在“堕落”和“回来”之间的绝望挣扎。

2)父母——磨坊——王小姐

磨坊是一个封闭的圆形意象,将水的线性流动转化为石磨的周期性循环,可视为汉文化(沈从文父系文化)的象征。

王疃家以“磨家嫁他”的方式嫁到船家,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近代湘西田(杏树)、沈(洪福)、熊(西陵)三人复杂的姻亲关系。据《一个女人的自传》记载,1921年沈从文在袁州时,有四个乡绅女儿供他选择,其中一个是沈的姨妈表妹熊介三(熊希龄的七弟)。“四个姑娘都还过得去,比另一个(by,指心爱的马姑娘)强多了,都是平时不敢造次的姑娘。”“如果命运不给我一些折磨,允许我把岁月送走,我想我此时应该在那个地方做一个小绅士。我的妻子一定是一个有点财产的商人的女儿。我一定当过两届州长,我一定是四个以上孩子的父亲,我一定学会了抽鸦片。照情况来看,我的人生应该是按照这样的公式发展的。”“一种奇怪的命运即将把我从这种庸俗的生活中抢夺过来,并把我重新安置到此后的各种变化中,于是我对当时的亲戚说:‘那不行,我不会做你的女婿,也不会做店主的女婿。我有一个计划,我必须遵循我自己的计划。"

“磨房子嫁人”所预言的生活方式,是以“一个公式”发展的“庸俗生活”,这与沈从文来自古老苗文化的非常强烈的热情和幻想,以及他不太稳定发展的性格,是非常不相容的。用沈从文自己的话说,“我不需要你们所谓的‘社会’那个东西。我讨厌一般的标准,尤其是某些思想家为扭曲和侵蚀人性而设定的愚蠢的乡愁。”父母对“磨房子嫁给他”的反抗,可以看作是沈从文对汉民族文化霸权的反抗。

3)父母-磨坊-渡口

“我不知道我应该得到一个磨坊还是一个渡口。我这辈子可能只有摆渡了!”

在这里,“渡口”是苗族文化特殊性的象征,“磨房”是“来自外部的巨大势能”——汉文化与西方文化普遍性的象征。

选择渡口意味着捍卫苗族文化的传统和特殊性。然而,这对父母“记得他们兄弟的死”。也许,在父母眼里,崔璀就像虎耳草一样,象征着爱情。“美好的东西往往有毒”?

选择磨房,就是承认汉文化和西方文化的普遍性,放弃自己的特殊性。这样,崔璀这个历史的孤儿将永远被历史抛弃,沈从文自己也将失去生存的地方。

沈从文这个老人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我是应该留在这里享受荒谬的热情,让上帝之子主宰我的生活,还是应该把她带走,带她到这个被财富、权力、城市礼仪、道德、现成的衣服人和理发师扭曲的世界里去虐待这个半原始生物的肉体和灵魂?”

在父母眼里,崔璀、白塔和渡口是不可分割的。要得到崔璀,我们必须继承爷爷传下来的古渡口。换句话说,爱上崔璀的唯一方式和结果就是继承渡口。没有白塔和渡口,崔璀就不是崔璀;与崔璀为代表的湘西苗族文化完全不同的城市文明,将吞噬这种“半原始的生物肉体和灵魂”。

沈从文的困境是西方权力和文化逻辑造成的。西方在全球化自身文化的过程中,通过“求异”获得了自知。西方总是通过把非西方文化描述成某种特殊的东西来确立西方文化的普遍性。随着西方文化的全球化,“求异”方法已经成为所有非西方民族认识世界和认识自己的基本方式。沈从文对湘西苗族文化传统(本质)的认识,只有通过“寻找他者”,用他者的视角看自己的文化,用他者的视角——其实是西方的视角看自己的特殊性,才能实现。没有西方作为普遍性的载体,就不可能在自己的领域找到自己的特殊性(本质)。在黑格尔的普遍性与特殊性的二元对立中,我们越是强调非西方文化的特殊性,就越是强化西方文化的普遍性,用特殊性抵制普遍性只能加剧问题。

沈从文对自己有一个中肯的分析:“我仍然没有从另一种本土局限中解脱出来,这种局限与不确定的‘时代’氛围格格不入。那就是,结果必然会像其他老乡的命运一样,迟早在另一个战场上僵着,接受同样悲惨的结局。”

“另一种本土局限”可以理解为沈从文的文化相对主义立场,强调苗族文化本身的价值和特殊性,反抗汉族和西方的文化霸权。“不确定的时代气候”是指在渴望发展现代性、建设现代民族国家的中国,各种相互超越、相互攻击的文化普遍主义思潮。

在现有的权力秩序中,以文化相对主义(苗文化本位)抵抗西方文化普遍主义,可能注定失败,这是沈从文“身在另一个战场”的“同样的悲剧结局”。

父母“被家人逼着接受了磨坊,意味着他们还在渡船上,于是愤然下船”离开了。长老知道唱歌不是老对手,就放弃了,离开了山洞。

《湘西铭》说:“至今湘西在生产、建设、教育、文化等方面都比较落后。总的来说,认为是‘地瘠人穷’,这真是一句错误的老话。老一辈人可以用它来搞笑,年轻人千万不要用它来推卸责任。20岁以下的年轻人一定要明白,这是湘西人愤怒和自暴自弃的结果!愤怒和自暴自弃本来就是两回事,前者是由于山民坚韧的天性,后者是由于缺乏知识的习惯;这两种弱点合二为一,从而产生了对他人非常顽固的排斥。.....悲愤自暴自弃让湘西被称为苗蛮匪区”。父母和长辈似乎分别有“消极态度和自暴自弃”。在这里,“消极”就是捍卫传统,反抗汉民族和西方的霸权;“自暴自弃”是因为知识匮乏(当然是“西学”)。“愤懑自暴自弃使湘西被称为苗蛮匪区”这句话,与李泽厚“救亡压倒启蒙”的理论有异曲同工之妙。其实救国和启蒙是统一的,与西方的力量有关。随着西方率先进行工业革命,进入现代,非西方民族被迫发展现代性,建立现代民族国家。对于非西方民族来说,启蒙本身就是一种救亡活动,救亡的目的是启蒙,他们的共同目标是建立现代民族国家。这一点在沈从文身上有所体现。在沈从文的湘西作品中,他采用了启蒙与救亡的双重话语。无论是对湘西苗族文化传统的浪漫探寻,还是对湘西老乡国民性的冷嘲热讽,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湘西不再“被称为苗匪区”。

(5)

一个雷雨之夜,古渡口被洪水冲走,边城与风水有关的白塔倒塌,忧心忡忡的爷爷去世,打断了苗族的古代史。

爷爷被埋在倾斜的白塔后面。

杨年轻时曾为的母亲演唱,他从祖父那里接过了歌唱的重任,为安排了一切。“我要一个爷爷喜欢的,你也喜欢的人来接收渡船!我做不到我们想要的。虽然我老了,但我仍然可以用镰刀和他们战斗。”

“我们”和“他们”这两个词耐人寻味。《边城》中的人们通过“我们”和“他们”的差异和对立来认识自己,并努力保持自己文化的同一性,抵御不同文化的冲击。这是典型的“求异”方法,是西方认识自己和世界的一种方式。因为西方的强大,也成为了非西方人认识自己和世界的一种方式。当我们看到非西方对西方的反抗,就不得不用西方的逻辑(黑格尔的二元对立)。这种反抗只能意味着承认和强化西方的权力和文化逻辑,但问题是我们不得不使用它!这就是“缘分”的含义。

崔璀知道她的对手是谁吗?边城的人明白这个悲剧的意义吗?

白塔又修好了(这是沈从文的梦想——强烈要求恢复过去)